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牡丹色
“聽說是定給了蔣家的二胖子。”六皇子很樂得打擊一下二皇子的小心思。
“不是說兩個表妹么,一個訂了,另一個呢?”二皇子心裏琢磨着這次西山打獵之後得跟着蘇慶去一趟城陽長公主府親自瞧瞧才好。那可是城陽長公主的嫡親外孫女兒,哪怕就是個麻子臉,也可以當成個寶貝攏進府里。畢竟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另一個,嘿。”蕭詵打心裏瞧不起自己這二哥,那點兒心思生怕誰不知道似的,“另一個倒是沒定親,不過二哥要是喜歡,恐怕得等上好幾年咯。”
二皇子蕭證狠狠地瞪了六皇子一眼,“六弟說什麼呢?我不過是關心一下城陽姑祖母的孫女兒,怎麼到你嘴裏就那麼齷齪了?”
六皇子仗着自己母妃得寵可不怵蕭論,“二哥究竟是打的什麼主意咱們就別自欺欺人了吧?”
“都少說幾句吧。”最終還是三皇子蕭論出來說了句話,才讓這對兄弟消停了些。
就這麼著西山打獵之後,二、三、五、六,四位皇子全都跟着蘇慶回了城陽公主府,說是要在他家園子裏烤肉吃,實則醉溫之意不在酒。
蘇慶硬着頭皮走進殿內,朝長公主行禮道:“大母,二殿下等四位殿下都來了,要在咱們園子裏烤肉,這會兒想來拜見大母。”
蘇慶一邊說,一邊拿眼去看旁邊的馮氏姐妹。
馮華端端正正地坐在旁邊,而馮蓁卻正拉着長公主的手,來來回回地按摩她的手指。蘇慶完全看不懂這是什麼情況。
長公主早就老成了精,一聽蘇慶這話就明白是什麼意思,還用得着她孫子自作聰明地給她遞眼神么?
“華兒,這幾日園子裏的牡丹開得正好,你去替我選一兩枝來。”長公主支開了馮華,再看向“不自覺”的馮蓁。
馮蓁哪兒能錯過眼前的機會啊。她早就發現蘇慶身上也能有若隱若現的白氣出現,可其他人身上卻沒有。所以馮蓁估摸着這白氣該不會是龍息吧?得是身具天家血脈的人才有。只是她和馮華好歹也有長公主的血脈,卻不知怎的不見白息,這是重男輕女?
無論如何,有了對白息由來的猜測,馮蓁自然想見見幾位皇子來證實自己的猜想。
“外大母,我不走。”馮蓁撒嬌道,“你的手指才按摩到了一半呢,可不能半途而廢,這藥膏我花了三天才熬制好呢,保准能把你的手養得又白又嫩。”馮蓁愛搗鼓美容養顏的東西,這會兒正用自己熬制的藥膏給長公主按摩手指。也不管有用沒用,反正她為了能跟長公主有“親密接觸”那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長公主看着小小年紀的馮蓁,也有心讓她多長點兒見識,因此也沒攆她。
如此四位皇子走進來時,就見着個梳着雙環髻的圓滾滾的小女郎垂首立在長公主身側。
馮蓁如今是可着勁兒地把自己往嫩幼了打扮,藍黛白團花絞纈綢襦裙,一頭黃毛梳着雙丫髻,髻上帶着金環墜鈴鐺,個子小小的,又生得圓潤看着比她的實際年齡約莫小上了兩、三歲。
“證(論、謖、詵)給姑祖母請安。”
原本四位皇子行禮后,就該輪着馮蓁上前行禮了。誰知她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以至於等了片刻所有人都轉頭看向了她,而她垂着的頭像小雞啄米般一點一點的,儼然是瞌睡蟲鑽進了腦子裏。
眾人一時都驚訝了,這小女郎站着睡覺的功夫怕稱得上是爐火純青,無人能出其左右了。
長公主見了也有些尷尬,微微皺了皺眉頭,怎麼眨眼功夫就睡著了,先才不還賴着不走想看看幾位皇子么?“漪瀾,還不快扶么么下去。”
漪瀾趕緊上前扯了扯么么,心裏着急,卻是怎麼也拉不醒她,只好半摟半抱地將她請了出去。
六殿下朝二殿下拋去一個嘲笑的眼神,似乎在說,“是不是我說的那樣,還得等上好幾年?”只有不懂事兒的小孩子才能在這樣的場合不管不顧地睡過去。猶記得上次來她似乎也在睡,蕭詵還從沒見過睡覺這麼不顧形象不分場合的女君,到底是西京那鄉下來的。
馮蓁這做白日夢做得那叫一個香,因為她又睡著了,或者叫被醉暈了。撲面而來的白息讓整個池子擴大成了澡盆大小,蒸騰起的白霧,薰得馮蓁一瞬間就雲裏霧裏了。
醒過來時,馮蓁只遺憾自己壓根兒沒看見那四位殿下是圓是扁,他們還沒進門呢,那滾滾而來的白息直接就把她給醉暈了。
這一次馮蓁足足睡了兩天兩夜,一醒來就看到一臉擔憂的馮華,眼圈紅紅的,怕是哭了不少。
“阿姐。”馮蓁不明所以地喚了一聲,並不知道自己這一睡有多嚇人,“你怎麼哭了?”
馮華執起馮蓁的手哽咽道:“你睡了兩天兩夜,擔心死我了。”
兩天兩夜把馮蓁也給嚇着了,“你說我睡了兩天兩夜?”
馮華點點頭,眼淚順着頰邊流了下來,“外大母還去宮裏請了御醫,都診不出你是什麼毛病。只道你身子虛弱,得好好調養。”
馮蓁的身體底子的確不好,打小就病痛不斷,所以頭髮枯黃,身量也不高,葯吃多了還虛胖,哪怕她有心減肥,那也是喝涼水都長胖的體質。長年喝葯比吃飯都還多。
因着御醫說了要調養,各種珍貴藥材便流水一般地流進了馮蓁的肚子裏,轉頭又被她嘔了出去。
本來她長年吃藥,早就習慣了那苦味,為了不叫馮華擔憂,馮蓁明知自己這次不是病,也捏着鼻子喝了。誰知道葯一下去,五臟六腑立即翻騰不止,上吐下瀉的,沒有病反而倒是弄出了病來。
再之後,真是吃什麼葯吐什麼葯,反反覆復折騰了小半年,弄得長公主無可奈何,只得尋了葯膳上了得的婦人主廚,以葯入膳,馮蓁這才恢復了正常。
是葯三分毒,馮蓁隱約間感覺到,怕是自己喝下的瓊漿玉液在作祟,受不住外葯入侵,當然這也只是她的猜測而已。
馮華見馮蓁大好起來,臉上才重新展露出笑容來,“你呀,可算是好了,前些日子險些沒把我嚇死。”
瞧瞧這被醉暈而鬧的烏龍,馮蓁歉疚地朝馮華笑了笑,靠在她肩上嬌軟地撒嬌,“阿姐。”
馮華點點馮蓁的額頭,“不過也因禍得福,你瞧這些日子沒出門,倒是白了不少。”
馮蓁心想哪兒是不出門的功勞啊,明明是桃花源的功勞。她那桃花源如今可是有澡盆大小了,那日她可美美的洗了個澡,全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得到了滋潤。不過遺憾的是,白息不濟,如今靠它自身恢復,哪怕是住在公主府,一日也就能恢復一海碗,只夠她喝水和洗臉用的。若是能再見到那些龍子皇孫的話……
“可惜了,我都沒瞧清楚四位殿下長什麼模樣,就睡著了。”馮蓁牽起話題道。
馮華忍不住笑道:“可不是么。你說你,心心念念想看美男子,這倒好,四人走到你面前,你卻睡著了。”
馮蓁噘噘嘴,也覺得虧呢,“可惜那日外大母把你支去了園子裏,否則阿姐倒是能同我說一說呢。”
馮華心虛地撇開了眼,話雖如此,但實則她是見着了的。
那日蘇慶和四位殿下去園子裏烤肉,離馮華去的牡丹園只隔着花溪相望。
馮華站在牡丹從中,百花爭艷,蜂蝶翻飛,那是花襯人艷,人比花嬌,二皇子當時就看得邁不動腿了。
馮華覺察出有人看自己,趕緊地背過身去,飛速地挑了幾朵牡丹走了。只是這樣的話她沒好意思跟么么提,總不能說有位殿下一直看她吧?何況她這樣年紀的女君,哪怕是背後議論男子都得避忌了。
“姐姐這兩日在做什麼,怎的一天也見不着人?”馮蓁又問。
馮華道:“因外大母想要咱們在這兒常住,所以特請了先生,免得咱們荒廢學業。這兩日我都跟着先生在念書習琴。”
馮蓁的臉色當即就變了,“又要念書?!”
馮華頗有些幸災樂禍地捂嘴笑了笑。
翌日,馮蓁早起去薅羊毛,或者說去給長公主梳頭時,果然聽長公主提起了念書的事兒。
“先前你身子不好,也沒跟你提,如今眼瞧着你也好了,正該跟着你姐姐繼續念書了。”長公主道。
馮蓁強撐出天真甜美的模樣道:“可是我昨兒才采了三籃子鮮花香草,這兩日得配香膏呢,外大母。”小女郎甜糯的嗓音自帶撒嬌。
“女子的容顏固然重要,可一輩子也不只能緊張一張臉,還有別的許多事兒要做。何況但凡有見地的男子,也不會只看重女兒家的臉。”長公主道,這些日子她也算是摸清了馮蓁的性子,這丫頭也不知怎麼養成的性子,性子憊懶得緊,小小年紀,愛美如命,成日裏就搗鼓什麼養顏方子,香身方子。也不瞧瞧她那頭黃毛,一點兒說服力都沒有。
長公主哪兒容得了馮蓁這般蹉跎自己,是以才出言敲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