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審判上

51、審判上

肇飛十八號從省城被押送回,未在縣城做停留,當日即押往他下鄉所在的黃集公社,這兩天一直關押在黃集的民兵營部。

縣裏關於進行司法改革,組織群眾參與審判的事兒,經過常委會討論通過後,正式的紅頭文件已經飛速下發。黃集公社被選擇為改革試點,肇飛女知青的案件,也被挑選為第一個實施司法改革的案件。當然因為一切工作還在緊張的籌備過程中,所以暫時還對外保密,但社隊幹部們已提前傳達了。

頭一天,也就是十七號,樊二柱帶領民兵對肇飛家進行搜查,在肇飛家的被子中,樊二柱搜出帶短波的電晶體收音機一台,而且一個懵懂的民兵戰士,無意間擰動開關后,恰恰傳出一陣怪腔怪調的西洋音樂,然後就是嘰里呱啦的洋人說話。上繳專案組后,專案組給予參與的民兵表揚后,為此也給肇飛新增加了一項罪名:收聽敵台,裏通外國。此刻,立下一功的樊二柱,正帶領一群興奮不已的民兵,在周宇曾經藏身的土寨內四處挖掘。秋魯臨走前向他稍微透露了一些信息后,他與秋魯的判斷相同,認為周宇一定在土寨內掩埋了一些參與叛亂的罪證,所以他發誓非得將證據找出不可,哪怕驚擾祖先、挖地三尺也在所不惜。

樊支書和他爹樊老旦,見他大膽妄為地挖掘村裡先人們的墳地,動了祖宗們的風水,嘴裏不敢以封建迷信的那一套阻擾,但私下發動了很多鄉親們圍堵,竭力阻止他們破土開挖,但二柱很堅決地派人將村裏的老少爺們和姑娘婆姨攔在寨外,根本就不允許大家過河,因此掘墳行動進行得還算順利。

呂繼紅被公社知青工作組的黃蓮大姐叫喚到了黃集。

知青工作組的辦公室,與公社革委會辦公所在的地方隔着一條土路對望,都是一溜的大平屋通間,外面圍着一個土坯牆砌築的寬敞但破舊的院子。

呂繼紅進知青工作組的時候,發現對面公社辦公室院子的大門口,居然有持槍的民兵在把守,憑她的經驗,估計公社是出了大的情況。但為的是什麼,她也沒心情往深處想,她已經淡出了幹部們的革命隊伍,正等待着組織上的處理,因此,除了與自己或肇飛有關的事情,她對任何事物都失去了關注的興趣。

“四眼狗,你給我老實站着,跑這兒來幹啥?”

剛要進黃蓮的辦公室,就見陸一凡興沖沖地從屋內出來了,手裏還拿着一張表格,於是呂繼紅怒氣沖沖地問道。

“我。。。”

陸一凡與呂繼紅碰了個頂頭,面上有些掛不住的尷尬和忐忑,吶吶着說不出話來。畢竟是道行還淺的年青人,做了虧心事後,心理還沒修鍊到能無動於衷的地步,他見到神情泱泱的呂繼紅,心裏湧出的內疚和不安讓他下意識想躲避。

“舉報信?又想着陷害誰了?”

呂繼紅輕蔑地哼了一哼后,也懶得再搭理他,錯身朝黃蓮屋裏走,但與陸一凡交互而過的瞬間,她伸手突然奪下了陸一凡手中的表格。

“噫!好事嘛,要上大學了。”呂繼紅瞥了一眼手中的入學政審表,嘲諷道:“不曉得又靠出賣哪個人用他的鮮血換來的?”

“呂繼紅,你說話客氣些!少在我面前擺譜。你自己做了錯事別往我身上賴,敢作就要敢當。再說你現在已不是社隊幹部了,沒資格教訓我。”

陸一凡瞬間的慌亂之後,似完全變了個人,口吻很強硬語調也很冷漠。

“狗東西,我姓呂的往日是瞎了眼,居然沒識透你的本質。”

呂繼紅罵完后扔下手中的表格,頭也不回的進了屋。

“小呂,大姐也很為難,公社黃主任的意思,你要不去的話,公社很可能堅持將你的事情作敵我矛盾處理。那就不是簡單的黨紀和政紀處理了,大姐所有先前為你做的努力也就白費了啊!”

黃蓮一臉的為難,但話還是說得很客氣很親切。

呂繼紅在肇飛案件中,作為當事人應受的處分還沒有最終定案。但呂繼紅進屋后,黃蓮已第一時間給她打了招呼,讓她思想上得提前有所準備。

行政上的處分意見是公社革委會直接做出的。撤銷所有的行政職務,包括:大隊婦女委員、民兵排長、鐵姑娘戰鬥隊的副隊長,甚至還包括小樊村的記工員等等不起眼的兼職;黨內的處分,因為她在縣常委們面前,當著幾個常委的面替肇飛求情,並以相要挾,因此,知青工作組討論后認為她完全喪失了革命立場和黨員的先進性,原議定的記過處分太輕,建議修改為勸退出黨,並參加政治思想學習班學習,提高思想覺悟。肇飛的審判工作一完成,就執行上述黨紀政紀處分。

同時,黃蓮還告知呂繼紅,在公社革委會討論其處分問題時,黃向陽主任堅持讓呂繼紅必須參加對肇飛的批鬥和公審大會,並以自身的受害經歷為例子,親自揭發批判肇飛的罪行,宣誓與肇飛劃清界限,否則就不能作為人民內部矛盾處理。

呂繼紅感到極度地絕望。

為了她的組織,為了她過去的信仰和忠誠,她犧牲了一個姑娘家的名節,犧牲了所有的政治前途,換回來的居然是這樣殘酷的回報,這讓她聽完黃蓮的話后,覺得似一盆冰水澆到了她的全身,股股寒氣從頭一直寒到了腳底板。忍不住的委屈淚水奪眶而下,她哽噎着大聲嚷嚷道:“大姐,我要是上了台,把那事兒都當眾說出來,今後還能夠有臉活下嗎?”

“小呂,大姐不是答應把你換到其他地方嗎?”黃蓮勸慰到,但也知道自己蒼白的承諾,不會有什麼作用。

“我就是一破鞋了,人家嘴裏不說,還能阻止人家心裏不去想嗎?換到哪裏都一樣的。”

“小呂,你還是我們的革命同志。”

呂繼紅無力地搖搖頭,表示黃蓮的好心建議,對自己已起不到任何幫助作用。進屋前僅留的一絲幻想破滅后,她不想再開口和黃蓮說話,以沉默來表示對她的不滿。

“公社已被縣裏選擇為群眾審判的試點單位,肇飛那件事情,也準備作為群眾參與審判的第一件案子。不過肇飛押送回來后不是太配合,態度據說很惡劣,而且,從昨天起還以絕食對抗組織。要不我為你再爭取一個機會?你去勸勸他,做做說服工作,讓他配合公社順利完成上級組織交辦的任務,這樣我就可以再為你說話求情了。”

昨日提審后,肇飛就開始絕食對抗,專案組王組長早上臨回縣城前拜託過黃蓮,讓她做做呂繼紅的工作,想利用呂繼紅與肇飛的特殊關係去化解緩和彼此的對立情緒,以確保審判工作的順利進行,避免公審大會前發生意外。黃蓮原來沒指望能說服呂繼紅的,她對小姑娘食言了一次,未能保住小姑娘的政治前途,甚至連名聲也未保住,所以再也不敢對王組長打包票。

“老肇回了?”

呂繼紅用驚異的眼色詢問到。黃蓮點點頭表示確實如此。

“他在哪兒?”呂繼紅的眼神再次詢問

“在街對面的公社大院關押着。”

“嗯!”

呂繼紅輕點頭顱表示接受黃蓮的提議。這讓黃蓮有些喜出望外。

其實黃蓮的誘導呂繼紅根本就不相信。不是不信任黃蓮這個人,而是不信任黃蓮的那個組織。但是能利用這個機會再見見肇飛,這是她願意的,也是她心裏早就打算好的想法。

公社革委會門口把守的倆民兵沒有為難呂繼紅。

她是肇飛案件當事人的事情,目前還僅僅限於社隊領導層和案件相關的專案組人員知曉,執勤的民兵仍然把她當做自己的戰友和領導看待,對於走進院子的呂繼紅,他倆還報以微笑算是打招呼。

執勤時是不允許交談的,別的地方可以隨便些,但這裏是公社駐地,最近兩天,又有很多區、縣的領導們進進出出,一個不小心就可能鑄下大錯。

呂繼紅走到專案組的門口時,門虛掩着,屋內傳出了幾個人研討案情的對話聲。於是她刻意停下腳步,好聽聽他們是如何為肇飛的事件定性的。

“你們別看這傢伙文文弱弱的樣子,骨頭還是很硬的。和我們一起乘火車回來的路上還有說有笑,但將三項罪名往他跟前一撂,他就再也不開口了,後來乾脆絕食抗議。”

話的聲音有些耳熟。呂繼紅想了一會,猜出了是誰。不正是專案組那個穿白制服姓白的小警察嘛。上次在村裡,專案組讓自己寫事件經過時,一聽到有人詢問事情發生的細節經過,他就雙目閃爍着炯炯的異光,似乎特別來勁。極噁心的一個傢伙!

“三項罪名?原來不是說兩項嗎,怎麼又成了三項?”屋裏這位顯然是剛加入進來的,有些孤陋寡聞,對新增加的罪名不太清楚。

“原來的兩項,一是以戀愛為名,腐蝕拉攏革命幹部,騙取女知青積極分子的信任后,伺機破壞上山下鄉運動;第二項,擅自脫離群眾監督改造,潛逃外地繼續伺機流竄作案;昨天樊村那個回家探親的樊二柱搜出帶短波的收音機后,專案組又為肇飛新擬了一項,即對社會主義祖國極端敵視,長期收聽敵台,為亡我之心不死的帝國主義收集情報。”

“那他絕食抗議的是哪一條呀?”

“哪一條?”姓白的小警察冷哼一聲說:“在省城的時候,我們為了方便監管,是和他住在一間屋子裏的。因為不是正式訊問,所以和他談到第一條時,他振振有詞地說他與那個女知青的事情是他私人的問題,不屬於應該向組織交代的範圍,為保護女方的名節,他有權拒絕回答一切相關問題的細節。還拿**佬的什麼權來說事兒,說人家那裏都是這樣,凡是涉及男女的事情,是絕不會公開審理的。。。”

“是什麼?”有人插話問道

“我也不懂。好像就是說。。。反正就是不想讓人知道的男男女女的事兒吧。”

“別打岔,讓小白接著說。你們是怎麼反駁他的?”

“你們都知道,老王是最恨假洋鬼子的,身上抗美援朝留下的**炮彈片都還沒取出來。他一聽肇飛那崇洋迷外的怪調調,就拍桌子摔椅子地吼道:你以為你還在**呀,講什麼個人私密?我告訴你,這是在新**,所有的一切都是屬於黨、屬於國家和偉大領袖的,包括人的生命和思想。我看你是人在新**,心還留在**佬那裏。就憑這一條就可判你一個仇視社會主義的罪行。。。

“說的痛快,就該狠狠打擊他的囂張氣焰!後來呢?”又有人忍不住接腔,但屋裏其他人顯然很不滿意,打斷了他的插話。

“王組長一句話就讓他啞口無言了。”小白說

“什麼精彩話這麼厲害,能讓伶牙俐齒的臭老九都答不上來?”

“老王說,就借用你的所謂權回答你吧。你說男歡女愛的事情是你們倆的私密事兒,屬於權保護的範圍,那麼為什麼又扯出個牛鳳在其中?三個人的事兒也屬於?肇飛一聽這話就焉兒了。”

“精彩!”

“漂亮!”

屋裏人齊聲喝彩,呂繼紅也苦澀地緊咬雙唇。

這正是她的心結,如果不是因為其中穿插了那個牛鳳,自己也不會因為一妒之下,被黃蓮的花言巧語哄騙着寫下旁證,導致事情最終完全偏離軌道而失控。

“那第二項罪名他認了嗎?”有急不可耐的人,焦急地發言**得知事情的全部經過。

“擅自脫離群眾監督改造、潛逃外地繼續伺機流竄作案這一條,肇飛不知是如何想的,很爽快地承認了。不過辯解說,最初他是向樊村的樊**請過假的,出門時還託人向公社和大隊捎帶過請假條,至於為什麼公社沒收到假條,他也不太清楚。超假是因為特殊情況,來不及向組織申請追加請假時間。而且他回城也絕非我們臆斷的那樣繼續伺機流竄作案,他哪裏也沒去,什麼也沒做。”

“他離村時請假了?真的假的?”

“他離村的那天,確實向樊村的隊長請假說到鄰村的,但後來回省城請沒請假就不知了。反正我們問他托誰請的假,他竟然不肯交出人。其實他承認不承認潛逃都無所謂,被我們當場抓住時,身上沒有合法外出證明總是事實吧!”

“是啊,沒有介紹信外出,現在都是當做流竄犯處理的。”

“收聽敵台的事兒肇飛如何辯解?那也是事實吧。”又有人好奇地詢問

“你說這個啦?那更好笑。我昨天擰開收音機旋鈕,放着他天天偷着收聽的波段,恰好先是一段靡靡之音,然後就是嘰里呱啦的洋文。我指控他收聽敵台企圖裏通外國時,他居然嘲笑我們專案組的所有人說:你們聽得懂廣播裏是什麼語言,說的是些什麼嗎?”

“***,態度還真頑固。我們這十里八鄉確實沒人聽得懂他收聽的那玩意。不過插隊的知青不是學過外語嗎?他們也不懂?”

“知青大部分是學俄語的,剩下幾個學英語的,那文化水平與他也差了十里八里地,別說聽懂了,就連是不是英語都不敢肯定。”

“那豈不是不能定他這一條罪狀了?”

“老王是什麼水平?你以為你沒辦法人家就沒轍了?當時就指着他的鼻子訓斥到:我們是聽不懂,但是我們革命幹部和進步群眾,除了偉大領袖的聲音和黨的指示,需要去收聽美帝蘇修的反動宣傳嗎。當場駁得肇飛啞口無言,只能狡辯說我們是**加之罪!”

“你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王組長今天怎麼沒有見着?”

“回縣裏趕去彙報了。我們人保組非常重視常委會交辦的這項重任,王組長作為縣司法改革領導小組的副組長,還兼任着肇飛專案組的組長,昨天常委會後一趕來,就親自帶隊到大李村蹲點選定了召開公審大會的地址,此後又忙於從貧下中農中篩選人民審判員,組織幹部們審議公審大會的流程,擬寫公審大會的審判詞,確定量刑標準等等,當然,最重要的事情是提審肇飛,落實相關證據。由於其中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和縣裏各部門銜接,或者是徵求常委們的意見,所以秋主任電話一來,就連夜返回縣城了。”

“可不是嘛,我也和小白一起,陪王組長他們熬了一夜,到現在都沒闔眼呢!哎,小白,早上王組長接電話時興高采烈的,是不是有什麼喜事呀?”

“你們別到處亂傳我就告訴你們。”

專案組的民警小白,神秘兮兮、洋洋得意地吹噓到

“到底什麼事兒啊?”

“據說咱們縣裏的一號人物秋主任要辦喜事了,而且對象還是個極洋氣、極漂亮的大城市姑娘、現役的革命軍人。昨天一到咱們這裏,就把全縣的漂亮姑娘們給震懾住了。我估計王組長是趕回去參加秋主任婚禮的,彙報只是個借口。”

“真的很漂亮嗎?與肇飛搞上的那個姓呂的比較怎麼樣?”

“姓呂的要與秋主任的對象比,那給她提鞋也不配。什麼貨色嘛,破鞋一雙!”

呂繼紅再也聽不下去了,羞憤、委屈和後悔的淚水,似滔滔江水般朝外涌着。但這也只是一瞬間,片刻后,她定下心來擦乾淚水,臉上恢復了往日驕傲,用勁一腳揣開了屋門。

屋裏大約有五六個人,由於背對光線的緣故,沒有看清進屋的人是誰,其中一個人怒喝道:“誰讓你進來的?這裏是你隨便可以來的地方嗎?”

“不是你們請,我姓呂的會閑得無聊到這裏來?”

“呂繼紅?”小白詫異地問道

呂繼紅高傲地仰着脖子,似乎她不是他們嘴裏的那雙破鞋,而是驕傲的公主。

“你是來勸說肇飛的?”

這個女孩的性格,他上次就有所見識,既厲害又潑辣。她已經吃過一次專案組的虧,現在居然還能趕來幫助專案組,這令他完全沒有想到。

“帶我去見他吧!不過我有個條件,如果你們不答應,我姓呂的立馬掉頭走人。”

“你說,只要不違反組織原則,我可以代錶王組長答應你。”小白很謹慎地試探道

“我給老肇做思想工作時,你們可以在外面把守着,但不得偷聽我和他之間的說話。”

屋裏的幾個男人都對視着曖昧地笑起來。或許是同時想到了那個所謂的權問題,也或許是想到其他什麼下流的地方了。

小白思索了一會後有些猶豫地說:“那我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傳遞消息,準備給他通風報信呢?”

“我已經被你們排除在革命隊伍以外,連他被押送回來的事兒都不知道,還有什麼消息值得我去通風報信?不是黃蓮大姐強迫着,我會閑極無聊到跑幾十里路來跟你磨牙?你的意思是不需要我去做工作了,嫌我來得多餘嗎?”呂繼紅冷冷地哼了一聲,作勢**離開。

“行,就按你說的辦。但我告訴你,肇飛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就會再多出一條拒絕改造、對抗無產階級專政的新罪名。”

小白陪同着呂繼紅往關押肇飛的那間屋子走去時,忍不住再次提醒道:“你勸他放聰明些,務必好好配合組織完成本次的群眾審判工作,而且我也不怕提前知會你一聲,三條出路和結果會等待着他,一是死刑、二是無期徒刑、三是二十年有期徒刑,他想選擇哪一種結果就看他的認罪態度了。。。量刑書我們就要發放給明天所有參加公審大會的人民審判員,他們都是黃集的貧下中農和革命幹部,只要肇飛認罪的態度不能讓他們滿意,他們的小指頭隨意勾選一下,肇飛的性命就算完結了。”

“山東,你是讓我專程去一趟京都,把這些東西親自送到京都軍區李政委和紀政委手裏嗎?”

在縣人保組的一間煙霧繚繞隱秘的會議室里,四個大男人,也是縣裏關係最鐵的四個常委坐在一起,興奮得有些忘乎所以,大李也忘記了要保守與秋魯之間私誼的秘密,用部隊大院中常用的稱呼,一邊拍着秋魯的肩膀,一邊下意識問道。

李進和王抗生都有些訝異,他倆這才發現秋魯居然在縣裏還藏着個卧底。好在都是一個戰壕的戰友,暗箭也不是用來傷害自己的,所以沒有大驚小怪。

本來只是秋魯、李進和李鐵三個男人,因為避嫌而躲到這個往日縣公安局的院裏來開小會,聽秋魯傳達昨天收到的京都消息,但會議中途樊二柱來了,並帶來了秋魯望眼**穿的特大喜訊,所以秋魯儘管認為王抗生組長還達不到親密戰友的那個份上,但最終還是破例將他也招進了小會議室,將喜訊也與他一起分享。

樊二柱挖出了肇輒埋藏的那本周宇的筆記簿。他以為是周宇自己埋藏的,根本就沒往肇輒的頭上想,只是隨意翻動了幾頁,就知道這一定就是秋魯想要的東西,也猜出了秋魯為什麼敢下令讓自己對周宇開槍的緣故了。但他不敢多看,這個事情超越了他的認知範圍,多知道可不是好事情,於是立即乘坐肇飛專案組落在黃集的那台小車,親自趕來縣城向秋魯報訊。

將車留在黃集待命,這是秋魯親自吩咐的,為的就是第一時間掌握樊村的動態。

“當然要你親自去了。我們這些人誰也沒有你方便,你動身前給賈老爺子打個電話,讓他通知京都那邊的專案組接站。你要把東西親手呈送給那兩位領導,中間不能經過任何其他人的手。”

既然大李無意間把彼此的關係揭破,秋魯也不想再藏着掖着。李鐵給賈老爺子當警衛的時候,老爺子還在京都的總參工作,賈家和自家是住在同一個家屬院子的,所以雙方慣熟得很,說話也隨意。自己因為尤和尚回鄉的事兒,隨時要做好接待準備工作,縣裏的全局也得自己坐鎮,那麼自己不能去京都的情況下,也只能麻煩大李跑一趟了。

“李政委我跟老爺子那會兒也見過,但紀政委那邊。。。”李鐵畢竟是粗人,有些擔憂自己見到兩位高層首長不會說話,壞了秋魯的大事兒。

“行了,我會把情況提前給賈司令員說清楚的,讓他直接把情況轉述給那兩位。你過去后什麼也不用開口說,這樣總可以吧!”

“那樣當然好了。”李鐵噓了口氣,放下了心中的擔憂。

“老李、老王,我向你們告密吧,咱們武裝部李鐵部長,可是深藏不露的顯赫人物,以前是跟着賈老爺子混的,現在又馬上就要與京都的兩位大人物搭上線,未來的前景那叫一片光明呀!你們以後要進步,可得抱緊他的粗腿啊!”

李進與王抗生對視了一眼,似乎心中豁然開朗,便隨着秋魯的笑聲哈哈大笑起來。

。。。

“砰。砰。。”

會議室外傳來輕叩門扇和呼喊他名字的聲音,聽到那熟悉的喊聲,秋魯有些惱怒地無聲環視身旁的幾人,那眼神明顯是懷疑其中某位將自己的行蹤泄露了,但他們幾人都很坦然地看着他搖頭。他們都是久經考驗的老同志,還能不明白今天會議的重要性!

“山東,你躲的真隱秘,害得我和華主任好找了一陣子吖!”

站在秋魯面前的是他那千嬌百媚、光彩照人,讓人一瞧見就忍不住犯暈的未婚妻聞慧,她側後站着的是華屏。

華屏在聞慧對着秋魯嬌滴滴發著嬌嗔時,不動聲色地給他遞了一個眼神,又輕搖了一下腦袋,意思是我也沒辦法,是她逼着我帶來過的。

“慧慧,你不是在家佈置新居嗎?怎麼有空跑這兒來啊?”

當著眾人的面,秋魯沒那個膽子對他發惱,只能不動聲色地輕聲問道。

聞慧顧盼自若地輕笑着與幾個常委打了招呼后,衝著秋魯眨眨眼睛,又撇一撇紅艷艷的小嘴說:“我有事找你,中午等你也不回,這不是嘛,只好委屈自己過來了。”

“我們還在開會呢,回去再說不行嗎?”秋魯輕蹙眉頭,聲音有些責怪地問道

“我爸爸打電話來,告訴了我們一個好消息,我有些忍不住想提前和你分享嘛!”聞慧撅起嘴有些撒氣地嘀咕道。

“行行,既然你忍不住了,那現在就說吧。”

秋魯本來是虛應着聞慧的,沒料到聞慧的的小嘴一張,吐出來的話讓包括他在內的所有在場人都大為震驚。

“章喬春叔叔聽爸爸說過我們的事兒后,親自給我們寫了一幅字兒,說是為我們的新婚誌喜祝福,已經裱糊好專程空運到省城了。我們婚禮時,他讓地區的馮叔叔親自送過來。”

聽到聞慧嘴裏章喬春副總理如雷貫耳的大名,聽到他為秋魯的婚禮親筆題寫賀詞,且還是委託地區一把手親自送來,一幫縣裏的小常委豈能不震撼!幾個男人面面相覷,華屏甚至激動地摟住聞慧的肩膀,在她耳旁好生地恭維了幾句。

秋魯也震驚,但他不是高興而是氣惱。

他竭力想在父親的那幫老帥夥伴們面前擺出姿態,顯示要和章秀才一幫子新貴割裂開來,為此甚至在父親的葬禮上都對章喬春愛搭不理的,可這個政治上淺薄的女人,居然虛榮地把她家與章喬春的關係,硬拿出來亮相在眾人面前炫耀,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自己所有的努力白費了嘛!

怒髮衝冠的秋魯,一把摘下頭上的軍帽,狠勁地扔在地上,拉長了臉轉身朝會議室外揚長而去,把一幫子感覺莫名其妙的人都愣在那裏發著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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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號交響曲 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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