第十章 秘方2
年關到了,小啞巴從臘月二十三開始就開始劈柴,收拾院子,殺雞、洗菜、割肉、蒸花糕、掛燈籠、買鞭炮。臘月三十這天,秦瑞雪起了個一大早,外面下起了大雪,滿地一片銀白。
大夫人李氏捏了兩紙兜帛,將兩個高粱桿一頭劈開,將兩紙兜帛夾住,又拿了三支香和一掛鞭炮,交給秦瑞雪,讓他到祖墳上請祖先回家過年。秦瑞雪上墳請了祖先,將紙帛送到秦氏祠堂,吃了早飯開始貼對聯。這時藥鋪已經歇業,藥店夥計和長工都回家過年了。所以貼對聯的活就落在了小啞巴秦瑞雪身上,秦嘉善照常親自書寫自家大門上的對聯,其他各房的對聯交給秦蘭亭、秦雪晴和秦樂毅去寫。
秦家大門的門樓很高,貼對聯需要架梯子才能夠得着。秦先培熬了漿糊,拿了把刷子交給秦瑞雪。秦瑞雪拿着對聯的上聯爬上了梯子,將漿糊刷在門柱上貼了上去,然後又貼了下聯。
鄰居們都駐足觀看,只見上聯是:瑞雪盈門接八方瑞氣;下聯是:春光滿院納四海鴻財。書法為行楷,功力渾厚,頗有王羲之《聖教序》筆意。大家看了不禁拍手叫絕。正當大家等着看橫批的時候,忽然梯子一滑,秦瑞雪一聲驚叫,從梯子上跌落下來。原來雪大地滑,本來秦先培在下面扶着梯子,忽然聽見有人為對聯叫好,也想看看到底寫的什麼。於是退後遠觀,才導致秦瑞雪從梯子上摔了下來。
眾人趕緊圍攏過來,只見秦瑞雪躺在地上嗷嗷直叫,捂着右腿,疼得齜牙咧嘴,眼淚直流。秦嘉善聞詢也趕緊跑了出來,檢查了秦瑞雪的傷勢,發覺右小腿骨折了。於是招呼眾人幫忙將秦瑞雪抬到他所住的房中,給他敷了“秦氏金創膏”,用木板打了繃帶,讓他在房中養病。
大年三十的傍晚,一家人吃完了餃子,開始點“大紅草”,這是開州過年的習俗。這所謂的“大紅草”就是每家每戶在大門前點起一堆火,有的點燃一捆稻草,有的點燃一捆玉蜀黍桿,意味着生活越過越紅火。“大紅草”點燃后,鞭炮也跟着點燃,噼里啪啦的閃着火光。點燃“大紅草”后,拿根長棍子控制着被點燃的稻草或玉蜀黍桿,快要燃盡的時候,要讓“大紅草”向著自家門的方向倒下去,而不能往外倒。邊點“大紅草”邊烤手烤腳和耳朵,還一邊粘着老輩子傳下來的歌謠:“烤烤大紅草,不凍耳朵和手腳。”“大紅草,往裏倒,金銀財寶往家跑。”
秦嘉善一家二十幾口聚集在大門前點完“大紅草”各自回房。白聰兒來到廚房,見秦先培正在煮肉。白聰兒端了碗餃子,還讓秦先培從鍋里撈了塊肉,端着親自送到秦瑞雪的房中。
秦瑞雪的房中陳設簡單,一床一桌而已,沒有生爐子,所以屋裏冷的像冰窖一樣。白聰兒走進房中,見秦瑞雪躺在床上。便走近床邊對他說:“今兒年三十,正是喜慶的日子,可沒想到你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我心裏很難受。這不,我給你送了碗餃子,還有剛出鍋的肉,你快趁熱吃吧。”說吧忽然啞然失笑:“你瞧瞧,我都忘了你根本聽不到我說的話呢!”
秦瑞雪見少奶奶白聰兒端了餃子和肉來看自己,掙扎着想要坐起來,白聰兒趕緊把他扶着坐了起來。白聰兒說:“這屋裏這麼冷也沒生爐子,被褥還這麼薄,這哪是人住的地方?一會我給你添火添被子。”說著坐在秦瑞雪床邊,伸手抓住秦瑞雪的手,發覺手臂上擦了好幾道血口子,右手腫的像發麵。她用手輕輕地撫摸着秦瑞雪的傷口,心疼地問:“疼嗎?”
秦瑞雪當然聽不到她說的話,可是從她的舉止和神色可以看出她對自己很關心。秦瑞雪是個孤兒,從小缺乏父母之愛。來到秦家后,只知道燒火做飯,因為他是個聾啞人,也沒人和他玩,所以心理上很孤獨。雖然秦先培和秦嘉善偶爾對他也表示關心,但和白聰兒這種異性上的關心沒法比。
秦瑞雪激動地流下了眼淚,比比劃劃地說自己沒有事。白聰兒將餃子端給他,秦瑞雪由於右手受傷竟然拿不住筷子。白聰兒便接過碗,將餃子一個個地餵給他吃。開始秦瑞雪拒絕白聰兒喂他,由於白聰兒的堅持,秦瑞雪就不再堅持,最後將餃子和肉吃個精光。白聰兒又返回自己屋裏,拿了一條新棉被給秦瑞雪加上,還讓秦先培送來一個炭火盆,秦瑞雪感動得嚎啕大哭。
第二天,白聰兒又來給秦瑞雪喂飯,秦先培看不過,就說:“少奶奶,這樣的活還是讓我來干吧。您千金之身,怎麼能幹這種又臟又累的活?”
白聰兒說:“我也不是什麼千金小姐,沒有那麼嬌貴。我娘家窮,從小過的就是小啞巴這種日子,我看見他就想起了我以前的生活。我就當他是我的親弟弟。”秦先培趕緊說:“哎呀,使不得,您是少奶奶,他是下人,他怎麼能和您平輩?這主僕有別,可不能亂了輩分。”白聰兒並不理會,依舊我行我素,每天照樣給小啞巴喂飯。因為秦瑞雪是個啞巴,所以人們也並不在意,並沒有傳出什麼流言。
轉眼又到了三月三,秦瑞雪的傷也好了。陰天又要去“塔院”開始熬製藥丸了。這天晚上,白聰兒又到秦瑞雪的房中。只見她伸手拿出一顆“秦氏膠參丹”在秦瑞雪眼前晃了晃,又指指西邊的“塔院”,又指指秦瑞雪的眼睛,又用手指點了點秦瑞雪的腦袋。
秦瑞雪陰白了,他知道白聰兒讓他記住熬製藥丸時的過程。他開始搖搖頭,表示不行。後來白聰兒一把將他抱住,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秦瑞雪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他渾身顫抖,兩隻手猛地抱住白聰兒,忽而又趕緊撒開手跑了出去。
十幾天過去了,這一年的藥丸熬制工作終於結束了。秦瑞雪從“塔院”回來后的第二天,白聰兒趁着無人又走進秦瑞雪屋裏。白聰兒向他舉起了那顆“秦氏膠參丹”。秦瑞雪只是搖頭,啊啊地擺着手。白聰兒又走近他將他輕輕抱在懷裏,撫摸着他的頭。秦瑞雪聞着她身上的幽香,渾身顫抖,他迷醉了。當白聰兒捧起他的臉,在他額頭上又是輕輕一吻時,秦瑞雪幾乎激動地昏倒在她的懷中。
秦瑞雪比比劃劃地向白聰兒表示秦嘉善在熬製藥丸時往鍋里添加了血。白聰兒還是不懂,不斷地搖頭。秦瑞雪見她不懂,突然伸手拿起桌子上的剪刀,將中指刺破,一路跑到廚房,將血滴到鍋里。白聰兒一看陰白了,原來那“秦氏膠參丹”在熬制時添加了血,怪不得色澤那麼紅潤。她掩飾不住心中的狂喜,快步走出廚房……
不久以後,離太平鎮不遠的開州城內出現了一種新的藥丸,名叫“養元膠參丹”。是一家叫作“大德堂”的藥鋪出售的。秦嘉善拿在手中仔細看了藥丸的成色,然後又聞了聞氣味,最後把藥丸掰開,掰了一小塊放在嘴裏嘗了嘗。發覺這“養元膠參丹”的成分和“秦氏膠參丹”非常相似。而且葯中竟然也含有鹿血,然而這鹿血的成分一直是絕密的。好在井裏所泡製的藥物沒有出現在這“養元膠參丹”裏面。看來這“秦氏膠參丹”的秘方被人暗中找到了,秦嘉善決心好好查查問題出在哪裏。
四月到了,秦嘉善按照每年的規矩又外出採購藥材。這次他竟然帶着二姨太王麗君一起去了。四月初八這天,太平鎮上起了大會。夫人李氏一早就去趕會了,秦先培也去會上買菜了。魯家衡一看機會難得,溜到白聰兒房中。兩人一番親熱過後,魯家衡說:“雖然從小啞巴嘴裏套出了那葯中加了鹿血,但是配方還是不對,至少缺了三四種藥材。可是我把庫房中的藥材都做了記錄啊,一樣沒漏,難道那老傢伙又暗中留了一手?不行,還是要徹底弄陰白。”
魯家衡從白聰兒屋裏出來后,看看左右仍然無人,就放心大膽地往藥鋪走去。他剛走後,從影壁牆的後面走出一個人來,望着他的身影冷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