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替身
璃若瘋了，我也跟着她瘋了。
她幾乎找遍了上海所有的醫院，打聽張煜笙的消息。
我知道，她不會再回到我身邊了。
可即便是這樣，我也沒有自由，因為擔心她出什麼意外，我只有幫助她尋找張煜笙，呵，好可笑。
找了好幾天，我們只打聽到張煜笙確實在華山醫院待過一段時間，也確實得了絕症，他在離開華山醫院前還特意打點好了醫院的人，拒絕向我和璃若透露任何病情。
這段時間，言楠一直關機，小雪的頭七都已經過了，她還沒有緩和過來嗎？
如果能聯繫上龍濂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言楠的消息。其實，只要我去一趟廈門，就能找到龍家得知言楠的近況，但璃若這個樣子，我又這麼放心把她一個人留在上海呢？
對了，言楠的舊手機！
我爬起身，翻出了客廳收納箱裏的舊手機，如果能修好這個手機，我就能知道龍總的私人號碼了！
我用快遞將手機寄到了一家手機維修店，維修店老闆是我的小學同學，他拍着胸脯向我保證，一天之內就能讓這手機重見天日。
可是，事實永遠不會向我設想的那樣簡單，就在我滿懷信心等着我同學的消息時，一個陌生號碼打到了我的手機上，號碼顯示：廈門。
“是顏岸？我是龍濂。”
“你好，請問言楠好些了嗎？”
“你——”龍濂的情緒瞬間低落了下去，“我就是來問你的！她可能回上海了，她沒找你嗎？”
“我——”龍濂，你是成心來挖我傷口的吧？
“她給我和我爸留下了一封信，看意思，她是想回家了，她的家很遠，她只要回了家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突然之間，我的天都彷彿塌了下來，“她已經走了嗎？”
“不知道，她是早上不見的，卻查不到她的航班，我本以為她會去張煜笙家裏拿她的東西，可按時間推算她應該早就到上海了，但根據我朋友的消息，她並沒有回家。”
“你知道張煜笙的消息？那你知道他在哪家醫院嗎？”
“她連你都沒有聯繫，難道還會去聯繫張煜笙？恐怕她都已經到美國了！”
“她會。”直覺告訴我，她一定會。
“那我把張煜笙家裏和醫院的地址都發給你，如果你見到了她，希望你馬上給我回個電話，因為我有辦法讓她留下。”
“好。”
半分鐘后，龍濂就將張煜笙的位置發過來了，是在市一醫院。
我不顧一切的趕到了市一醫院，衝到住院部，恍惚之間，真的看見了一道瘦弱的身影飄進了張煜笙的病房。
言楠！
我靠在病房門口，聽着他們的對話。
“你不當面和我哥告別了嗎？”張煜箖果然是張煜笙的弟弟。
“不必了，你哥需要的人不是我。”
“言楠姐，你現在就要走了嗎？我去送你吧。”
“我還要回一趟你們家拿點東西，你不用送我，好好照顧你哥，他現在，只有你這麼一個親人。”
“那言楠姐要記得給我們打電話，要常聯繫啊！”
“當然了，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哥了！”
呵，原來在她心裏，我還沒有一個張煜笙重要。
病房門打開，當看到她雙眼的那一刻，我也和她一樣，充滿了震驚。
“顏岸……”她的眼睛，竟然還是淡藍色。
不過與她對視了十分鐘，與她一起生活的種種細節都在我腦海中回放了一遍。
我曾經那樣近距離觀察過她的喉結，雖說不大，可再怎麼也有一個小小的突起，而現在卻無影無蹤了。還有她的胸，他總是喜歡穿一件寬鬆的T恤，憑我多次觀察，她並沒有束胸，那她的身體，到底是怎麼轉變的呢？
手術？可她轉變性別的前兩天我還見過她，跟平常也沒有什麼區別，就算是手術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可以恢復！
退一萬步，她就算進行了手術，但是為什麼？她的眼睛會變成藍色？我們有過那麼多次對視，她的眼睛是那樣深邃，深褐色的眼珠，深黑色的瞳孔，還有我自己的倒影，那怎麼會是戴着美瞳的眼睛呢？
女王……
不知為何，我的腦海里突然閃現出這個名詞，言楠不止一次提起女王，我第一次住院的時候，她給我講了一個沒有男女之分的儲能型超級生命體愛上交警的故事，那一次她就說起了女王……後來在廈門的那個晚上，她曾說她家是個大家族，她的母親就是女王，在家族裏掌握着至高無上的生死大權……還有，她在婚禮那天向我表白的話，又一次說起女王的任務，難道，她對我說過的話，都是真的？
她真的有一個女王，而她，就是她口中的那個，沒有任何男女特徵的，儲能型超級生命體？
儲能型……儲能型……所以她才不願意和我一起吃飯？對了，還記得她在我家裏的第一天，給我洗澡的時候把飯都吐了出來，所以她後來每次吃飯的時候總是中途去一趟廁所，也是在……
明明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斷，但所有的迷團都在這個前提下越來越清晰……
想通了一切，我的心卻沒有一絲震驚，有的只是悲哀。
因為如果我的推斷都是真的，她真的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儲能型超級生命體，那麼，她愛上一個交警的故事，也就是說的她自己了。
她曾愛過一個交警，所以我，我，便是一個完美的替身嗎？文筆書吧www.webshuba.com
因為沒有性別的區別，所以她才會同時愛上小雪和那個交警。原來，我真的不是她走出同性戀陰影的工具，而是她對那個交警的懷緬……
這一次若不是我趕到了醫院，她又將不告而別，一個用來懷緬真愛的替身，也沒有一個朋友重要。
“張煜笙，是你最放心不下的人？”
“是啊，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真的有太多讓我震驚的秘密，你不會不知道張煜笙的身份吧？”
“我是幾天前才知道的。”
“那天你來找我，一直強調璃若不愛我，你想說的就是張煜笙的病吧？”
“我不想說，因為我答應了張煜笙永遠不要說，如果你不想失去殷璃若，也請你，不要告訴她。”
如果我不想失去璃若？可惜我已經失去她了。
“如果這是最好的結局，為何我還忘不了你……”
龍濂打來的電話，我只好將手機遞給她，“龍濂打來的，他在找你。”
“那你幫我回他，就說我已經走了。”
“你，真的要走了嗎？”問出這句話，感覺自己的心都被撕成了兩半。
她毅然轉身，“我回張家拿個東西，馬上就走。”
我明明已經截住了她，她居然還能不告而別！
“等等！”狂亂的妒忌與心痛讓我失去了控制，狠狠將她拽到了樓梯間。
“你幹什麼？”
“我想好好看看你。”我將她摁在牆角，雙手捧起她的臉頰，仔細看着她藍色的眼睛。
這一汪藍色的眸雖然怪異，卻美得出奇，就像兩片小小的海洋，清澈無垠，如果她的心就像是此刻她的眼睛，只倒映出我的影子該多好……
“看夠了嗎？”
“你沒有戴美瞳，我也敢肯定你以前也沒有戴美瞳，你的眼睛到底怎麼了？”
“你錯了，我的眼珠一直都是淡藍色，我以前就是戴了美瞳。”
她居然還想騙我……“告訴我真相！”
“什麼真相？”
“你當我失憶了嗎？那一天，我住院的第一天，你給我講了一個故事，你說這個宇宙很大，承載生命的星球不止地球一個！有一顆星球已經進化出了儲能型的超級生命體，他們帶着女王的任務來到了地球，他們之中有一個女孩因為闖了紅燈，遇上了一個交警，那個交警將她請進了交警休息室，給她開罰單，結果她卻因為感冒昏倒了，交警很着急，便給她做人工呼吸。可是她太可愛了，讓交警忘記了自己是在做人工呼吸，從那一刻起，交警就愛上那個女孩了，你還給我說過，那個女孩沒有任何男女特徵，她什麼都給不了那個交警。沒有任何男女特徵，也就是說她可以在男女之間自由的切換，所以當她離開那個交警后，她就以一個男人的身份生活，沒有任何人懷疑她的性別，甚至連她自己都相信了，所以她才會愛上一個女孩，小雪。這樣一來，什麼都說的通了……”
沒想到，她很坦然地承認了，“對啊，你終於猜到了，我就是來自外星的儲能型超級生命體，我沒有男女的特徵，我不能繁育後代，我也不需要進食，我只是女王的一個機器而已！我不配得到你和小雪的愛，我也無法回應你們的愛……”
真的只是因為這樣嗎？無法回應？這就是她畏首畏尾的原因？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只在乎你對我的心！
“如果你就是那個女孩，那麼你和我的曖昧，只是因為，我也是一個交警？”
她的表情很掙扎，看來，真的被我說中了。
“我曾說過，就算你把我當成一個走出同性戀陰影的工具我也不會怪你，現在，我還是那句話，就算你把我當成了那個交警的替身，我也不會怪你，我願意做他的替身，只求你留下來。”
這大概是我這一生，說過的最卑微的話了吧？
“如果我想留在地球，女王就會遠程控制我的能量，遠程殺了我！”
“遠程控制……”她的確說過這句話，這才是她真正無法回應感情的原因吧？“所以，你必須要回去了？”
“不是，是因為小雪死了，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值得我放棄生命的人了。”
“不是還有那個交警嗎？你不愛他了嗎？”
“他是我這一生，最愛的人。可是，他已經忘記我了，或者說，他已經死了。所以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值得我留戀的人了。”
那我呢……我這個替身對你而言，也值得你留戀嗎？可是，可是……“可是，你說過，你會照顧我一輩子，你都忘了嗎？”
“是你忘了！你已經結婚了！你說這些話合適嗎？”
“難道你覺得璃若在知道張煜笙生病後，還會繼續婚禮嗎？”
“你是說，她已經知道了？！”
“那天你昏倒了，你的手機發來了一條短訊‘手術很成功，我哥他沒事了’，發件人是張煜箖，婚禮還沒開始，就這樣結束了，之後的每一天，我們都在四處打聽張煜笙的事情，直到龍濂為了找你，把電話打到了我這裏，我說我不知道，他又問你在不在市一醫院，或是張煜笙家裏，我這才按他說的地址找了過來。雖然我暫時瞞着璃若，可她為了找張煜笙已經快瘋了，她遲早會知道的，只要她知道了，她就再也不會讓我來照顧她了。”
“你錯了，顏岸，張煜笙的病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就算殷璃若知道了張煜笙離開她的真正原因，等張煜笙去世后，能照顧殷璃若的，只有你。”
呵呵，說的真好，不論璃若心裏的人是誰，不論張煜笙是死是活，照顧璃若，都是我的責任。
小雪，璃若，身份，生育，女王的命令，遠程控制的壽命，原來在我們之間，有這麼多的鴻溝……這些只有真心相愛的戀人才有可能逾越的鴻溝，我一個替身，又怎麼可能逾越呢？
“對啊……”我緩緩鬆開了她的手，鬆開她的一切，“不論張煜笙能不能活下來，不論璃若知不知道真相，我都得照顧她。更何況，你愛的人一直都是小雪，和那個交警，我對你而言，只不過是一個不值得你留戀的替身罷了。如果你對我有過一絲一毫的心動，你也就不會一直對我瞞着你的性別了……”
“如果這是最好的結局，為何我還忘不了你，時間改變了我們，告別了單純……”
悲傷的旋律從來都沒有斷絕，我註定得不到我愛的人，也得不到曾經愛過我的人，我彷彿都已經看到了人生之路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