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第69章

劉春滿那句話一說出來,旁邊趙振笑得筆都掉了,趙羨沉着臉斜視了他一眼,然後問道:“劉公公,你說清楚些,什麼叫做安王還沒寫完?”

劉春滿的臉上犯起了難色,小心地道:“這是皇上的意思,說既然您們是兄弟,自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兩人一起寫,一定得兩個人都寫完了,才能離開這裏。”

趙羨臉色難看,眼神銳利地盯着他,道:“為何一開始不說?偏要等到現在?”

劉春滿連忙跪下,惶恐道:“殿下,並非奴才有意如此,而是皇上的吩咐,奴才也只是謹遵聖旨而已,還請殿下恕罪。”

顯然,靖光帝確實是故意為之,縱然是趙羨心裏有氣,也只能硬生生憋着,語氣僵硬道:“本王知道了。”

“是,”劉春滿這才擦了擦額上的汗,道:“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趙振叼着筆,語氣憊懶地道:“行了,你滾吧。”

等劉春滿走了,他才盯着趙羨看了幾眼,又大笑起來,笑容里滿是幸災樂禍,道:“寫得快又如何?還不是要陪我在這裏跪着。”

趙羨懶得理會他,垂下眼來,望着面前擺着的筆墨,微微合上雙目,靜靜等待着時間過去。

才一會功夫,他便從方才的震驚憤怒中恢復過來,其速度之快,就彷彿帶上了一副面具似的,所有的情緒都被收斂得滴水不漏,像是什麼都不能影響到他。

趙振最討厭的,便是他這一副嘴臉,虛偽至極。

他輕哼一聲,將口中叼着的筆取下來,開始繼續寫他那鬼畫符的書法。

大殿角落的漏壺一聲聲響着,發出的聲音慢慢回蕩開來,夜漸漸深了。

過了不知多久,趙振才開口道:“我並不知道她是你的王妃,若早知道,也不會托皇兄向你要人了。”

趙羨依舊閉着眼,彷彿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話似的,趙振一邊在宣紙上划拉,一邊道:“不過她生得極好看,你在哪裏碰到她的?她家裏還有什麼姐姐妹妹嗎?”

大概是嫌他太聒噪了,趙羨睜開眼來,忍無可忍地道:“沒有!”

趙振看他那一臉不耐的表情,倒沒了之前那副做作虛偽之態,不免嗤笑一聲,抬了抬下巴,道:“沒有就沒有,喊什麼?喊得列祖列宗都聽見了。”

趙羨瞥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面前的宣紙上,意有所指地譏諷道:“幸好列祖列宗聽不見,否則得給你氣活過來。”

趙振齜了齜牙,道:“不會做文章有什麼?太高祖皇帝是在馬背上打的江山,又不是靠幾篇酸腐詩文。”

趙羨冷笑一聲,懶得與他爭辯,趙振消停了一會,低頭寫了幾個字,忽而又問道:“她到底叫什麼名字?”

趙羨看他那副模樣,怎麼看怎麼賊心不死,遂警告道:“叫什麼都與你沒幹系。”

趙振道:“你不說,我自會派人去查。”

端的一副流氓無賴樣兒,趙羨看見他就想咬后槽牙,他眯着眼看了對方半晌,忽然道:“她叫姒幽。”

趙振本以為趙羨不會肯說,正欲再挑釁幾句,猛地反應過來,打了個磕絆:“姒幽?”

“嗯,”趙羨表情是與之前不同的平靜,一說起心上的少女,他的眼底甚至泛起了幾分柔和,道:“她家住在大秦山裡。”

趙振輕輕敲了敲額角,望着他,恍然道:“就是你路遇匪徒的那個大秦山?”

趙羨回視他,目光深沉莫測,道:“正是。”

聞言,趙振嘖了一聲,冷哼道:“你這走得哪門子運氣?失蹤沒死就算了,還能帶了一個美人兒回來,哪天我也去那兒瞧瞧。”

趙羨若有所思地端詳着他面上的神情,過來半晌,才嗤笑道:“你大可以去試試,保准叫你終生難忘。”

這話說得有幾分意味深長,只是趙振完全沒放在心上,他不以為意地抓起筆,盯着滿是墨點子的宣紙,開始再次苦苦思索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做出什麼絕世文章。

趙羨一看他那副模樣,便知道他腦子裏仍然是一片空白,最後索性自己動手,從他那裏抽出一半宣紙拿過來,趙振愣了一下,道:“你做什麼?”

趙羨表情平靜,並不回答他,提筆蘸墨,在上頭寫下:論處世之道,動作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一般,文思揮灑,毫無阻礙,沒多久,就寫好了一篇文賦,擺在了一旁。

趙振瞪着眼睛看,驚得口中叼的筆啪嗒一聲落下來,他意識到趙羨在做什麼,立即道:“這樣怎麼行?你我筆跡不同,父皇會認出來的?”

聞言,趙羨瞥了他一眼,道:“你當真以為父皇是想讓你作出二十篇文賦么?”

趙振驚疑不定地道:“那父皇是什麼意思?他不是都下了聖旨了么?”

趙羨簡直懶得與這個傻子說話,自顧自繼續寫起來,等過了片刻,又忽然道:“阿幽還在府里等我,我得儘早回去。”

趙振瞪他,趙羨卻不再看他了,他心裏暗自腹誹道,誰還沒有個王妃了似的,這種事情到底有什麼好炫耀的?

這一寫便是到了深夜,趙振的那二十篇文賦終於是寫完了,劉春滿點了點,一篇沒少,頓時也長舒了一口氣,滿臉堆笑道:“宮門口已安排了車馬等候,請二位殿下慢行。”

趙振跟在趙羨身後出了門,只見外面萬籟俱寂,已是星斗漫天,彎月西沉了,偶爾有值班的宮人提着燈籠走過,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劉春滿捧着四十篇文賦去了御書房,裏面燈燭未滅,值班的太監見了他來,連忙輕手輕腳地把殿門推開,劉春滿進了門,便跪下來,道:“皇上,二位王爺已經離宮了。”

“嗯,”靖光帝抬起頭來,道:“賦都做好了?”

“都在這裏了,請皇上過目。”

靖光帝:“呈上來。”

“是。”

劉春滿捧着那厚厚一摞文賦,放在靖光帝面前的御案上,墨香四溢,打頭便是趙振寫的,筆跡極丑,靖光帝嗤笑一聲,抖着那張紙,毫不留情地嘲笑道:“這字寫的,朕就算拿毛筆綁在狗爪子上,隨便划拉兩下都比他寫得好。”

劉春滿乾乾一笑,靖光帝又盯着那張紙上的文章看了幾眼,斥責道:“狗屁不通,滿篇廢話,這得虧是他積了八輩子的福,生在了皇家,否則只能去街上做苦力活兒謀生計了。”

他說完,將趙振寫得那三篇文章揀出來,往旁邊一擲,緊接着目光便凝住了,落在下面的這一篇文章上,與前面那一篇狗爬字比起來,二者之間簡直是雲泥之別。

靖光帝打眼一看,便知道那是趙羨的筆跡:論處世之道。

他微微眯起眼,伸出手將那一頁紙撿起來,暖黃的燭光給潔白的宣紙上暈染了一抹淡色的光芒,清逸流暢的墨色字體一個個躍然紙上,清晰明了。

青篷的馬車駛過長街,車聲轔轔,馬車微微搖晃着,趙羨坐在其中,想着今日那張紙上,靖光帝親手寫下的題:論處世之道。

腦中驟然浮現出那一日的場景,他的父皇負手站在上方,望着他,聲音沉沉。

朕不是失望,朕是心痛。

馬車停了下來,外面傳來車夫的聲音,畢恭畢敬地道:“王爺,王府到了。”

趙羨睜開眼來,眼底的情緒萬分複雜,如同古井深潭,一眼望去好似能看見一切,然而再仔細一看,卻又覺得深不見底,他微微合了一下眼,眼底的情緒倏然收斂,換上了往日的溫和,無害而沉寂。

他下了馬車,目光望向長街的盡頭,那裏燈火闌珊,甚至能看見皇宮的的宮殿頂,檐牙高啄,鳳閣龍樓,坐落在漆黑的夜色中,彷彿一隻亘古的巨獸,兀自沉睡着。

他想,這裏的一切,又有何意義呢?

僅僅只是因為生下來,就已身在泥淖之中罷了。

趙羨轉過身,往王府的方向走去,門房早已候着了,見他回來,驚喜不已,連忙提着燈來迎接,等回了主人,王府厚重的大門也終於合上了。

趙羨走過長長的游廊,一邊問道:“阿幽睡了么?”

領路的丫鬟連忙答道:“這個時候,王妃娘娘大概已經睡下了,需要奴婢去通傳一聲么?”

“不必了,”趙羨擺了擺手,道:“燈籠給我,我自己過去。”

那丫鬟一驚,連忙雙手將燈籠奉上:“是。”

趙羨提着燈籠,一路往竹園的方向走去,折騰了一日,他已經很累了,現在什麼都不想思考,只是迫切地想要見到他的心上人。

到了竹園的時候,趙羨才發現裏面的燈燭未滅,此時已是子時了,寒璧與明月守在門口,見了他來,連忙上前行禮:“奴婢見過王爺。”

趙羨點點頭,像是知道他要問什麼似的,寒璧悄聲道:“娘娘還未睡下呢。”

趙羨頗感意外,立即問道:“怎麼還未睡?阿幽是不舒服么?”

不怪他如此作想,姒幽入睡一向很早,按照往常,這個點她應該早已經睡了才是。

寒璧卻搖頭道:“娘娘一切安好,只是惦念王爺,王爺請進去吧。”

聞言,趙羨這下二話不說,將燈籠遞給她們,推門而入,屋子裏正點着燈,暖暖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房間,他的少女正坐在絨毯上,手裏在削着什麼,見了他來,表情很明顯地一怔,眼神柔軟下來,她放下刻刀,道:“回來了?”

趙羨再顧不得什麼,大步走過去,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抱住,姒幽似乎愣了一下,才將手輕輕放在他的腰后,疑惑問道:“你……怎麼了?”

“想你了。”

“這才只有一日。”

趙羨笑:“於我而言,如隔三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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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來的男人登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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