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無憾
年關時忙得不可開交，到今日，清言才發現，新綠已上了柳梢。
張濟和無傷就站在和暖的春陽下，無傷背着藥箱，看樣子，是看完診了要離開。
清言便鬆了一口氣。
見清言來了，張濟與無傷便都停了下來。
張濟是顧西華的舅舅，又曾是那樣的身份，便不必向清言行禮，無傷卻是禮數周到，不等清言近前，便微微福了下去，口中道：“皇後娘娘。”
清言趕忙上前扶住了她，嗔道：“這又沒人看着，你行什麼大禮！”她早就跟無傷說過的，私下不必拘束，也不用叫她娘娘，喊她阿姐就行。
無傷便笑了笑，從善如流道：“阿姐。”
清言這才滿意，點了點頭：“妹妹可記得，下回再對我這麼客氣，我就不給你看我寫的醫經了！”
這下可真捏了無傷的七寸，她立時睜大了雙眸，忙不迭地道歉：“阿姐我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胡鬧了！那醫經可千萬得給我看！”
清言得意，只尚未說話，站在一旁的張濟便哼了一聲，向無傷道：“徒兒你怕什麼，她那醫經不給咱們，師父的醫經也不給她，看她給不給你看！”
清言傻眼，從威脅者轉變為被威脅，這角色變化也太快。
不過，張濟的醫經她必是要看的，那可是這老醫者一輩子的經驗與心血，她早就等着了。
故而，張濟這威脅，也是拿捏的很准。
“哎呀就是隨口一說，舅舅你還當真么？”清言諂媚地拉起無傷的胳膊，道：“妹妹放心，我的醫經必會給你看的，剛才跟你鬧着玩，你別怪我好不好？”
最近常常哄人，清言經驗豐富，好聽話張嘴就來。
無傷噗嗤一笑，當然原諒了她。
清言便又看向張濟，賠笑道：“舅舅，這樣行了吧？”
張濟哼了一聲，正要說話，就聽他那外甥媳婦，大虞的新皇后“小聲”嘟囔道：“……偏心……”
張濟便被噎了一下。
畢竟，就醫術來說，外甥媳婦與自己是在同一水平，這小丫頭要拿大，也是有資格的，可她偏偏將自己擺在後輩的位置上，對他雖不是畢恭畢敬，姿態卻放的低，他這個老頭子，也不能不識好歹。
張濟乾咳一下，道：“這便罷了，我也不是偏心之人，待醫經著完，你們同觀。好了，無傷，我們先回醫館。”
顧西華的身體沒有大礙之後，張濟便尋思着找一家醫館入駐，清言得了消息，立時叫喬東出面，將張濟和無傷請到了她與那郝勇毅合開的醫館中，如此，可滿足張濟與無傷治病救人的目的，也可保障二人的安全，給他們最大的方便。
張濟與無傷沒有拒絕的理由，便去了，坐堂修書，倒也不亦樂乎。
適才張濟說要回的，正是這家醫館。
張濟與無傷要走，清言便不入內，先陪着張濟與無傷出了門，而後，她便看見了騎馬匆匆趕來的衛煦。
這傢伙待在都城樂不思蜀，賀了顧西華登基后還不走，聽說每日往醫館跑，風雪無阻，甚是誠心。
對於衛煦求婚無雙的事，顧西華不干涉，清言也不插手，決定權便都在無傷的手上。
只無傷遊走天下，竟並無嫁人的意思，對那衛煦也沒什麼意思，想是拒絕了衛煦，以至於衛煦做出這麼一副痴情人的模樣……
不過不得不說，衛煦的兇猛攻勢還是有效果的。
清言看着瞬間不自然的無傷，不由得挑了挑眉。
等到衛煦從懷中摸出一包還冒着熱氣的、香噴噴的胡餅，飛快而不容拒絕的塞到無傷手中時，無傷白皙秀美的臉上便飛了兩朵紅雲。
清言不禁勾唇，看來，這衛煦很快便能心想事成了。
當然了，搞定了正主，搞不定師父也不行。
衛煦心思縝密，當然不會忽略了張濟，取悅了美人後，他身後跟着的侍衛便遞上另一包吃食，不是胡餅，卻是張濟喜歡的茴香豆。
這下張濟眉開眼笑，清言站在門邊，卻有些傻眼。
算了算了……正當清言打算打破尷尬之時，那衛煦卻又變出一包蜜餞，恭敬地遞了上來。
這樣周全，清言望着無傷眨了眨眼，便笑着接了過來，道：“沾了無傷的光，多謝了。”
衛煦微微一笑，道：“皇後娘娘言重了，娘娘與我有恩，這算什麼？將來娘娘但有所請，衛煦絕不推辭。”
雖然清言並不指望衛煦做什麼，但人家肯說這個話，她也領情。
心情很好地目送張濟無傷與衛煦離開，清言這才重新進去，沿着一條青石小路去了後院。
商樂道就住在那裏。
這日陽光明媚，商樂道不在房中，而是坐在門前曬太陽，清言一進院子便望見了。
商樂道面龐仍舊蒼白，但一眼望去，卻與以往略有不同，清言頓時有些疑惑。
是張濟做了什麼，又或者說了什麼嗎？
聽到腳步聲，閉着眼睛的商樂道睜開了眼眸，向清言笑道：“皇後娘娘來了？”
這話有些刺人，清言沒應聲，只坐在一邊，叫過伺候商樂道的何恭，細細地問他商樂道的飲食起居，有無按時吃藥等等瑣事，何恭一一答了，清言這才將他遣退，轉向商樂道，默了片刻，道：“張老先生都能放下前嫌給你治傷，你也別再鑽牛角尖了。好好活着，這世間又不是只有爭權奪勢這一樣事可干，你還年輕，能做的事還多着呢。”
其實這些話清言早就說過，往常的商樂道不過是敷衍地笑笑，不想今日的他竟開了口，悠悠道：“你說的是。”
清言：“……”
勸慰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她倒有些接不上茬了。
商樂道卻接着道：“適才，張老先生說要收我為徒。”
清言有些怔愣，那張濟竟有這樣雅量？
這可真是叫她刮目相看了，畢竟，家仇國恨，不共戴天，那張濟就這樣與商樂道和解了？
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這是好事，清言心中高興。
商樂道覷着清言面上的喜色，垂了垂眸，道：“他還說，待春暖花開，要帶我離開都城。”
清言面上的喜色便有些凝固：“你答應了？”
商樂道點了點頭。
雖然知道商樂道武藝高強，又是跟着張濟，人身安全上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但清言的心中卻湧上了一層淡淡的憂慮，也不知是在擔心什麼。
看着清言微怔的模樣，商樂道目光一頓，心中卻暖了起來。
仙兒到底還是將他放在了心上。
他已別無所求，有此收穫，此生也就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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