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暴食之刑
顧醒並沒有立即動作,而是佯裝繼續望着陳浮生查看傷勢,但手上卻暗自運起內勁,隨即猛然躍起朝着身後就是重重一拳。
那看似隨性的李塵不知為何,並沒有逃遁反而冒着腰慢慢靠近。這反常舉動自然被顧醒察覺,隨即便是一記老拳將李塵打的東倒西歪。李塵那廝仰面倒地,雙手捂住口鼻不住哀嚎,可見此拳力道之大,恨意之深。
陳浮生不好貿然開口,也就不再過多搭理。想來顧醒應有分寸,不會做出太多出格之事。可讓陳浮生始料未及的是,顧醒並沒有就此罷手,而是快步上前又朝着李塵小腹來了一拳。這下倒好,兩拳之下將李塵轟成了王八,蜷縮在地上發出痛苦哀嚎。
顧醒此時氣消,撣了撣手上的灰塵,本能向後退了幾步,口中繼續言語挑釁,“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陳浮生聞言猛然一變,卻見李塵驟然躍起,連連擺手討饒,“大兄弟,你就饒了我吧。往後的路還得你多多照應,快收了神通吧……”
顧醒聽的雲裏霧裏,卻見陳浮生擺手勸道:“那要再逞一時之快,指不定接下來的路還得指望這位仁兄,若是被你三拳兩腳打壞了,那可怎麼辦?”
看似嗔怪實則是給了顧醒一個台階下,顧醒自然沒有見好不收的道理,但嘴上依舊不依不饒,“浮生啊,那廝手上可有數萬人命,定是窮凶極惡之輩。你菩薩心腸倒也罷了,我卻是容不得。當下先行住手,但若是這廝有出格舉動,那我必將其打殺從此處拋下,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本以為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辭能讓李塵迷途知返,卻不料此人竟是個厚臉皮。緩過勁來后便叉腰大笑道:“如此憤世嫉俗,我可是許久沒有聽人說過了。跟那群行屍走肉一起,實在讓人提不起勁來。”
顧醒聞言頓覺火冒三丈,便要動手。卻不料李塵突然出手鉗住了顧醒,用陰冷的語調繼續說道:“小子,不還手不代表我怕了你……”這一手將顧醒震住,一時無法掙脫。
陳浮生在此時悍然出手,擋開兩人怒色道:“有時間在此繼續糾纏,還不快快趕路?”
此時兩人同時向遠山望去,從脫離死斗場時便烏雲密佈的遠山,此刻卻綻放出耀眼的紅光,直刺得人睜不開眼睛。李塵頓時大驚失色,不覺脫口而出,“快找地方隱蔽,不要暴露在紅光之下。”
顧醒和陳浮生一前一後朝着一處山凹處跑了過去,李塵也快速奔去,在紅光快要覆蓋懸崖前撲了進去。不過一瞬,剛才三人所立之處瞬間蒸騰起炙熱氣浪,溫度也在一瞬間暴漲,讓人感覺置身烈焰之中。
三人躲在陰暗處苦苦支撐,直至紅光退散后,才大口喘息。顧醒回身揪住李塵的衣衫怒色道:“這又是何物?”
“沒什麼,不過是歸家的太陽罷了。”李塵說的極為輕描淡寫,但陳浮生卻從那神情中讀到了一抹隱藏極深的懼意。
“這紅光可有規律?”陳浮生起身拍了拍塵土,理了理髮髻,走到陰暗處,冷聲問道。雖沒有轉頭望來,但卻似察覺到了什麼。
陳浮生並未抬腳走出,而是將腰佩匕首慢慢伸了出去,只聽見滋啦一聲,那匕首瞬間變的通紅,像是被烈焰焚燒一般,讓人毛骨悚然。陳浮生慢慢轉過身,望着李塵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先請。”
李塵卻是連連擺手,“不敢為先,不敢為先!”
“不敢就快說實話,不然我手上的刀子可不長眼。”顧醒此時已貼靠上去,用短刃抵住李塵后腰,加以威脅。
可李塵卻將臉撇開,不屑一顧的說道:“兩位這般盛情,讓在下實在無福消受。不過,在下也是怪脾氣,越是威脅,越不會開口。”
“那如何你才肯說?”陳浮生知曉此時僵持卻非明智之舉,語氣也軟了幾分。此人身上有太多秘密,還得軟硬皆施。
李塵見陳浮生鬆口,臉上又浮現出嬉皮笑臉的模樣,“我說大兄弟,看浮生閣下都這麼識時務,你這刀子還是收起來,免得割傷了手。”
陳浮生順勢給顧醒遞了個眼色,顧醒悻悻然收手。未等兩人再有動作,李塵又從懷中掏出兩張皮套,遞給兩人,“穿在鞋上,帶上剛才的手套,可保萬無一失。”
顧醒和陳浮生將信將疑,李塵卻是毫不猶豫地將皮套穿在腳上,戴上手套快步走了出去。他並沒有立即走遠,而是伸了個懶腰回頭打了個哈哈,才慢慢悠悠地走遠。
兩人見沒有摻假,也穿戴好快步跟上,跟了上去。
此時懸崖之上已成了炙熱地獄,但李塵卻走的極為輕鬆,還不時回頭調侃兩句,跟顧醒鬥上幾句嘴。三人走了約莫半炷香的功夫,天際已逐漸黯淡,朦朧也在頃刻間被墨色吞噬,一股涼意席捲而來。
當他們走到山巔之上,李塵漠然止步,蹲下身抬手朝着腳下輕叩及三聲,然後雙手合十望向遠方。陳浮生和顧醒不解其意,也未出聲打斷,等李塵動作完成後,才走上前去,往下眺望。
遠山依舊在,只聞風雨聲……
李塵指着腳下的路說道:“此行充滿荊棘,你們二人千萬小心。”
顧醒沒有繼續懟上去,似乎覺得這種小兒科的言語沒有太多意義。而是側頭問向陳浮生,“繼續跟着,還是各走各路?”
“跟着吧,此行路遠,多少有個照應。”
李塵似乎並沒有聽見兩人的言語,自顧自的往前走去。眼下是一條盤山險道,身手如他也走的格外小心。顧醒和陳浮生貼靠前行,身後是懸崖峭壁,眼前便是萬丈深淵。
好在此時入夜微涼,走的並不費力,不過時已走過半。但這條路究竟通往何方,不得而知。李塵走在前也未發一言,讓此時的氣氛格外壓抑。
就在三人默默趕路的時候,眼前赫然出現一座廟堂牌坊,牌坊恍若突然出現,讓李塵不由地停住了腳步。他本想回望,卻努力控制住自己轉頭的衝動,還不忘出聲提醒,“千萬別回頭,前方就是七階浮屠,走過後便是紂絕宮。”
“看來離終點不遠了,那我等加快腳步吧。”說著顧醒就要繼續朝前衝去。
可李塵卻抬手攔住,壓低聲音道:“七階浮屠並非尋常牌坊,分別對應人的七種極端惡行,分別是暴食、色慾、貪婪、暴怒、懶惰、憂鬱、虛榮及傲慢。每過一階都需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要麼就是得到看門人的認可,方可繼續前進。”
“代價是什麼?看門的認可又是什麼?”
“不知,我也是第一次來此,與二位並無區別。”李塵無奈聳肩,一臉惆悵。
廟堂牌坊逐漸清晰,藉著月光可以清楚的看到上面用古篆體寫着兩個字“暴食”。牌坊兩根立柱用暗紅硃砂塗滿,卻沒有任何溢出的痕迹。這座牌坊高揚的角懸並無出奇,只是那兩隻角上分別掛着一顆碩大的人頭,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一陣輕咳聲響起,牌坊後走出一名乾瘦老者,杵着根與他登高的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三人面前。一陣夜風拂過,掀起了老者衣衫,那破敗的衣衫之下竟只有一副骨架,並無一點血肉。
李塵本能地後退一步,這種壓迫的危險讓他有些畏懼。此時情況不明,三人不敢貿然開口,只能等待老者。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老者只是好奇的打量着三人,並未有任何開口之意。
良久過後,老者漠然轉身,似乎沒有繼續逗留的打算。陳浮生卻在此時往前站了一步,朗聲道:“我等三人受宋帝相邀,前往紂絕宮,還請前輩行個方便。”
老者聞聲停下腳步,但卻沒有立即轉身,而是語調悠然地說道:“可有吃食?”
陳浮生沒有動作,李塵抬手示意兩人稍安,上前沉聲道:“並無吃食,我等已多日未曾進食。”
“如此,那爾等有何物可留,讓老夫放行啊?”老者猛然轉身,頭顱突然飛起,懸在身體上方,冷冷望着三人。
三人皆是低頭,不敢與之對視。良久過後,老者才有些不悅地說道:“你們這群後輩,也不知尋點吃食來孝敬老人家,真不懂規矩。”說完往牌坊前一指,一面銅鏡赫然出現,發出淡藍幽光。
老者頭顱落回脖頸,繼續說道:“上前一觀吧,若是無罪,便可通過,若是有罪嘛,嘿嘿嘿……”說著才還用舌頭舔了舔嘴唇。只是這條舌頭實在太長,讓老者顯得更加猙獰恐怖。
陳浮生率先上前,銅鏡中沒有絲毫波瀾,老者眉頭微皺,冷聲說道:“下一個。”
顧醒漠然走上前,不知為何,李塵卻是有些懼意,沒有爭先。顧醒立於銅鏡前,也安然無恙。老者此時已是面沉如水,繼續說道:“下一個。”
待到李塵上前,銅鏡之中開始翻騰光浪,好一陣才停止。老者已是眉開眼笑,“少年人,你可沒少吃啊。”
李塵此時面如白紙,抽出匕首朝着手臂就是一刀,然後將斷手拋給老者,冷聲道:“代價已付,概不相欠。”說著便越過銅鏡,走了過去。
老者也沒有為難,接過斷臂張開血盆大口幾下就咽了下去,還滿意的打了個飽嗝,走入牌坊中消失不見。此時顧醒和陳浮生已是看的目瞪口呆,李塵卻是沒有絲毫隱瞞,“我吃了太多鄉民血肉,不過我早有準備,看不是好好的嗎?”
那條被斬斷的胳膊,並沒有任何損傷,這一幕讓顧醒和陳浮生不禁面面相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