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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陸嫣被迫醒過來好幾次。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沈括要選在這個時候。
他的優秀滲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譬如這些事,每一次,他都有新的嘗試和突破。漸漸的,生活倒是異常地和諧了。
她重新開始認識沈括,認識他作為一個A到爆炸的雄性生物,完完全全不同於過去的另一面。
那個年代流行一句老話叫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
但是陸嫣覺得這話不對,她就一小白,哪有那麼大的本事去征服沈括,每次哭着喊着的人都是她。
沈括徹徹底底是把她給征服了,完全不留餘地的……讓她服氣了。
所以那段時間,不知道是不是這事潛移默化的影響,陸嫣對沈括的態度格外溫順。
連陸臻都時常揉着陸嫣的小腦袋,說她最近好像有點變了。
陸嫣嬌小的身子本能地依偎在高大挺拔的沈括身側,牽牽他,蹭蹭他,滿眼似水柔情。
男人和女人天生如此契合,他們尤甚。
沈括越發疼她,疼得入骨入髓。
那段時間,空氣里總是散發著無比甜蜜的玫紅色泡泡。
生活與事業總是相輔相成,經歷過這次危機之後,沈括的事業終於開始呈現次方型上漲的趨勢。
連陸簡這樣的老派大資本都沒能將他擊敗,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夠擊敗他。
……
後來沈括帶陸嫣去海邊旅行了一次,兩個人宛如新婚蜜偶般,如膠似漆,惹人羨妒。
但是風平浪靜的閑暇時光並沒有持續太久,簡瑤之死這件事,宛如烏雲般積壓在陸嫣的心頭。
尤其是他們旅遊回來之後,陸嫣和簡瑤幾次接觸,她能夠明顯感覺到簡瑤情緒不太好,易怒,脾氣也壞了很多。
那天晚上幾個兄弟一起聚餐吃飯,在飯桌上,因為簡瑤不喜歡吃苦瓜,而陸臻將苦瓜夾在她的碗裏,簡瑤直接碗裏的飯菜倒扣在桌上,完全不顧及陸臻的面子,沖他發了火——
“我說不吃就不吃,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陸臻的臉色是肉眼可見的尷尬,他拉拉簡瑤的手,低聲說:“行,咱不吃苦瓜,別吃的,服務員,重新拿一副碗筷來。”
簡瑤心頭壓着一股子無名之火,無處發泄,所以拿着包起身離開了飯桌:“不吃了,走了。”
這世上還沒人敢這樣給陸臻甩臉子,除了陸嫣以外,眾人都有些吃驚。
梁庭立刻緩和氣氛,笑着對陸臻說:“把媳婦兒都寵出脾氣來了,還是你行啊,陸臻。”
陸臻苦笑了一下:“她工作壓力大。”
陸嫣和沈括對視了一眼,臉色都有些微妙。
葉迦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漫不經心評價道:“也就你喜歡這款,完全沒有女孩該有的樣子。”
“關你屁事。”
“不關我的事,反正又不是我女朋友,誰苦誰知道。”
這頓飯吃得不歡而散,本來陸嫣是想叫住陸臻,聊聊簡瑤的事情,不過途中簡瑤給陸臻打了三個電話,催促他趕緊回家,所以陸嫣話還沒說出口,陸臻便馬不停蹄地匆匆趕了回去。
陸臻不是沒有脾氣,但是他從來不會在外人甚至是陸嫣面前,沖簡瑤發脾氣。
但是在家裏,兩人也免不了磕磕跘跘、吵吵嚷嚷。
陸臻已經準備好了一套發作的台詞,深呼吸,假裝自己很兇的樣子,用鑰匙擰開門,大喊了一聲:“簡瑤,你給老子滾出來!”
房間,空蕩蕩,沒有開燈,周圍一片漆黑。
廚房裏似乎有微弱的光線溢出來,陸臻換了鞋,走到廚房推開門——
簡瑤背對着他,似乎正在煮東西,邊煮邊吃。
沒吃晚飯,興許是餓壞了。
陸臻揉揉鼻子,沖她喊道:“剛剛你讓我很沒面子,知道嗎。”
簡瑤沒理他,拿着筷子繼續吃。
“快道歉,不然今晚跟你沒完!”陸臻沒好氣地說:“你還吃,吃個屁……”
陸臻話音未落,忽然看到旁邊案板上擺着的半截苦瓜,他猛地睜大眼,愣住了。
“你在吃什麼?”陸臻走過去,看到簡瑤正在嚼一根半熟的苦瓜,鍋里熱氣騰騰,煮着另外一根。
“簡瑤!”陸臻臉色稍稍變了:“你不是……不愛吃這個?”
簡瑤大口地吞咽着,眼淚跟着滾了出來:“對不起。”
陸臻眉心緊蹙,奪過她手裏的苦瓜,扔進了垃圾桶:“不愛吃就別吃啊,多大個事。”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一連說了十幾個“對不起”,邊說邊哭。
“我不該對你發脾氣,不該當著那麼多人,讓你沒面子,對不起。”
陸臻之前準備要大發雷霆的話……全都被拋到了九霄雲外,他連忙回抱住簡瑤,輕輕撫着她的後腦勺,柔聲說:“噓,好了,沒事了,我又不生氣,完全不生氣。”
簡瑤的情緒似乎不太對勁,很崩潰,回來的路上她就後悔了,幾乎是一路哭着跑回來。
“我買了苦瓜。”簡瑤指着桌子,哭着對陸臻說:“我把它們全吃了,全吃了跟你道歉。”
陸臻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擰在了一起,他掌住簡瑤的肩膀,用力晃了晃:“瑤瑤,你到底怎麼回事?你別嚇我啊。”
簡瑤用力搖頭,踮腳吻住了陸臻,邊吻邊哭,眼淚落入唇間,含着咸澀。
“陸臻,讓我補償你吧。”
陸臻感覺頭皮頃刻間炸了。
……
以前不是沒有過,簡瑤有心理障礙,不願意讓陸臻看到自己的腿,所以他們學會了用別的方式解決問題。
但是每次這樣做,陸臻都有強烈的負罪感,覺得特別對不起她,但他根本沒有辦法拒絕,怎麼可能拒絕,除非他不是男人。
陸臻根本沒有辦法思考……
半個小時后,簡瑤去洗手間,洗澡漱口,她已經不哭了,情緒也平復了很多。
擦了一層又一層的護膚品,臉蛋泛着輕微的潮紅。
陸臻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怔怔地發獃,賢者時間還沒有結束。
簡瑤走過去,小鳥依人般躺在他身邊,將腦袋埋進他的臂彎里,陸臻順手攬住她,說道:“以後,不要這樣。”
簡瑤撇撇嘴:“身體好像很誠實。”
“這個……這個我又不能控制。”陸臻的臉頰掛着酡紅,伸手摸到了簡瑤的柔軟的耳垂,輕輕的把玩着。
“而且,你這樣的道歉方式很吃虧,我本來……就沒怪你。”
簡瑤抱住他的腰,閉上了眼睛:“我越來越不好了,陸臻,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你會討厭我。”
她很害怕,很惶恐,只能用這樣的方式,讓他開心。
陸臻的手頓了頓,然後坐起身,手落到她的肩膀上:“永遠沒有那一天,我發誓。”
簡瑤眼睛濕漉漉的,含着淚花望着他,如無助的孩子般:“真的?”
陸臻伸手,指腹揉了揉她的眼睛:“你在我身邊,跟我說話,甚至跟我吵架,這些事就是讓我最開心的事。”
她眨巴眨巴眼睛:“那你不要別的了么。”
陸臻頓了頓,揉揉後腦勺:“當然,如果你心情好,想給我點別的什麼,我……我也不會拒絕。”
……
那段時間,陸臻在家樓下總能看見同一個男人的身影。
他高高瘦瘦的,皮膚特別白,長相有點小英俊,有幾次陸臻和他迎面而過,他白色的眼仁裏帶了點黃漬,看着整個人精神狀態也有些頹靡。
一開始陸臻並沒有在意,直到某天下班回家,看到簡瑤和那個男人站在角落裏說話,簡瑤看着情緒似乎很激動,臉都紅透了。
她最近特別容易上火,神經很敏感。陸臻以為是粉絲惡意騷擾,正要上前阻攔,卻忽然看到簡瑤從包里摸出錢砸在那人的身上。
陸臻立刻頓住了腳步,隱在了樹後面,觀察兩人。
簡瑤踩着高跟鞋,怒氣沖沖地離開了,那人撿起了地上散落的鈔票,嘴角掛了笑意。
這些年,陸臻的性子沉穩了許多,不再像過去那樣衝動莽撞,因此,他沒有直接上前詢問。
晚上,簡瑤在洗澡,陸臻走到浴室門邊,猶豫了片刻,終於開口問道:“瑤瑤,你最近是怎麼回事?”
浴室里,水流聲忽然中斷,簡瑤沉默了半分鐘之久,說道:“什麼怎麼回事?”
“你很不對勁。”他沉聲說:“剛剛在樓下,我看到你給那個男人……”
他話音未落,簡瑤忽然拉開了浴室門,嚇了陸臻一跳,本能地往後退了兩步。
簡瑤穿着一件黑色的長袖長褲睡衣,用浴巾擦試着頭髮,說道:“你看到什麼?”
“就是……”
被她那雙黑漆漆的眸子盯着,陸臻竟莫名有些心虛,倒像是自己做了什麼不可見光的事情似的:“看到你給他錢。”
簡瑤沉着臉色說:“哦,公司同事,之前借我錢,還給他。”
“是嗎。”
“不然呢。”簡瑤背過身去,拿起梳子和吹風開始打理頭髮,不再看他,或者說,不敢看他。
簡瑤是直爽的性子,並不擅長說謊,她的謊言哪怕是笨拙如陸臻,都能一眼看破。
但是他並沒有拆穿她,走到她身後,低頭吻住了她光潔的後頸項:“任何事你都可以跟我說,知道嗎。”
簡瑤的身形明顯的僵了僵,但她還是沒說什麼。
……
陸嫣特意去諮詢過醫生,簡瑤的這些狀況,很符合抑鬱症前期的徵兆。
醫生說,抑鬱症就跟心臟病這類疾病一樣,不僅僅是單純的心理障礙,甚至還會會有生理反應,譬如失眠、食慾減退、思維麻木、肢體疼痛的反應。
陸嫣沒有辦法再瞞着陸臻,她特意將陸臻叫出來,把這件事,以及她的猜測,原原本本地對他講了一遍。
“你說什麼玩意兒?”
陸臻顯然沒聽說過“抑鬱症”,所以很不理解,緊張地問:“她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還是遇到什麼困難?”
陸嫣搖搖頭,將醫生給她的抑鬱症的資料遞給陸臻看,向他解釋道:“雖然沒有明確醫學證據表明抑鬱症會基因遺傳,但是醫生說,絕大部分抑鬱症都呈現家族特徵,簡瑤的母親曾經患有抑鬱症,並且……自殺了。”
陸臻拿着資料的手開始顫抖了起來,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陸嫣繼續說道:“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
陸臻抬起頭,眼睛裏帶了些微血絲:“什麼?”
她喝了一口咖啡,嘗試讓自己情緒平靜下來,但聲線還是很難平穩:“未來的簡瑤,在生了你們的第一個孩子也就是我之後不到三個月就……自殺了。”
“啪”的一聲,陸臻手裏的咖啡杯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自殺……”
他怔怔地地搖頭,難以接受:“你在乎說什麼啊。”
“我沒有胡說。”陸嫣忽然握住了他的手:“爸,我們不能讓悲劇再次發生,絕對不能!”
陸臻的手早已經冰涼似鐵,他難以置信,緊緊攥着那份抑鬱症的資料:“怎麼會……”
陸嫣明白,驟然知曉這件事的陸臻,肯定沒有辦法接受。
她給他時間,等他慢慢冷靜下來。
“你應該也注意到了,簡瑤的情緒很不對勁,已經有了抑鬱症初期的癥狀。”
“是,她最近是有些……不太對勁,但……只是工作壓力太大而已,那天晚上她還哭着跟我道歉,我……我都沒有多想,我真是個混賬!”
陸臻搓着手,眼下已然方寸大亂了。
陸嫣握住了陸臻的手:“爸,你先不要緊張,抑鬱症不是藥石無醫,只要好好調養,會好起來的。”
“可是你剛剛說她……說她……”他聲線發抖,甚至不敢說出那兩個字。
“很多事情都已經改變了,不是嗎,你和沈括,過去那樣水火不容,不是也都已經握手言和了嗎。”
陸嫣嘗試着安慰他:“有我在,一定不會有事,但前提是,咱們別自亂陣腳。”
陸臻望向陸嫣:“你說,上一世她是什麼時候出事的?”
“我出生以後三個月。”陸嫣沉聲說:“如果她的病情真的在生完孩子之後加重,那麼你們就不能考慮要孩子。至少,在她病情穩定之前,你們不能……”
她話音未落,陸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門去。
……
辦公室里的電腦屏幕上,正在播放簡瑤綜藝節目的視頻。
畫面中的女孩樂觀開朗,言辭機智又風趣,甚至連主持人有時候思維反應都不及她,她真誠又坦率,完全沒有別的女星那種矯揉造作之感。
在陸臻眼中,她是最好的,無論是過去那個架着摩托車載他兜風的簡瑤,還是眼前這個敏感脆弱、拚命掩飾自己缺陷的簡瑤……
在陸臻眼中,都是最好的簡瑤。
就在這時,梁庭推門而入,將文件夾遞到桌前,說道:“查到了。”
陸臻按下回車,視頻暫停,定格在簡瑤微笑的時候。
“說。”
梁庭打開文件,將資料遞到陸臻的手中:“這男人名叫陳欒,北城人,簡瑤的前男友,初中的時候兩人談過戀愛。”
梁庭和陸臻是多年的至交好友,所以說話也是完全沒有顧忌——
“考慮到我們嫂子過去如你所說是‘如風一般的少女’,所以他的前男友,也是個風一般的少年,準確來說,就是小混混,高中沒念完就輟學了,沒正經工作,一直混到現在……據說酷愛賭博。”
陸臻拿着資料的手驀然攥緊了。
“準確嗎?”
梁庭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兄弟我什麼時候給過你假消息。”
的確,從小到大,陸臻很依賴梁庭,他好像總是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幫陸臻解決過不少問題。
“梁庭,這男人……我要見他,想辦法聯繫,捆也要捆到我面前來。”
梁庭嘴角揚了揚:“人我已經給你帶來了,就在門外。不需要捆,咱們星辰的老闆要見他,一個電話忙不迭就趕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