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陌生禮物

第一百二十二章

百鬼丸最近很困擾。

他感覺有人在偷窺自己,又抓不到證據。

由於5000億的富豪遺產導致的禍端，各方勢力混戰,太宰治叮囑百鬼丸暫時不要去港口黑手黨本部，有問題電話聯繫,導致百鬼丸一直留在養父的身邊,時常見不到多羅羅。偶爾,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趕走惡人，保護了一些遭到火拚牽連的平民。

為了安置孤兒和受傷的人,百鬼丸與織田作之助熟悉起來,有了對方的聯繫號碼,織田作之助撿起了白領工資那段時間的保父工作,對百鬼丸極為照顧，聽他說有人在暗中看着自己,便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百鬼丸搖頭說道：“織田先生和多羅羅的工作好忙,我自己來吧。”

織田作之助見過他出沒在火拚現場，不受一丁點傷的戰鬥力，不再多說,暗暗記下，準備下次在Lupin酒吧見太宰的時候告訴對方。

在這場演變為龍頭戰爭的角逐里，百鬼丸第一次見證了政府機構的薄弱性，居然無法維持治安，他在路上看見最多的是穿黑西裝的人，而不是所謂的“白條”,港口黑手黨不可思議地承擔起驅逐外敵、保護市民的責任。

這個異能力者的世界裏，普通人能起到的作用被削弱了很多，有實力的異能力者受到各大組織的歡迎，很少會加入條條框框一堆的政府部門。

總之，弱雞。

百鬼丸從壽海那裏拿了藥物，抱着一袋子止血藥和繃帶回去，又一次碰到了靠近危險地帶，在牆壁上蹲着、不知道看向哪裏的三花貓。

三花貓的目光總是在注視着城市的每個角落。

安靜，沉默。

它的大眼睛倒映着陰暗的天空。

百鬼丸去看今天的天氣，陰雨連綿，悶熱潮濕，正常人心情都不會好，何況空氣中瀰漫著揮之不去的硝煙味和血腥味。

【哪裏都有戰爭。】

【又有人在附近交戰，然後受傷，或者死了。】

對於生命的脆弱，百鬼丸早已明白，對三花貓說道：“一切會轉好的。”

三花貓聽見他的聲音，有點好奇地看過來。

百鬼丸說道：“不要為人類擔心，人類是最擅長內訌，也最擅長團結的生物。”

混亂是暫時的。

黑暗之後，就是黎明與重建。

回到租金不低的公寓，百鬼丸發現門口出現一個禮盒，把袋子放掛到門把手上。他沒有在禮盒上找出送禮人的名字，總不會是港口黑手黨的人討好多羅羅的東西，多羅羅說過公寓的居住地不會有其他人打擾。

百鬼丸沒有感知到危險，拆開禮盒，看見了裏面放置的水果。

一枚鮮艷的紅蘋果。

搭配銀質的水果刀，可食用的樣子。

“紅蘋果？”

百鬼丸第一時間腦補到西索，隨後叉掉，獵人和文野串戲了。

“多羅羅要送我水果，也不會只買一個紅蘋果。”百鬼丸比較愛惜食物，把水果拿回公寓，又不願意吃陌生人的東西，乾脆帶進了公寓裏。

幾分鐘后，禮盒放在了餐桌上。

百鬼丸皺起眉，思考日本人的禮節：“是鄰居給的禮物嗎？”

他抓住銀質水果刀，在手裏掂了掂重量，一刀切開了紅蘋果，汁水流出，裏面不存在特殊物品，空氣中散發出蘋果的新鮮香氣。

“好香，下次讓多羅羅給我買吧。”

百鬼丸聞了聞味道，戀戀不捨地把它丟進了垃圾桶里。

不牽陌生人的手。

不跟陌生人去奇怪的地方。

不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由於脫離現實太久，太宰治就差捏着他的耳朵告訴他這些小學生的常識了，哪怕百鬼丸說自己有對危險的直覺也無濟於事。

“你的直覺要是有用，怎麼會連世界變了都不知道？”

“……”

“阿娜達，我的女聲好聽嗎？”

“……”

這兩個問題強烈打擊到了百鬼丸，讓他明白直覺是會掉鏈子的。

以及，多羅羅的聲音真好聽。

【蘋果……】

【會是劇場版里的角色嗎……】

百鬼丸抱着枕頭，在沙發上看電視。

當天晚上，太宰治沒有回來，與中原中也一起在首領辦公室里見森鷗外。

森鷗外拿着兩人調查的外來勢力名單，煩惱地說道：“為了5000億的遺產，什麼牛鬼蛇神全部跑了過來，難為你們連一個新成立一周的小組織名字都查出來了，不過這裏面大部分是來渾水摸魚的人，真正讓人頭疼的還是幾個老牌的勢力。”

日本是一個黑道合法的組織，港口黑手黨也會給政府納稅，近來好不容易“營業額”增長了一些，一年的時間就又要打回原形的趨勢。

局勢一亂，就不僅僅是錢的問題。

橫濱市幾個區域的勢力要在這一次分出勝負，決定誰是老大，誰是小弟，誰讓港口黑手黨前幾年給人的印象就是自己快要把自己玩死了。

“這筆錢不拿到，太吃虧了，太吃虧了。”森鷗外連續說了兩次吃虧。

“Boss，我的幾個夥伴失蹤了！”中原中也急忙說道，“我申請援救他們。”

森鷗外看向太宰治：“太宰君，你怎麼想。”

“我的意見是稍安勿躁，等待幕後之人露出馬腳。”太宰治站得筆直，黑西裝和黑大衣襯托出削瘦的身形，很有黑手黨的風範。他身上的私人訂製服裝每隔幾天就換了一套，隨時跟得上身高的增長。

中原中也壓抑下情緒，去聽太宰治的分析。

太宰治說道：“一開始不明顯，後來針對我們的用意很明顯，有不明身份的人在襲擊港口黑手黨的中高層，挑唆各個組織，試圖製造更大的混亂。”

森鷗外嘆了一口氣，頗為憂愁：“完全是一頭霧水，沒有任何線索。”

“太宰君，中也君，外面的情況很複雜，我命令你們——”

“以穩定港口黑手黨為主！”

“暫時放下私心！”

兩個少年對視一眼，“嘖”得互相嫌棄，太宰治鄙視中原中也的身高和帽子，中原中也恨不得剁了對方和竹條一樣抽長的身高。

沒過多久，首領辦公室里傳出太宰治的哀嚎：“Boss，又要加班啊？！”

只有在加班這方面，中原中也沒有意見，揚眉吐氣了一回。

單身狗不需要回家見男朋友！

再多的加班費也安撫不了太宰治受傷的心，他蔫耷耷地走出來，在中原中也的視線下靠在電梯牆壁上，打電話給百鬼丸：“百鬼丸，我今天晚上回不去了，你早點睡覺，我會在手機視頻里想念你的。”

百鬼丸：“……”

百鬼丸：“多羅羅，請你關上監控，不許偷窺！”

有一個喜歡裝竊聽器和監控探頭的戀人，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不要凶嘛，百鬼丸沒有事，我才會安心的工作啦，賺的錢全部給你，每天回去看見百鬼丸就超級滿足了。”太宰治和他電話煲，膩膩歪歪起來，弄得中原中也面無表情地在戳電梯的按鈕，希望快點到樓層。

樓層到了，他就走出去，發現那人還在打電話，無可奈何地說道。

“太宰！不要佔用電梯！”

“哦。”

太宰治結束了和百鬼丸的睡前通話，恢復冷漠狀態。

准幹部太宰治莫得感情。

兩人整整忙碌了一個晚上，調查情報，指揮部下與外來勢力火拚。上午九點，港口黑手黨在外的人員再次遭到了襲擊，人員失蹤，生死不明，重視港黑成員的中原中也收到消息的時候去晚了一步，憤怒地一拳砸在了牆上。

“沒有爭鬥痕迹！沒有血跡！太宰，他們不見了！”

“我看見了。”

太宰治蹲在地上在看腳印，若有所思，在想到了什麼后臉色微微冷凝。

空間系的異能力者……

他打開自己的手機，去看公寓裏的監控。

“百鬼丸不在。”

太宰治無法要求自己的男朋友天天待在公寓裏，那不現實，百鬼丸沒有恢復身體的時候是半自動人偶狀態，恢復了身體后就更會自己跑出去。

太宰治站起身，說道：“中也，我可能要把百鬼丸帶在身邊。”

中原中也驚詫道：“這種時機找他做什麼？”

太宰治回答：“我怕他被騙。”

中原中也一臉抽搐，百鬼丸遇到的最大騙子不就是你嗎？

“Boss說了，讓我們放下私心，你完全可以對他的實力有信心！誰敢騙他，肯定會被他打個半死，再丟到你這邊來。”

“好像也是哦……”

太宰治難得被中也安慰到了一回，腦海里閃過百鬼丸的承諾。

只要自己喚他，對方第一時間就會回來。

超級乖~。

不知道今天又救了幾個人呢。

沒有安全感的太宰治在百鬼丸身上有着超乎尋常的安全感，對方不會拋下他，再生氣也頂多是蹲在牆角自閉，等着下一輪的和解到來。他信得過百鬼丸的武力值，要是涉及生命危險，對方的求生意志被激發出來，魔神也照死不誤。

“你這個黏皮糖。”中原中也小聲地辱罵。

“錯了。”太宰治糾正他，笑眯眯道，“是時下最流行的黏着系男友！”

中原中也只能腦補到被青花魚纏上的黑髮少年，抖了抖雞皮疙瘩。氣不起來，又找不到罪魁禍首，他問道：“喂，接下來怎麼辦？”

太宰治往車子裏鑽進去，“當然是回去，我才不要在外面跑來跑去。”

這就是腦力派和武力派的區別之處了。

橫濱市的貧民窟。

在與太宰治完全是反方向的另一個地方，百鬼丸在矮房子和破舊的樓房中間行走，無視其他人的打量，對照地圖上寫的人名和地址，給壽海說的病人送葯。時至今日，壽海在貧民窟沒有賺到多少錢，全靠武裝偵探社那邊賺義肢的外快。

最後一個人的名字是“銀”。

百鬼丸稍稍留意一二，捧着一包止咳的草藥走到了偏僻的房子前。

他敲了敲感覺不牢固的房門，冷冰冰地說道：“你好，送葯。”

裏面傳來女孩地驚呼聲和阻攔聲。

“哥哥，不要！”

一道襲擊聲從裏面傳來，如同被驚擾的幼獸，發出捍衛地盤的狂暴攻擊。

“……？”

百鬼丸往旁邊錯開一步，沒有被黑乎乎的東西攻擊到。

“羅生門”的觸手（？）收了回去，一個看上去發育不良、在咳嗽的少年走出來，眼神兇狠，黑色的頭髮在發尾處潔白了幾分。

百鬼丸看了他一眼，把注意力放到對方身後的瘦弱女孩身上。

【果然是這一對兄妹。】

“葯。”百鬼丸把草藥放到了地上，按照醫囑說道：“用水煮熟后喝下去，一天兩次，可以煮三次以上，吃不出藥味了就可以丟掉。”

銀小心翼翼地說道：“你是誰？”

百鬼丸沒有一絲情緒地答道：“診所，外送員。”

對外，百鬼丸不會宣傳壽海是自己的父親，保護這家診所的安全性。

芥川銀拉着自己哥哥的手臂，努力解釋道：“哥哥，是壽海醫生的診所，壽海醫生之前確實說過要給我葯，但是我付不起錢就沒有拿……”

芥川龍之介盯着百鬼丸：“他不是醫生……”

這份反應力不是普通人。

不過在妹妹的阻攔下，芥川龍之介保持戒備，卻沒有再攻擊，他的身體狀況不太好，在貧民窟保護妹妹已經足夠吃力了。

在芥川龍之介的視線下，百鬼丸完成外送任務，走了。

回到診所。

壽海奇怪地發現自家兒子好像很開心。

平時安靜坐着的百鬼丸，面朝門口的方向，嘴角有了一絲笑意。

壽海問他：“遇到了好事嗎？”

百鬼丸對爸爸沒有隱瞞，單純地說道：“看見了兒子和女兒。”

壽海：“嘶——？！！！”

壽海被語出驚人的百鬼丸驚得心臟承受不住，快步走過來，“百鬼丸，你哪裏來的孩子？”對於這件奇特的事情，百鬼丸是這麼說的：“我之前也沒有想到，去之後發現他們就住在這裏，大的脾氣不好，小的……很可愛。”

百鬼丸比劃了芥川銀的身高，小小的一隻，黑髮黑眼，臉色膽怯。

他偏愛“女兒”。

他決定把脾氣不好的“兒子”交給多羅羅，多羅羅擅長斯巴達教育，種花家的古話是怎麼說的……棒棍底下出孝子？

“爸爸，他們和我沒有血緣關係，我和多羅羅以後會養他們的。”

“……呃，收養？”

“嗯，真的很可愛，是一對兄妹。”

在百鬼丸的解釋下，壽海接受了答案，安心地想道：幸好不是真的兒女。

不然……他要帶着百鬼丸趕緊離開這裏了。

多羅羅太兇殘了。

日常幫助完他人後，百鬼丸在繞小道回公寓的路途中再次碰到了火拚，不同的是以前基本上是普通人和普通人，這一次出現了異能力者！

釋放雷電的異能力者站在高處，掌控全局，轟擊在下方的人。

百鬼丸本來不想多管閑事。

可是他聽見了受到攻擊的港口黑手黨之人喊道：“百鬼丸先生！我們是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的人！！”

百鬼丸：“……”

他說自己不是港黑的人有人信嗎？

沒有辦法之下，遭到牽連的百鬼丸閃避雷霆，拔劍去攻擊陌生勢力的人，為首的異能力者發怒，不再去對付港口黑手黨的人，像是打算要先拿下百鬼丸。

【異能力者站得地方太高了。】

【雷電……碰到就麻麻的……不舒服，要兌換皮膚的獎勵嗎？】

【不行，再試試。】

百鬼丸的戰鬥思維閃爍得極快，看着對方站得位置有四五層樓高，缺乏飛行能力的他迅速去看能借力的地方，再撞開了一個港口黑手黨的成員，在對方錯愕地摸槍夾的舉動之下，他做了一件不符合劍客的事情。

百鬼丸放棄近戰，抓住時機，對準高處的異能力者上膛，開槍！

“嘭——！”

忘了說，他的射擊準頭向來不錯。

他的多羅羅親手教導。

一朵血花綻開，雷電異能力者捂住腹部倒下，停止了施展雷霆的力量。

百鬼丸冷漠地用丟開槍支，往自己的回家方向走去。

港口黑手黨的成員們訕訕地看着他的背影，預感自己回去要受到上司的批評，槍法竟然不如一個天天用劍的人？

不，他們忽略了自己最大的危機是什麼。

——打架敢牽扯到百鬼丸！

……

在橫濱市更高的、能俯瞰到戰鬥的地方，一個白色長發的青年在自言自語：“以非異能力者的身份，擊傷異能力者……而且對方使用的是雷霆，收集到的資料上寫的清清楚楚……你在過去是不會幫惡人的……”

“我的天使……我相信你沒有麻木……”

“你只是……”

“被港口黑手黨、被那些自以為喜歡你的人遮掩了身上的光……”

“我會讓你重新綻放出來……”

人類是多麼無聊的生物，一堆碳水化合物，唯一的天使怎麼能淪落為凡人。

你是來救贖我的。

沒有填補我內心的空洞之前，你怎麼可以去看向第二個人，去對第二個人伸出援手，快來救救我啊，我失去的記憶里一定有你。

澀澤龍彥的指間夾着一個人的照片，微微翻轉。

照片上是十四歲稚嫩的百鬼丸，對方的身體失去十二個重要的器官，沒有四肢、沒有五感，沒有脊柱，全身上下大部分人造的東西，拼湊出了少年精緻如人偶的外表。他佩戴面具，瞳孔無神，對戰他人，雙臂鑲嵌着震撼人心的劍刃。

人類的極致殘缺。

一股無法形容的力量在少年的身上出現，生命從此產生實質化的光輝。

“すごく美しい……（非常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