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第五組&第六組⑤
“說完了?”霍栩問,冷淡的眼裏毫無波瀾。
“我倒是想繼續,可惜不行,再說多一點我就要被請出戰場了。”
精準掌握保密規則尺度的Guest.137對此頗為遺憾,如果不是忌憚被強制驅逐出關卡,他真的很樂意幫對方認清,所謂的闖關者,在他們這些K星人眼裏,到底是什麼貨色……
停,不對。
Guest.137像是想到什麼,迅速收回思緒,重新看向霍栩。
果然,對方臉上根本沒有一點想要追問的樣子。
這太不合理了。就算自己透露的只是語焉不詳的片段信息,但“天生”、“後天複製”這種關鍵詞,在對K星、鴞系統都一無所知、只能被逼迫着茫然闖關的蟲子這裏,不應該引起巨大的好奇和探索嗎?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Guest.137的期待,霍栩還真開口問了。
不過問的是:“你還有其他能力嗎?”
Guest.137被他逗笑了:“文具樹都被[消除]了,還希望我有其他能力?你是想讓自己死得更慘嗎?”
霍栩說:“我是怕你死得太慘。”
聲音未落,他人已出動,踏着顛簸的孤島如履平地,速度迅猛地直直衝向Guest.137。
Guest.137沒料到失去了文具樹的霍栩竟然敢先動,而且還是正面攻擊,彷彿勝券在握。
這樣的姿態和戰鬥方式,輕而易舉勾起了Guest.137內心最深的陰影——那些嘲笑過他沒了特殊能力就一無是處的傢伙,在被他[消除]之後,無一例外都會選擇這樣赤手空拳逼近,就好像他在他們眼裏不過是一個毫無基礎武力值的廢物。
一個闖關的蟲子竟然也敢這樣小看他,Guest.137絕對不能原諒。
集中意念,他將所有精神力都灌注到了身體防禦上,他要讓對方第一下打過來就明白他們之間不可逾越的體質差距,讓這隻蟲子用自己的拳頭擊潰自己。
極速而來的霍栩已到面前。
Guest.137不動如松,輕蔑勾起嘴角。
霍栩帶着風的拳頭用力揮出,自下而上狠狠打在Guest.137的下巴上。
Guest.137被揍得猛然仰頭,整個人向後飛出。
……是真的飛出去了。
霍栩這一拳帶來的爆發力和衝擊力,遠遠超過了Guest.137的預期。完全被打懵的他在低空劃了一道毫無美感的弧線,驚險落在孤島邊緣,但凡落點再往後一點,就是深海徜徉的命。
霍栩在Guest.137落地的同一時間,微微皺眉,眼裏終於有了明顯情緒,那是一種可以輕易讀懂的懊惱——竟然沒有直接掉進海里,這一拳,失敗。
然而Guest.137已經顧不上解讀了,他甚至都顧不上從地上爬起來,就維持着趴在孤島邊緣的狼狽姿勢,不可置信地張大眼睛瞪霍栩:“你的文具樹已經被消除了,你怎麼可能還有這種力量?!”剛說完他又猛地搖頭,自我否定,“不,你的文具樹是水系方向,就算你的文具樹還在,也不應該是這樣……”
忽然間,他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你在許願屋做了力量強化!”
說是可能,但Guest.137心裏其實已經篤定了,不然再找不到第二種解釋。
霍栩被他聒噪得厭煩,才懶得廢話,眼底微沉,身體前傾,再度全力以赴向Guest.137衝刺,並且速度比上一次更快。
霍栩的二次攻擊毫無預警,Guest.137呼吸瞬間停滯,上一拳仍殘留的疼痛記憶,竟然讓他對一隻蟲子生出了條件反射般的恐懼。
不應該是這樣的。
Guest.137被巨大的屈辱感包圍,對霍栩的輕蔑,恐懼,對自己的自信,屈辱,各種同時存在卻又截然相反的情緒在他內心瘋狂交戰。
霍栩卻在一瞬間就逼近孤島邊緣。
Guest.137心裏所有情緒一霎空白。先前被揍飛時他再錯愕,至少還能思考,能懷疑,可現在只剩震驚——這隻蟲子強化的不僅是力量,竟然還有速度?!
霍栩第二拳比第一拳還不留情,揮過來時劃破空氣,帶起凌厲疾風。
但上次Guest.137是故意等着拳頭來的,同樣的虧他不可能再吃第二次。霍栩速度快,他也不慢,就在拳頭馬上要招呼到身上時,他就地一滾,靈活閃到旁邊。
“咚”地一聲,霍栩拳頭重重砸在地面上,地面立刻被打出一個深坑。
霍栩毫不留戀地抽出拳頭,繼續撲向Guest.137。
Guest.137剛剛起身,本能想繼續閃躲,可下個瞬間他又改主意了。他面對的不是K星人,就是一個闖關者,再強化,也不過是一個闖關者。他就不信了,難道自己全力迎戰,還對付不了一隻蟲子嗎!
霍栩的第三拳已經過來了。
Guest.137渾身蓄力,也向著霍栩揮出拳頭,以拳對拳,看誰更硬。
兩個拳頭在半路狠狠相撞。
一聲悶響。
Guest.137感覺自己整個手的骨頭都碎了。他不受控制地倒吸口冷氣,所有感官都麻木遲鈍了,大腦里只剩下疼,鑽心的、致命的、能把人的意志徹底擊潰的疼。
霍栩也應該疼的,就算他骨頭再硬,同樣的撞擊力,不可能一點感覺沒有。
但顧問室的投屏里,眾守關人把視角快推成霍栩特寫了,也沒從他臉上找到任何波動。他彷彿不知道痛,冷漠地看着Guest.137齜牙咧嘴,冷漠地收回拳頭,再冷漠的朝客人肚子補上一腳。
這是他第一次飛踹,也是最後一次,出腿兇狠,毫不留情。
Guest.137終於飛出孤島,帶着驚愕,帶着恥辱,帶着被毀滅的自信,和一顆破碎的心,墜入深海。
“叮——”
<小抄紙>:客人脫離戰鬥區域,對戰結束,恭喜7/10通關!
白色光束投射而來,一道上島,一道入海。
勝利者和失敗者同時被傳送離開。
投屏里只剩隨着海浪輕晃的漂浮島。
顧問室陷入長久的安靜。
這場戰鬥不複雜,重點交鋒的就那麼幾個回合,簡單明了,過程清晰。
但就是這麼直來直去的戰鬥,莫名延伸出無數迷惑。
荷魯斯估計到落海都沒明白自己怎麼敗的。這位同事在海里掙扎的時候,驚慌中帶着憤怒,憤怒中又有一絲懵逼,看得他們這些圍觀者都覺得心酸悲慘。
然而他們又何嘗不是一頭霧水。
潘恩煩躁地抓抓頭,剛想提出疑惑,就發現卡戎正在調整漂浮島戰場的投屏視角。原本畫面是平視着霍栩和荷魯斯最後激戰的孤島邊緣,經過卡戎的各種調整推近,現在對準了地上的一個坑。
“你幹嘛呢?”潘恩莫名其妙地問。
卡戎說:“這是霍栩的第二拳,荷魯斯躲開了,拳頭就砸地上了。”
其他人聞言,也跟着看向投屏。
被水浸濕過不知多少遍的泥濘地面上,一個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坑,乍看沒什麼特別,但仔細往裏看,就會發現坑很深,拳頭穿透了被水浸濕的表層地面,直抵乾燥的深處。
這樣威力的拳頭,很難想像來自於一個失去文具樹的闖關者。
眾守關人在整場戰鬥中累積的疑惑,終於被推到頂峰。
6/10:“他到底在許願屋裏強化了什麼?要麼力量,要麼速度,許願屋不可能給他兩個方向同時強化。”
7/10:“會不會是強化一方面,然後靠一次性文具提升了另一方面?”
卡戎:“不可能,荷魯斯可以消除一切特殊能力,不管是文具樹還是一次性文具。”
7/10:“說不定他這次就失手了呢,讓那個繃帶小子鑽了空子。”
“哎?”8/10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笑容微妙地看向得摩斯,“聽說你守2/10的時候曾經被一個纏着繃帶的傢伙打傷過,是不是就是他?”
得摩斯英俊的臉龐有一瞬的僵硬。
“我不想聊這個。”2/10守關者下巴一抬,仰望天花板,拒絕得任性又乾脆。
8/10聳聳肩,過了一會兒,忽然又看向提爾。
提爾愛莫能助:“當事人不想說,我恐怕不方便代為透露。”
8/10扶額:“我不是問你這個,”他得多想不開才會找提爾打探八卦,“我是想問那小子到底什麼文具樹?打來打去就是水,我記得前面幾關也是,從攻擊形式上根本看不出區別,他該不會從一級到五級都是同一個文具樹吧?”
提爾沉吟片刻,緩緩搖頭:“不知道。”
8/10愣住,有點沒明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提爾這回答太奇怪了,整個顧問室都看過來,目光全是不解。
“我無法查看他的文具樹。”提爾平靜道,聲音仍是淡淡的。
各位同事你看我,我看你,沒一個能像提爾那樣淡定:“無法查看?!”
“沒權限嗎?”得摩斯也是第一次聽提爾說這個。
提爾還是搖頭:“正常情況下,如果是因為權限問題,系統就會提醒我權限不夠,但選擇查看他的時候,系統沒有任何反應,既無權限提醒,也不反饋任何信息。”
眾守關者面面相覷,這算什麼情況?
他們在試煉區工作這麼長時間,還沒遇見過發出的要求,系統不給回應的,哪怕是拒絕,也會有明確反饋。
得摩斯就喜歡這種不尋常的事,想像力瞬間開始馳騁,“系統出bug了?他進來的時候沒走正規渠道?還是上面派下來的卧底?或者乾脆就是鴞系統製造出的虛擬測試者?”頓了頓,得摩斯直接拍板,“就是虛擬者,他那股不要命的勁兒根本就不屬於人類。”
維達隨手調出闖關者資料投屏,翻開崔戰照片,提醒道:“這個也不要命。”
得摩斯立刻說:“他是莽,但受傷也會疼,得意也會樂,而且你見哪個虛擬者打架的時候還聊那些亂七八糟有的沒的。”
維達:“……”
也是,如果這傢伙是虛擬者,那構建他的設計者得有多無聊,才會給他輸入那麼多沒用數據——沒用也就忍了,數據氣質還不正經。
對比崔戰,再看霍栩。
不怕疼,話還少,從頭到尾幾乎不會說什麼多餘的,就像一個沒感情的戰鬥機器,然後身體素質還超乎尋常地強,文具樹更是不可被查看……
眾人越想越覺得像,可又覺得從鴞系統的邏輯上說不通。
所謂虛擬者,即由鴞系統創造,並投放在關卡世界裏的人,怪物,甚至是關卡環境本身。
比如前十三關,整個就是由數據庫構成的虛擬空間,無需K星人進入管理,直接由鴞系統自動運行。但對身處其中的闖關者來說,他們是無法察覺這種“虛擬”的,因為當他們被捲入前十三關那一刻,他們的意識就和虛擬空間連通了,關卡內的一切東西,在他們的感受里都是真實的。
然而後十關和前十三關的模式可完全不一樣。
后十關連同整個試煉區,都建立在這個真實存在的星球上,真實的城市,真實的島嶼,真實的大陸,真實的守關人,甚至連關卡內的各種設置——地下城的地鐵、孤島求生的詭異天氣和動植物、沙漏古堡的翻轉再翻轉等等——也都是真實構建的。
如果非要從后十關里找出一點點虛擬成分,2/10水世界,[終極恐懼]那條闖關劇情線里的妖魔鬼怪,算是有且僅有的。
可這也不是鴞系統原本的設計,是後來上面突發奇想,找人想給各關卡再添些趣味性,結果因為缺乏修改系統的核心權限,剛拿2/10練手簡單弄了點東西,就被系統警告了。上面不信邪,繼續讓人破解權限,最後搞得整個系統啟動保護程序,所有人權限暫時降級,系統自動關閉三天。
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之後,上面再不敢亂動系統。
換句話說,后十關在理論上就不存在虛擬者,更別說是霍栩這樣一個混在闖關者隊伍里的虛擬者。從鴞系統的邏輯去思考,這樣的設計不合理,也毫無意義,
“先別管那傢伙是什麼身份,”希芙打破安靜,轉頭問提爾,“無法查看文具樹的事,你和上面彙報過了嗎?”
提爾說:“沒有。”
“為什麼?”希芙奇怪,“他闖1/10的時候,你就該發現了吧。”
她和維達守關的時候沒遇見霍栩,那考核過他的必然是提爾。而1/10守關的第一項,就是查看闖關者的文具樹,再進行考核。
提爾確實發現了,但:“我的工作職責是考核闖關者對文具樹的應用,文具樹本身的疑點,不在考核範圍。”
眾守關者:“……”
你的好奇心還能再貧瘠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