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懷疑
“穆會長不會是害怕吧?”傅薇後退一步靠着柜子譏誚地說道。
哪知她話音剛落,屋裏的燈似乎在跟她打配合,忽閃兩下開始滋滋亂跳,搞得她後背一陣發涼。
“怕什麼?不過是術業有專攻罷了。”穆寒亭靠着門微微抬起右手,“請。”
傅薇抿了抿嘴,不太情願地重新套上醫師袍戴好口罩,拿了鑰匙打開後門。
門軸有些上銹,伸手一推便發出一陣噪音,吱吱嘎嘎在長長的迴廊里漫出震耳的回聲。
一股子陰冷混合著福爾馬林的氣味撲面而來,讓人渾身寒毛直豎。
傅薇深呼了口氣抬腳走進去,高跟鞋在水泥地上發出清脆的嗒嗒聲。
數十米的走廊到頭出現兩條并行的鐵質樓梯,一條是往下送屍體的滑梯,一條可供人走。
兩人一前一後沿着樓梯下到一層的通道里,儘管底下靠近屋頂的位置開了兩扇窗和一扇排氣扇,屋子裏還是顯得有些昏暗。
影影綽綽地能看見靠近滑梯的位置底下是一個大池子,另外半邊隔着玻璃門,看不真切。
傅薇伸手打開電燈,滋滋一陣明滅之後才亮起來。
燈光下能看見玻璃門后的解剖台,停屍台,柜子水槽。
“穆會長,屍體就在那裏邊,您戴上這個。”傅薇走到柜子邊拿出來一個口罩和一副手套遞給穆寒亭,擺明了讓他自給自足。
“你一般都怎麼處理泡進池子裏的屍體?”他接過口罩手套戴好,扭頭看着,虛心求教。
“一般很少會有整具屍體被丟進來,我沒什麼經驗。”她兩手環抱靠着柜子門閑閑地說道。
他沒說話走到解剖台邊,從一堆器具中間挑出來一根細鐵棍,在洗手台底下的縫隙里別彎之後做成一個簡易的鉤子,隨後轉身走到池子邊將那具屍體從池子裏勾出來。
嘩啦啦一陣滴水聲,他拽着屍體的衣領越過玻璃門給提溜到停屍台上,隨後氣也不帶喘地說道:“開始吧。”
“開始什麼?”傅薇壓着心口翻湧上來的噁心,別開視線沒去看屍體。
“自然是解剖,躺到解剖台上的屍體還會有什麼待遇?”
傅薇從他的口氣里聽出了一絲脅迫和輕慢,也有些來火,“我想我有必要提醒穆會長一句,我已經下班了。”
“那我是不是也有必要提醒傅法醫一句,穆家的事情就是你們警局的事情,這可是吳局長親口說的。”穆寒亭說著伸手扯開屍體的衣服,指了指屍體的肚子說道:“我向來不喜對人用強,尤其是女人。”說完他抬抬下巴示意她這就上手開始解剖。
傅薇暼他一眼兩手往兜里一插抬腳就往外走。
“傅法醫,除你之外還有誰接觸過這具屍體?”穆寒亭伸手摳了摳屍體的脖子,扭頭盯着她問道。
“沒有別人。”她停下腳步下意識地瞞下了小徒弟鄭陽接觸過屍體的事兒。
“沒想到傅法醫力氣還挺大。”他淡淡地說完指着屍體的脖頸,“這個傷口看着像是被剪子剪開的,倒是跟另外幾具完全不一樣。”
聽話聽音,傅薇聽出了他話語裏的懷疑,面帶不悅地看着他問:“你什麼意思?”
“鄭陽,二十歲,半年前入職警局,家住……”他一邊脫手套一邊看着旁邊牆上貼着的法醫室員工記錄表,慢悠悠地說道。
“穆寒亭,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威脅女人你也乾的出來?”傅薇雙手環抱語帶譏諷地說道。
他則神色不動地指了指解剖台方向,“請!”
她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扒拉着盤子裏的器具,最後捏着一把手術刀問道:“穆會長需要哪部分,我直接取出來給你打包帶走。”
不止有小脾氣還牙尖嘴利!
他背着手往後倚着牆說道:“一個人如果吃了個東西,想要找到這個東西要怎麼弄,傅法醫應該不用我教吧?”
大約是就要得到想要的,他說話的聲音不再冰冷,反而顯得低沉輕柔,聽在耳朵裏帶着點溫和的循循善誘。
傅薇抿着嘴下手乾脆利落,忍着令人眩暈的臭味把屍體開膛破肚,按着他的意思一寸一寸翻找,結果除了內臟什麼也沒有。
穆寒亭的眉頭不由得微微皺了起來。
“穆會長,還要我給你演示一下千刀萬剮嗎?”傅薇扭頭看他,眼神不太友好。
他看她一眼,“傅法醫,東西不會不翼而飛。”
傅薇氣得炸了毛,把手術刀往桌子上一扔仰頭看着穆寒亭,“穆會長,你什麼意思?你一來跟大爺似的在警局耀武揚威,然後又要挾我找東西。現在倒好,東西沒找到你反而懷疑我!”
“我不是懷疑你,而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傅法醫應該比我更清楚。”他說完指着屍體,“這你怎麼解釋?我倒不知哪個殺手會笨到提着一把剪刀上戰場。”
“穆會長,我是法醫,通常不跟活人打交道。至於你說的什麼東西被盜,我想你該移步樓上找探長報案。”說罷,傅薇憋着一口氣穿針引線將屍體大致縫好,又矮身從柜子裏抽出一條白布蓋嚴實。
做完這一切她脫了手套開始洗手,全程沒把穆寒亭放在眼裏,隨後她擦乾淨手走到他跟前攤開掌心,“鑰匙。”
穆寒亭低頭看着她,原本含了水光的眼睛現在滿是把他排除在外的目中無人,他有些好奇是什麼樣的家庭能養出來她這樣脾氣秉性的女兒。
他認知中的女人應該溫婉賢淑,就像他以往接觸到的那些一樣,低眉順眼柔聲細語,而不是如她這般牙尖嘴利脾氣不好。
“東西沒有找到,穆家不會善罷甘休,傅法醫好自為之。”他說完從口袋裏勾出鑰匙丟進她的掌心,隨後看着她挺着脊背氣呼呼地走了。
傅薇其實很想回他一句請便,只是氣惱歸氣惱,她心裏明白,屍體脖子上的傷口是后剪開的,用的就是樓下解剖台上的那把剪子。
她剛才扒拉器具的時候發現了上面殘留的福爾馬林痕迹。
思及此,她不由得替鄭陽擔心起來,這個死孩子到底從屍體上拿走了什麼?
得罪了穆家還能有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