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望海潮高佩驚濤（下）
高佩眼見已經走了數十里路，路邊閃現一樹樹的紫藤花，宛如一條長長的花廊。不由驚訝道：“怎麼這麼多的紫藤花？”
張頌道：“一幀美麗的風景畫！我特喜歡它！”
高佩道：“我不太喜歡藤蘿。大約是因為白居易寫過一首《紫藤》詩說落它：‘藤花紫蒙茸，藤葉青扶疏。誰謂好顏色，而為害有餘。下如蛇屈盤，上若繩縈紆。可憐中間樹，束縛成枯株。柔蔓不自勝，裊裊掛空虛。豈知纏樹木，千夫力不如。先柔後為害，有似諛佞徒。附着君權勢，君迷不肯誅。又如妖婦人，綢繆蠱其夫。奇邪壞人室，夫惑不能除。寄言邦與家，所慎在其初。毫末不早辨，滋蔓信難圖。願以藤為誡，銘之於座隅。’”
張頌笑道：“高將軍此言差矣。你只看見藤蘿之弊，卻沒有看到藤蘿之利。
《本草綱目》講：藤皮着樹，從心重重有皮。四月生紫花可愛，長安人亦種之以飾庭池，江東呼為招豆藤。其子作角，角中仁，熬香着酒中，令酒不敗。敗酒中用之，亦正。其花碎，拭酒醋白腐壞。氣味甘，微溫，有小毒。主治，作煎如糖服，下水。主水病。
藤蘿另有落雁木，高丈余，雁過皆綴其中，或雲雁銜至代州雁門而生，以此為名。徐表《南州記》雲∶落雁木生南海山野中。蔓生，四邊如刀削。代州雁門亦有之，蜀中雅州亦有。
頌曰∶雅州出者，苗作蔓纏繞大木，苗葉形色大都似茶，無花實。彼人四月采苗，入藥用。主治風痛傷折，香港腳腫，腹滿虛脹。
折傷木，生資州山谷。藤繞樹木上，葉似莽草葉而光濃。八月、九月采莖，日干。味甘、咸，平，無毒。主傷折，筋骨疼痛，散血補血，產後血悶，止痛。酒水各半，煮濃汁飲。
風延母，生南海山野中，他處無有也。蔓繞草木上，細葉。味苦，寒，無毒。主三消五淋，下痰，小兒赤白毒痢，蛇毒瘴溪毒，一切瘡腫，並宜煎服。
千里及，藤生道旁籬落間，葉細而濃。宣湖間有之。千里急，生天台山中。春生苗，秋有花。土人採花葉入眼藥。又筠州有千里光，生淺山及路旁。葉似菊葉而長，背有毛。枝幹圓而青。春生苗，秋有黃花，不結實。采莖葉，入眼藥，名黃花演。蓋一物也。主治天下疫氣結黃，瘴瘧蠱毒，煮汁服，取吐下。亦搗敷蛇犬咬（藏器）。同甘草煮汁飲，退熱明目，不入眾葯。同小青煎服，治赤痢腹痛。
藤黃，《廣志》雲∶出岳、鄂等州諸山崖。樹名海藤。花有蕊，散落石上，彼人收之，謂之沙黃。就樹采者輕妙，謂之臘黃。今人訛為銅黃，銅、藤音謬也。此與石淚采之無異。畫家及丹灶家時用之。主治：牙蛀齒，點之便落。
其他還有地龍藤、龍手藤、牛領藤、牛奶藤、鬼膊藤、斑珠藤、息王藤、萬一藤、曼游藤、沉花藤、百丈藤、溫藤、藍藤、瓜藤、金棱藤、含春藤、獨用藤、祁婆藤、野豬尾、石合草等，都入葯呢。
栽種紫藤可以美化環境，給人以生命的感悟。有位文人宗璞曾在她的文章《紫藤蘿瀑布》中如此讚美道：“‘我在開花！’它們在笑。
‘我在開花！’它們嚷嚷。
每一穗花都是上面的盛開、下面的待放。顏色便上淺下深，好像那紫色沉澱下來了，沉澱在最嫩最小的花苞里。每一朵盛開的花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張滿了的帆，帆下帶着尖底的艙，船艙鼓鼓的；就像一個忍俊不禁的笑容，就要綻放似的。那裏裝的什麼仙露瓊漿？我湊上去，想摘一朵。
但是我沒有摘。我沒有摘花的習慣。我只是佇立凝望，覺得這一條紫藤蘿瀑布不只在我眼前，也在我心上緩緩流過。流着流着，它帶走了這些時一直壓在我心上的焦慮和悲痛，那時關於生死謎、手足情的。我沉浸在這繁密的花朵的光輝中，別的一切暫時都不存在，有的只是精神的寧靜和生的喜悅。
這裏除了光彩，還有淡淡的芳香，香氣似乎也是淡紫色的，夢幻一般輕輕地籠罩着我。忽然記起十多年前家門外也曾有過一大株紫藤蘿，它依傍一株枯槐爬得很高，但花朵從來都稀落，東一穗西一串伶仃地掛在樹梢，好像在試探什麼。後來索性連那稀零的花串也沒有了。園中別的紫藤花架也都拆掉，改種了果樹。那時的說法是，花和生活腐化有什麼必然關係。我曾遺憾地想：這裏再也看不見藤蘿花了。
過了這麼多年，藤蘿又開花了，而且開得這樣盛，這樣密，紫色的瀑布遮住了粗壯的盤虯卧龍般的枝幹，不斷地流着，流着，流向人的心底。
花和人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不幸，但是生命的長河是無止境的。我撫摸了一下那小小的紫色的花艙，那裏滿裝生命的酒釀，它張滿了帆，在這閃光的花的河流上航行。它是萬花種的一朵，也正是一朵一朵花，組成了萬花燦爛的流動的瀑布。’
你方才所說的白居易，他還有別的寫到紫藤花的詩呢。如《湖上閑望》：藤花浪拂紫茸條，菰葉風翻綠剪刀。
閑弄水芳生楚思，時時合眼詠離騷。
別的文人也有很多讚美藤花的詩，像李德裕《憶新藤》：遙聞碧潭上，春晚紫藤開。水似晨霞照，林疑彩鳳來。
許渾《紫藤》：綠蔓?陰紫袖低，客來留坐小堂西。醉中掩瑟無人會，家近江南罨畫溪。
賈島《蓮峰歌》：錦礫潺?玉溪水，曉來微雨藤花紫。冉冉山雞紅尾長，一聲樵斧驚飛起。松剌梳空石差齒，煙香風軟人蔘蕊。陽崖一夢伴雲根，仙菌靈芝夢魂里。
陸遊《游彌牟菩提院庭下有凌霄藤附古楠其高數丈花》：絳英翠蔓亦佳哉！零亂空庭碼瑙杯。遍雨新花天有意，定知閑客欲閑來。
陸遊《舟中夕望》：船掠湖堤不入城，葛巾羽扇試春行。女牆迤邐橫輕靄，佛閣崢嶸倚晚晴。樹冒藤花堆故綉，風吹鶯語送新聲。細思造物何由報，遣作閑人過此生。
姚合《杏溪十首?架水藤》：??紫花藤，下復清溪水。若遣隨波流，不如風飄起。風飄或近堤，隨波千萬里。
朱彝尊《鴛鴦湖棹歌之九十六：茅屋東溪興可乘，竹籬隨意掛魚罾。三冬雪壓千年樹，四月花繁百尺藤。
周密《鳳棲梧/蝶戀花》：竹窈花深連別墅。曲曲迴廊，小小閑庭宇。忽地香來無覓處。杖藜閑趁游蜂去。老桂懸秋森玉樹。澗底孤芳，苒苒吹詩句。一掬幽情知幾許。鉤簾半畝藤花雨。
藤花還可以做菜食用，如和面蒸食，或做成餅。如皮日休《夏初訪魯望偶題小齋》：半里芳陰到陸家，藜床相勸飯胡麻。林間度宿拋棋局，壁上經旬掛釣車。野客病時分竹米，鄰翁齋日乞藤花。踟躕未放閑人去，半岸紗?待月華。
王建《飯僧》：別屋炊香飯，薰辛不入家。溫泉調葛面，凈手摘藤花。蒲?除青葉，芹齏帶紫芽。願師常伴食，消氣有薑茶。
藤蘿本身也是美麗的風景，如李白的《太華觀》：厄磴層層上太華，白雲深處有人家。道童對月閑吹笛，仙子乘雲遠駕車。?石堆山如坐虎，老藤纏樹似騰蛇。曾聞玉井金河在，會見蓬萊十丈花。
這詩眼熟，‘白雲深處有人家’？不是杜牧有首《山行》道：‘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深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多麼神似呀！應該是杜牧借用了李白的一部分詩句和詩意。李白的這首詩不太知名，是因為有些太雅了，杜牧就那麼通俗地翻新一下，竟然膾炙人口了。可見萬事在於留心和創新，這生活才給你個奇迹！
李頎《愛敬寺古藤歌》：古藤池水盤樹根，左攫右?龍虎蹲。橫空直上相陵突，丰茸離?若無骨，風雷霹靂連黑枝，人言其下藏妖魑。空庭落葉乍開合，十月苦寒常倒垂。憶昨花飛滿空殿，密葉吹香飯僧遍。南階雙桐一百尺，相與年年老霜霰。
藤蘿還可以做成藤床、藤杖、藤杯、藤鞋等，如張籍《贈太常王建藤杖筍鞋》：蠻藤剪為杖，楚筍結成鞋。稱與詩人用，堪隨禮寺齋。尋花入幽徑，步日下寒階。以此持相贈，君應愜素懷。
陸遊《暮春龜堂即事》：躑躅花開照眼明，緩扶藤杖繞廊行。流年又見一春過，苦雨略無三日晴。覓句未應妨熟睡，漱泉聊足解餘酲。鹿?雉子常追逐，誰識山翁及物情？
陸遊《念歸》：江南五月朝暮雨，雨腳才收水流礎。酒杯未把愁作病，麈柄欲拈誰共語！有時暫解簿書圍，獨坐藤床看香縷。林堂渺渺鳩正?，簾幕陰陰燕新乳。湖川舊隱入我夢，白首忘歸獨安取。一生花里醉春風，即日願作扶犁翁。
陸龜蒙《憶襲美洞庭觀步奉和次韻》：聞君游靜境，雅具更??。竹傘遮雲徑，藤鞋踏蘚?。杖斑花不一，尊大癭成雙。水鳥行沙嶼，山僧禮石幢。已甘三秀味，誰念百牢腔。遠棹投何處，殘陽到幾窗。仙謠珠樹曲，村餉白醅缸。地里方吳會，人風似冉?。探幽非遁世，尋勝肯迷邦。為讀江南傳，何賢過二龐。
王勃《贈李十四》：野客思茅宇，山人愛竹林。琴尊唯待處，風月自相尋。風筵調桂軫，月徑引藤杯。直當花院裏，書齋望曉開。
張?《菩薩蠻》：藤床巧織波文小。翻書欲睡鶯驚覺。繞舍燦明霞。短長旌節花。此身無系著。南北東西樂。碧宇朗吟歸。天風香染衣。”
高佩聽了，道：“佩服！佩服！”
張頌道：“你也知道藤蘿的好處了！”
高佩道：“我是佩服你竟然為藤蘿找到了那麼多的辯護詞，不過我還是不喜歡。”
這時，忽然他們聽見遠處藤花叢中傳來婉美的歌聲：“花纏繞的神情
懸秘
你像蒸發的背影
我垂墜的心情
搖曳
不出聲音
精彩沒結局的戲
我們像不像電影
當看着我的人都散去
我才看見我自己
紫藤花
迎風心事日升夜降
越想逞強去開了
笑聲就越啞
紫藤花
把心栓在旋轉木馬
能願意不再喧嘩
還念念不忘舊情話
最愛美的人
最難忘記
因為還留下夢境
最浪漫的人
最難清醒
不信誰無情
假如能像風和雨
一次又疏離又親密
不問你不說的秘密
快樂會不會延續”
高佩聽到了歌聲，忍不住下了馬來，緩緩往那歌聲處走去。張頌問道：“高將軍，你去哪兒？”
高佩道：“這歌聲真美！這紫藤花真美！”
張頌道：“高將軍，這裏可能會有陣呀，會有埋伏。”
高佩道：“那我們正好探探陣。你們把武器拿好，一起進去看一看究竟。”
等他們已進入那藤蘿花中百多步遠，就聽轟轟隆隆，那紫紅色的藤蘿花竟然化作了劈天蓋地的潮水，朝他們撲了下來。高佩急忙騰空而起，落在一棵被藤蘿纏繞的的大樹樹梢上。他手下那些士兵，功夫好寫的，連躥帶跳帶爬，也有不少上了樹上，不過也有一少部分士兵被大水沖得遠去，他們在紫色的潮水中掙扎着慘叫着，讓人不忍聽聞。高佩觀看四周，心不覺往下一沉。他望見四周都是紫色的潮水，洶湧着，咆哮着，張牙舞爪，似乎要把人撕碎。自己暫時停留的大樹在潮水中可憐巴巴地搖晃着，也不知能撐得了多久。他望見不遠處張頌在另一棵樹梢上趴着。於是他問道：“張頌，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張頌道：“讓我想想。沒有船，這我也沒有辦法。等等再！”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