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異端的天才

我、卡卡和加圖索在酒店房間裏觀看意甲第7輪的焦點戰役，國際3－1領先羅馬。(手機閱讀本章節請登陸wap.shouda8.com)第63分鐘丟掉第三球后，卡佩羅連換兩人，托馬西替下小曼奇尼，澤比納替下齊沃，仍未見起色。國際火力全開，羅馬只能勉強招架，大部分時間裏，連托蒂和德爾維奇奧都退回本方半場防守。

“哎？我為什麼一定要看他們？”被國際的表現吸引了幾分鐘的加圖索突然清醒過來，站起身對我和卡卡說，“好啦，大局已定，我們去玩《實況足球》吧，難道要欣賞‘表妹’們跳舞嗎？”

“哦。”“好。”我倆答應着，卻誰也沒動。

加圖索站了會兒，見我們還不響應，無趣地說：“好吧，你們慢慢看，我先走了。”

其實我的注意力一刻也沒從電視上移開，因為我發現一個微妙的現象：羅馬雖然回縮很深，但總有某人會似不經意地移動到國際後方，有時是坎德拉，有時是帕努奇，這兩個邊後衛的位置經常比托蒂更靠前。這個狀況通過球場全景的電視畫面才能看清楚，置身球場裏的人很難注意到，國際還在從容地控球，集體往上壓。

中前衛埃姆雷跑到後衛線上拿球，在左邊觀察前方，準備組織進攻。正在這時，帕努奇突然衝過去，乾脆地把球搶走。誰也想不到會如此簡單，帕努奇竟然闖空門般地突破了國際的後防線。不只是他，中路的托蒂也迅速從卡納瓦羅和馬特拉濟中間衝過，與帕努奇形成對托爾多二打一的局面。國際四後衛轉身回追，伸着手都無法抓到他倆，卡薩諾和德爾維奇奧緊跟着也衝上來。帕努奇毫無掣肘地傳中，吊向禁區裏的托蒂，托爾多出擊搶球。托蒂要得分，必須讓球穿越身高1米96並高舉雙手的門將，我瞪大眼睛期待着“羅馬王子”的能耐。球到了，跳起來的托蒂卻用後腦勺迎球，撞擊之下，皮球彈向他的右後方。

“這是……卡薩諾！”

塞雷佐話音剛落，卡薩諾出現在禁區右下角，抬起右腿把還沒落地的球高高踢起，皮球划著一道拱門似的拋物線，越過托爾多，墜入球門遠角。第70分鐘，卡薩諾梅開二度，將比分追成2－3。

敘述這麼多，實際的時間還不夠加圖索走出房門，他聽到塞雷佐的驚呼立即跑回來看。只看見卡薩諾嬉皮笑臉地跑着，舌頭伸得老長，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

加圖索瞪着電視，很不爽地說：“可惡！居然讓他得意了。”

“2－3了，你不想羅馬贏？”我問他。

“我希望羅馬贏，但我就是不想看到這小子進球。”他指着鏡頭裏的卡薩諾說。

“哦？他惹過你？”

“惹我？那他現在就不會有腿踢球了！”加圖索惡狠狠地說，“你是沒跟他一塊兒過，這小子太不省事了。你知道前陣子他進國家隊了吧？”

“嗯，我知道。”我說。

卡薩諾那年9月第一次入選國家隊，歐錦賽預選賽打威爾斯，意大利1－0勝。他在第86分鐘替換德爾皮埃羅出場。

加圖索說起那天的事，“快結束的時候，特拉帕托尼讓他上了，結果怎麼著？”

“吃了黃牌。”我說，我看過那場比賽的。

“吃了黃牌，知道怎麼吃的嗎？”

“那個，沒太看清。”

“你看這破事……”加圖索詳細講述。

原來，卡薩諾在邊路和對方爭搶中球出了邊線，卡薩諾認為是對方碰出界的，但裁判把球判給了威爾斯。威爾斯人準備扔界外球，卡薩諾卻撿起球顛着玩，顛來顛去就不給對方，還說：“來搶啊，搶到了就拿走，用手用腳都行。要不你就去找那個裁判告狀，哭着喊‘安東尼奧（安東尼奧.卡薩諾）不給我玩球！安東尼奧不給我玩球！’”威爾斯人確實搶不到球，只能去告狀，讓他因蓄意耽誤比賽時間吃了黃牌。

“你說他是不是腦子有病？”加圖索說，“幸虧沒讓他早些上場，不然那三分就危險了。”

“換作你會怎麼做？”我問，我不認為加圖索會比卡薩諾省事。

“我會跟裁判吵啊。”他說，“那種時候就應該硬碰硬，也能起到拖延時間的效果。你不能調戲他，給他抓到把柄。”他果然更有經驗。

卡薩諾的第二粒進球也令評論席大發議論，賈尼尼認為托蒂的功勞更大。“有時前鋒離球門越近就越容易失去冷靜，而托蒂做得很好，他能在一秒鐘之內根據周圍的狀況選出最好的方法，這就是我所說的大局觀。”

“所以卡薩諾的進球應該感謝托蒂。”塞雷佐附和道。

“應該感謝托蒂的無私，同時卡薩諾也會了解自己還有很多東西要學。”賈尼尼說。

羅馬重現希望，卡佩羅用蒙特拉換下德爾維奇奧加強進攻；國際的庫珀則用阿爾梅達換雷科巴，撤一名前鋒，加一名中場，變4－4－2為4－5－1，鞏固防守。

第85分鐘，薩內蒂后場斜長傳，托馬西高過埃姆雷頂給卡薩諾。卡薩諾在本方半場拿到球，控在腳下觀望着，托蒂和蒙特拉向前跑位了。

“國際後防陣型很完整，不要心急，交給托蒂處理。”賈尼尼說。

彷彿聽得見賈尼尼的話，卡薩諾不再猶豫，偏偏自己帶球往前跑。你們保證想不到他第一個晃過的是誰――主裁判德桑蒂斯！他故意帶球衝到裁判面前，德桑蒂斯連忙躲閃，卡薩諾不依不饒，轉身，腳後跟一磕，讓球從裁判跨步的腿間穿過，再轉身，往前盤帶。

“看看看，又來了！”加圖索生氣地說，“他總要激怒裁判，這樣很光彩嗎？”

卡薩諾真的覺得很光彩，鏡頭切到近景，他還回過頭望着德桑蒂斯傻笑呢。笑完看前方，還得嚴肅面對，國際整條防線正嚴陣以待。他仍舊沒有傳球的意思，踮着腳尖小步伐帶球前進，接觸到防線了，帕斯誇萊貼身逼搶，馬特拉濟協防。處於兩人包夾中間的卡薩諾從容地控球，帕斯誇萊幾次快要碰到球的時候都會看見球又轉向另一邊。兩人糾結了十幾米，突然，卡薩諾把停在右腳跟的球用左腳往前趟出，身體跟着加速，徹底擺脫了帕斯誇萊。本來保持一定距離的馬特拉濟隨即跟上貼身，要進禁區了。“有時前鋒離球門越近就越容易失去冷靜”，賈尼尼說的沒錯，一直把球幾乎控制在腳下幾寸內的卡薩諾毛糙起來，一步將球趟出幾米，在最緊要的關頭失去了控球權。馬特拉濟大步上去追球，托爾多也衝出來準備接了。

“笨蛋！趟這麼大。”加圖索嘲諷地一揮手，卡卡卻繼續凝神盯着，“不對，他可能……”

卡卡還沒說完，只見卡薩諾快速趕上來，伸長右腳，搶在馬特拉濟和托爾多之前夠到皮球，往右一拉，人和球瞬間脫離國際的夾擊，把球拉到一邊的右腳緊接着射門。再不會有障礙，皮球帶勁地竄入網窩。卡薩諾帽子戲法，羅馬3－3扳平。

卡薩諾興奮地脫下球衣邊甩邊跑，德桑蒂斯拚命追上去出示黃牌，但也無法壓制這個神奇小子的情緒，他笑着套上球衣，拍拍裁判的腦袋。羅馬其他球員圍上去祝賀，卡薩諾驕傲地在人群中豎起三根手指，一旁的托蒂摟着他的肩膀。今晚羅馬的主角換人了。

這時的轉播席已經語無倫次了，塞雷佐對着慢動作回放說：“從中場長途奔襲，連過四個，射門得分，太漂亮了！對吧？賈尼尼先生。”

“是個漂亮的進球，不過他只過了三個。”賈尼尼說。

“四個。”

“帕斯誇萊、馬特拉濟、托爾多，三個。”

“還有德桑蒂斯。”塞雷佐說。

“……好吧，四個。嚴格地說對馬特拉濟和托爾多，卡薩諾只能算是‘避開’，而不是‘晃過’。”賈尼尼很較真，“而且托蒂和蒙特拉在另一邊牽制了卡納瓦羅他們，這很重要。”

“不管怎樣，卡薩諾上演帽子戲法，可以稱作今晚的關鍵先生了。”塞雷佐說。

“是的，很幸運，雙刃劍今天指向了國際。”賈尼尼說，“卡薩諾屬於那種能改變局勢的球員，甚至可以掌控比賽。”

“掌控比賽？你以前一直認為只有托蒂能做到這點。”

“對啊，我說的就是托蒂。”

“不不不，你剛才說的是卡薩諾。”

“不不不，他還太年輕，需要不斷學習。”

電視裏糊裏糊塗，我們房間裏也不平靜。加圖索氣得轉來轉去，嚷道：“國際搞什麼？那麼大的破綻都抓不住！”

“破綻……”卡卡輕輕揣測着這個詞。

加圖索雙手往前一攤，說：“卡薩諾趟球趟大了，簡簡單單就可以解圍。”

“不對。”卡卡盤腿坐在床上，捏着下巴說，“他那腳沒有趟大，是故意的。”

“故意的？”加圖索不明白了。

“把球踢出去，馬特拉濟就會放棄緊逼而去追球，托爾多也會出擊，這樣卡薩諾就有足夠的空間和角度。關鍵是出腳的力度要精確到完美，速度、距離正好能讓自己趕在馬特拉濟和托爾多之前奪回皮球。小保羅，你能做到嗎？”

“當然……不能了。”我回答說，“即使能做到也不敢這麼玩，稍微偏差一點就前功盡棄啦。他怎麼敢的？”

卡卡搖搖頭，仰面躺下，說：“太有自信了，這個天才！”

比賽還剩5分鐘，到了決勝關頭。國際用身高1米90的克魯斯換下埃姆雷，和維埃里形成鋒線雙塔，變回4－4－2陣型；羅馬也延續着進攻的勢頭，企圖一口氣吃掉主隊。

第89分鐘，帕斯誇萊在禁區外側放倒卡薩諾，被罰黃牌和任意球。托蒂罰球傳向門前，帕努奇頭球，托爾多撲出。

第91分鐘，薩穆埃爾後場傳左路，德羅西帶球下底，見門前蒙特拉和托蒂分別被卡納瓦羅和馬特拉濟盯死，於是傳向後點。後點有誰？卡薩諾嘛，他迎球凌空抽射，又被托爾多撲出。

第92分鐘，國際打出最粗線條的配合。馬特拉濟長傳前場，克魯斯在禁區線上挺身跳起直接頭球攻門，佩利佐利單拳擋出。維埃里上前搶第二點，球被澤比納先行捅走，基利再搶，帕努奇把球踢出邊線。基利界外球扔給阿爾梅達，後者往禁區里傳，澤比納接到球向前踢去。在中場，卡薩諾不知用了什麼招數，竟能壓住馬特拉濟爭到這個頭球，他把球點下來，迅速向禁區奔襲。與他平行不遠的地方是托蒂，卡納瓦羅還沒來及貼身，托蒂得到空當伸手要球，然而卡薩諾視而不見，固執地繼續前進。進入禁區，帕斯誇萊逼上來了，卡薩諾故技重施，又往前趟出一大步。

“又來了！”我不禁叫出來。

托爾多、帕斯誇萊、卡薩諾，此球最終誰屬？答案凝固在小禁區線上。托爾多奮力撲出來，幾乎在卡薩諾的腳尖抱住皮球，整個身體跟着撲上去緊緊壓住。卡薩諾動勢難止，被縮成一團的托爾多絆倒，伸手向裁判索要點球，誰理他？羅馬最後一次進攻終結於此。

鏡頭適時地給到托蒂，“羅馬王子”的憤怒毫無掩飾，一把拽下頭上的髮帶扔到地上，向卡薩諾咆哮着。聰明的導播再切卡佩羅，正巧拍到他把身邊的水壺一腳踢飛。卡薩諾倒很隨和，用“天真”的笑容回應一切。

“瞧瞧，小弟終於把大佬們惹怒了。”加圖索說，“本來完全可以贏的。”

是的，羅馬最後幾分鐘創造出三次殺機，沒能實現逆轉有些可惜；而國際更應該懊惱，為什麼全場佔優，愣是被黃毛小子卡薩諾屢屢偷襲成功？就這樣，一場精彩的對決在紛亂的情緒中結束。

“各位觀眾，我是4頻道的瑪拉.卡爾法尼亞。”熟悉的面孔又在電視上出現了，“剛剛我們一起目睹了一場精彩的比賽，真是令人……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現在我抓到了……我請到了本場上演帽子戲法的明星卡薩諾……”

瑪拉“抓到”卡薩諾一通採訪，只有最後一個問題引起了我們的注意。“這次的3－3讓我們想到不久前米蘭對國際，結果也是3－3，也是在最後時刻，有位比你更年輕的明星拯救了球隊。卡薩諾，你覺得亞特蘭蒂尼怎麼樣？”

“誰？”卡薩諾皺着眉頭問。

“米蘭的保羅.亞特蘭蒂尼。”

“別開玩笑了，瑪拉，我哪有你認識的人多？”卡薩諾笑着擺擺手，走了。

“小保羅，你聽聽。”加圖索說。

“他會認識的。”我說。

“我不是說這個。”加圖索湊近我，壞笑着問，“你還真有女人緣，瑪拉為什麼單單記得你啊？”

“你想什麼呢！”我把他推開，“好啦，下輪又該咱們當主角了，多想想尤文圖斯吧。”

意甲第7輪全部結束，米蘭被帕爾馬超越降到第四，拉齊奧取勝，從同城死敵羅馬手中奪回榜首位置。第8輪，米蘭將主場迎戰衛冕冠軍尤文圖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