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急救一晚

唐昊的手術進行了一個晚上。

唐星寧在手術室外坐了一個晚上。

莫可可這一個晚上都沒有回來告訴唐星寧唐瑤的情況。

她就這樣埋頭從天黑坐到了天亮，從醫院燈火通明到一盞盞燈的熄滅。

急救室的燈滅了，醫生開門，唐星寧收起手中的手機，第一時間站起來，卻因為身體能量不足，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一旁的護士扶住了她。

醫生摘下了口罩，報備的聲音有些疲憊。“病人現在情況沒什麼大礙，命保住了，就是身體好幾個位置骨折了，要好好養一段時間。”醫生停頓了一下，“另外，病人的臉被玻璃划傷程度較為嚴重。”

唐星寧撐到現在幾乎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扶着牆，微微皺眉：“醫生，您的意思是？”

主刀醫生嘆了口氣：“病人很有可能會毀容。但是這種情況，能夠撿回一條命，實屬不易了。”

唐星寧僵着身子鞠了個躬：“謝謝醫生。”

醫生把她扶起來：“你也好好休息吧。”

唐星寧點着頭，卻跟着唐昊的病床走去。

但是她沒有走進唐昊的病房，她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手裏死死地攥着一台手機，直到它亮起來，她的眼中才有了些倒映的光。

她接了起來。

許熠亭說，他已經下了飛機，現在在往醫院趕。

他說，大家都一定會沒事的，讓唐星寧一定不要慌張。

他說，還有二十分鐘的路程，讓唐星寧等他。

唐星寧始終一聲不吭，垂着頭小聲啜泣着。

最後，她聽見話筒中的腳步聲漸漸變成了耳邊的腳步聲，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風塵僕僕卻滿眼緊張擔心的許熠亭。

她很想伸手抱緊他，卻在抬手的時候，暈了過去。

***

唐星寧醒來的時候，天又黑了。

她甚至懷疑自己做了一場噩夢。

如果不是這個白得刺眼的環境和刺鼻的消毒水味點醒了她，她可能還抱着這樣的幻想自欺欺人一陣子。

許熠亭坐在床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見她醒了，連忙喊了她一聲。

唐星寧獃獃地看了他一會兒，回過神來以後，第一件事是問唐瑤有沒有事、唐昊醒了沒有。

病房裏只有他們兩個，環境安靜地可怕，連許熠亭說話的每一個氣聲都清晰入耳。

唐星寧着急地想要撐起自己的身體，卻有些無能為力。

許熠亭幫忙調高了病床的高度：“唐昊醒了，不過麻藥還沒過，因為太累就又睡過去了。”

“唐瑤呢？”唐星寧很內疚，畢竟她在唐昊的急救室門前守了一晚上，卻沒有到唐瑤的病房前看過。

她明明吩咐了莫可可去守着的，莫可可卻杳無音訊。

許熠亭牽着唐星寧的手，沉默了。

唐星寧皺眉，語氣急了些：“唐瑤的手術還沒有做好嗎？”

許熠亭摩挲着唐星寧的手，想要安撫她的心情：“唐瑤的情況很不好。”

“怎麼不好了，是怎麼了？”

不知道為什麼，一向直來直去的許熠亭現在卻如鯁在喉，根本沒有辦法向唐星寧交代唐瑤的情況。

唐星寧哭了，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你告訴我，她是死是活。”

許熠亭雙手包着唐星寧的手，沉默了一會兒，儘可能地清楚平靜地跟唐星寧交代。

“唐瑤沒了。”

唐星寧躺在病床上愣怔了好久。

她平鋪直敘地重複了一遍許熠亭的話，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力氣，起身掀開被子就要落地。

許熠亭抱着她想讓她冷靜下來，環着她的手卻能夠感覺到不斷往下砸的淚滴。

唐星寧無視許熠亭的阻攔，雙手撐在他的手上，一直想要掰開他，想要往外面走，聲音微弱而顫抖：“怎麼會，昨天我還跟唐瑤說，晚上我請她吃烤豬蹄，我都讓可可去叫外賣了，怎麼會突然就沒了。我不信，我要去見她。”

“你冷靜一點，你聽我說。”許熠亭將唐星寧抱起來，把她整個人都包在懷裏。

唐星寧的喘氣聲和抽泣聲充滿了整個房間，也貫穿了她的耳朵，讓她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無法聽到許熠亭的安慰和解釋。

她腦海里反覆出現唐瑤坐在車子上，脖子上潺潺流血的畫面，她抬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張口呼吸，想要開口，但所有的言語卻都化成了淚水。

她無力地癱軟在許熠亭的懷裏，抓着他的衣擺，整個人都在顫抖。

半晌，她的聲音從許熠亭的懷裏傳出來，虛弱又悲涼：“帶我去見她。”

許熠亭沒有阻止她，但也只能把她帶到停屍間門口。

唐星寧蹲在門口，這裏的壞境冷極了，冷得她無論如何抱緊自己都還是覺得冷。

許熠亭給她披了件外套，安靜地抱着她。

“唐瑤，真的在裏面嗎？”唐星寧還抱着僥倖心理，以為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可是，夢裏怎麼會感覺到冷，怎麼會感覺到這麼強烈的痛。

連一向冷漠無情的許熠亭，聲音中都多了些惋惜：“唐瑤被玻璃扎到了大動脈，失血過多，搶救不回來。”

事實上，因為許熠亭施加壓力，在唐瑤明明可以宣佈死亡的時候，還被搶救了兩個小時。

這無論對誰來說，都不是一個可以輕易接受的結果。

莫可可一直留在搶救室門口，哭了一個晚上，不敢回來跟唐星寧交代情況。

或者說，不知道怎麼開口，她們最好的朋友，她因為這場意外去世了。

“我看到了，好多的血從她的脖子裏湧出來，有一塊玻璃片扎在她的脖子上。我想幫她止住血，可是用手不行，用衣服也不是，我不知道要怎麼救她。”唐星寧抱住自己的腿，看着自己受傷的繃帶，上面還有隱隱的血跡。

她很自責，很懊惱，也不相信。

在這場意外，她是受傷最輕的傷員，另外兩個同伴，一個去世，一個陷入昏迷。

這叫她如何接受。

許熠亭很安靜地抱着唐星寧，陪她一起蹲在地上。

“唐瑤是個好孩子。我們都有愧於她。”

唐星寧吸了吸鼻子，忘記了手上的傷口，抹了把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