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現場二

48、現場二

本來是談論周宇事件善後處理的常委會,因為一句玩笑話偏離了原定的軌跡。五個常委吵嚷着,氣氛熱烈地討論了一陣子司法改革后,由秋魯做總結、李進執筆,草擬了一個簡單的紀要,並約定回縣裏後繼續徵求其他今天未到場常委的意見和建議,完善後再發文實施。對於這種能為多數人臉上添光彩的事情,秋魯向來並不專斷,相反,他更樂意實行集中的原則,以保證他親民的形象。分潤點功勞算什麼,范城畢竟是他秋魯的一畝三分地,別人的光彩都少不了他的;同樣,出了事情還不是得自己擔著!

正事終究不能不談,秋魯連夜將一干人拉到樊村,畢竟是為周宇事件擦屁股來的,議完司法的事,秋魯用目光示意李進先發言。李進按照他和秋魯在墳場內交換的意見,對周宇事件的善後處理,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華主任,你看老李的處理意見有什麼不妥的嗎?”

華屏可能是剛才的談論耗費了她大量的熱情,此刻情緒仍沉浸其中無法自拔,她對秋魯的發問有些不明所已,蹙着眉很糾結地問道:“秋主任,對那個小姑娘的處理,您不會按議定的新司法規則進行吧?”

“哪個小姑娘?”秋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就是肇飛案的受害人,姓呂的那個小姑娘呀。”

“華主任,你扯哪裏去了。”秋魯有些哭笑不得。

這華屏是他常委中用來當花瓶使的,但這女人的智商實在讓他頭疼,往往想支持自己一把,話卻常常說不到點子上。今天議論司法改革時,好不容易清醒明白了一回,也表演得不錯,但這會兒仍激動得不能自拔,連剛才李進講了什麼也稀里糊塗沒弄清楚,居然蹦出這樣令人啼笑皆非的問題。

看大家都默不作聲瞧着自己,也都想弄明白的樣子,秋魯只好很大度地表態說:“呂繼紅是肇飛案件的受害者,即使說了錯話、做了錯事也是人民內部矛盾,怎麼能用司法程序處理她的問題呢!適用她的是黨章的紀律處分和行政處分,司法審判不能亂用在她的身上。”

“秋主任這樣說我就放心了。黃蓮剛才給我一說,我還真擔心黃集的黃向陽揪着她不放呢!那黃向陽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那雙狗眼,總往人家姑娘們身上不該瞧的地方亂打量,我都看着噁心。”

華屏捂着胸,一幅如釋重負的樣子,一雙妙目還朝秋魯不停地放着電。常委們對此也習慣了,微笑着將臉側轉開去,抽煙的抽煙,喝水的喝水,等着秋魯和她繼續言語糾纏。

“華主任,老李的意見,是談的怎麼向上彙報周宇事件的經過,沒談肇飛案的處理。我想聽聽你的看法。”秋魯無奈,只好將李進的建議再重複向她講述了一遍,然後徵詢她對李進建議的意見。

“哦,這事兒呀!我聽秋主任的,您說怎樣就怎樣,我總是聽您的,無論何時何地。”

“哈哈。。。”

華屏對秋魯的曖昧和言語,大李還只是克制着微笑,憨直的老周禁不住放聲大笑起來。李進勉強忍着,臉上的肌肉不停顫動,顯然也快撐不住了。

華屏嬌媚地對老周吐吐舌頭,還嬌嗲嗲補充說:“我說的是事實嘛!我們女人在男人的事上就是缺少發言權。秋主任是革命後代,又是革委會黨的核心小組負責人,以後縣黨委恢復后,還是我們的第一任縣委**,他在我上面,我不聽他的聽誰的。老周你這個該死的,不會想到別的什麼地方去了吧?”

華屏不解釋還好,這解釋的話一說,所有人包括秋魯在內,都禁不住“撲哧”一聲大笑起來。李進的高度近視眼鏡,因為臉部肌肉抖動得太厲害,還掉在了地上。只能邊笑着邊在地上亂摸尋。

“老李,你可別瞎摸一氣。摸錯地方,小心華主任那位找你拚命啊!”

見口無遮攔的周奇勇又趁機調侃,華屏紅着臉,用她綿軟無力的小拳頭,羞惱地在老周身上亂捶了幾下。

“哎,秋魯。我說你的婚事也得趕緊解決了吧?快三十的人了,不解決個人問題,以後是否會因此影響到進步?組織上和咱們常委同事也不放心呀!”

大李與秋魯的關係畢竟不同於一般人,他作為過來人和老大哥,收斂笑容后,很認真地趁機規勸道。他對的華屏總有些不放心,害怕秋魯經受不住她的**,犯下生活作風錯誤,那對秋魯和自己都是巨大的打擊,所以他必須時時刻刻保持警惕。

秋魯苦澀地勉強笑道;“請大家放心,過了最近幾天,將手頭的急事處理了,我一定請在座的幾位喝喜酒。”

“啊!。。。”

“好!”

幾人又驚又喜,對秋魯終於解決了個人問題感到由衷高興。華屏揪住秋魯一條胳膊,非要打聽出女方是哪裏的,幹什麼工作,長相、家境如何等等。似乎有一條不能讓她滿意的話,就不肯善罷甘休似的。秋魯甩不開華屏的糾纏,只得簡單將聞慧的基本情況介紹了一下,最後還團團抱揖不忘記提醒道:“她是我繼母的侄女,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脾氣不是太好,如果以後有某處言語或行為得罪在座各位的,務請大家包涵,我這裏先賠禮了!”

“唉,我們縣裏的那些姑娘們,看來不得不死心了。老李,你們政宣組的幾朵花,你以後可得看緊點,別讓她們曉得了消息作出傻事呀!”華屏長吁短嘆地,也不知是為姑娘們還是為自己嘆息。

“接着談正事吧!我個人的事,大家過兩天見到她本人,就什麼都清楚了。”

將其中的厲害關係擺明后,常委們很快就按李進的基本意見,達成了暫不確認周宇副統帥同黨身份;並視**精神傳達時間和內容,具體決定案件的上報時間和層次兩點共識。

秋魯把玩着周宇那支精美的64式手槍,向負責驗屍和證物採集的周奇勇和大李問道。

“老周、大李,僅僅是這幾樣證據有些單薄啊,能不能再補充一些?”

“除了你手中的那支槍,還有一本可以確認死者身份的黨員證,再就是幾件換洗的衣物,以及一些錢物糧票之類的東西。如果兩個女知青不願意出具被綁架的書證,僅憑這些想給周宇定罪確實有些困難。”

“沒有找到任何筆記、地圖、命令等文字之類的東西?”

“也許有,但沒發現。”周奇勇有些泄氣

“大李,你是行家,說說你的看法。”

“現場清理得非常乾淨,估計是搜捕前有人通風報信,所以他做好了善後工作。但我分析周宇死前手裏原來應該掌握有這類東西。要麼掩埋了,要麼銷毀了。仔細搜索可能會有些收穫。”大李翻看着手中的小本本,按現場勘測記錄說出了自己的分析。

“搜捕前有人通風報信的疑點可以排除。秋主任解釋情況時不是說了嘛,當時根本就沒有人知道是他躲在那裏,只以為是那個寫反標的小孩躲在寨子中,所以秋主任才讓樊二柱帶隊去抓捕的。樊二柱也是進寨后才認出他的身份,也只以為他犯了什麼事情,想綁架倆女孩做人質好掩護逃竄,壓根沒可能知道他躲藏的真實原因。我問你,如果不是秋主任告訴你,你能知道周宇為什麼跑到樊村來?”老周反駁道。

大李撓着頭皮答不上來,但總覺得現場勘測和樊二柱講述的奪槍救人質兩者之間,有些什麼地方對不上,但他也說不出來。

秋魯斟酌了片刻,點點頭,很謹慎地推斷道:“我基本同意大李的分析。周宇跑到這兒躲藏,應該是熟悉樊村周圍的環境。樊村附近一定有他的同夥或者同情者的,否則,他怎麼生存下去?即使他手中有錢有糧票,但沒有人賣給他食物,他這幾天是怎麼度過的呢?所以說,證據肯定有,只怕是我們沒能夠找到而已。”

“是不是把樊二柱和樊村的**再找來問問?”李進很謹慎地建議

“可以。再進一步了解一下詳細情況也好。剛才問話時,畢竟周圍鬧哄哄的,就怕有所疏漏。”

門口站崗的樊二柱去通知樊支書了,幾個常委放鬆地閑扯起來。華屏還想再向秋魯打探一下聞慧的情況,秋魯唬得趕緊躲開去上茅房,大李、老周也跟着。

“秋魯,那64式不錯吧,看上去真精美呀!”大李一邊噓噓放水,一邊與秋魯閑扯。

“確實是好槍,目前只有極少數軍隊內的高級幹部手上才有那玩意。我也是回家時,才在賈司令員那裏見過這玩意。”

“能幫我搞一支嗎?我知道你有辦法。”大李打蛇隨桿上,涎着臉說。

秋魯知道他是個槍械迷,見着好槍就似見到美女的色狼,眼裏放着異彩。今天見識了周宇那把配槍,愛不釋手下不忍痛快作為證據上繳,所以變相和自己討價還價。

“可惜啊!如果不是文化革命開始,這種64年就定型的槍支,本來是可以大規模生產的,也許早就批量裝備部隊了。現在軍工生產不正常,要想再生產出這種好品質的槍支就是奢望了。”

“都說抓革命、促生產,現在***革命天天抓,生產也沒見有人促進,像這樣再過幾年,別說生產64了,只怕說不準還會像大躍進那樣餓死人的。。。”

“老周,怎麼說話呀,你也想被打成右派?”秋魯有些惱怒老周的大嘴巴。

“哎喲!你要不在旁邊時時敲打,我這嘴巴還真難自己管住。我又犯錯誤了。”

“行了,樊二柱和樊支書到了,咱們進屋吧。”

“我的槍呢?你想趁機撒賴呀?”大李對秋魯緊追不捨

“行行,我記在心上了,有機會找你老領導賈司令幫你問問好不?”

對李鐵這個賈司令的前警衛員,秋魯沒法子乾脆地拒絕。

正是老賈對自己極為親近,才將他輾轉調到范城縣裏給自己當暗中的幫手,並且還想把親兒子海南也丟在自己身邊錘鍊。此刻見老周先進屋了,他才敢顯露彼此的關係。

“樊隊長,最近見過村裏有陌生人來過嗎?”

秋魯很和藹地對滿臉惶恐的樊村生產隊隊長問道。

“俺莫見有人來過。”

“寨子裏死的那個人你認識嗎?”

“不認識。俺沒進寨子去過,也沒見過死人,咋知道死的是誰呢!”樊**的頭搖得像撥浪鼓。

走在路上時,樊支書已經逼着樊二柱,將領導們召見的原因問清楚了。他確實見過周宇,但從來沒將秋魯詢問的死人,和前些日子樊二柱帶他到肇飛家見過的部隊首長聯繫起來想過。有人被打死在寨內,樊村的先人們被驚擾了將近兩天的事情,他也只是模模糊糊了解一點大概情況。

樊二柱在執行秋魯保密命令的時候,對參與行動的民兵們都再三提出了保密要求,無關人等,就是自己親爹和兄弟姊妹也不敢提及。再加上所有的時間幾乎都守候在土寨子邊,防備消息泄露,因此,樊支書確實不知道寨內死的人是誰。他原本以為是肇輒,但樊二柱告知他是另外的人時,他還為有外來人驚擾了樊村祖先的安息地而勃然大怒。

送樊支書離開后,秋魯為了避嫌,將盤問樊二柱的工作交給了大李。

“二柱同志,你是黨員吧!”

“俺是黨員。俺以黨性原則保證,俺說的都是組織上想知道的話。”

樊二柱如今久經風浪考驗,加之秋魯的再三提醒,他很狡猾地沒有說自己的回答是完全真實的,只保證是領導們需要的。大李人粗,沒有聽出其中的玄機。

“你很早就認識周宇吧?”

“剛進部隊時俺就認識。”

“你進寨子之前不知道裏面是周宇嗎?”

“俺不知道。”這是事實,所以樊二柱話說得很有底氣。

“當時是怎麼個情況?周宇沒露頭?”

“沒有。躲在墳包後面,俺只能聽見聲音。”

“你為什麼要一個人過河進寨子?”

“當時因為是俺帶隊抓人,所以寨內的人就讓藍藍喊話,說他綁了倆女知青,如果俺不一個人進寨談判,他就要殺人。”

“你和他談判了嗎?”

“莫有。”

“他不和你談嗎?”

“是俺不和他談。俺告訴他,黨組織是不容許和壞人談條件的。”

大李滿意地點點頭,其他人也用眼色對樊二柱的回答表示讚許。

“奪槍的經過呢?”

“俺聽出他的聲音以後,想起他是個近視眼,在部隊打靶時槍就老是打不準,於是就想着趁他不備奪下他手中的槍。後來瞧見他轉身去看人質跑沒跑的時候,俺就撲上前去。他驚慌失措的朝俺開槍,但槍沒打響,還慌得將手槍掉在了地上,然後轉身就跑。。。”

大李發現了什麼地方不對勁。驗屍時,中彈部位是在胸前,而樊二柱說的是周宇逃跑時被擊斃的,那麼槍口應該在背部。於是他銳利的目光盯着樊二柱,繼續問道:“他中槍時,是在逃跑還是面向你撲來?”

樊二柱心底瞬間有些慌亂,眼角餘光下意識地朝秋魯瞥了一下,發現秋魯巋然不動神色淡然,於是他鎮定下來,平靜地說:“他跑了兩步,又轉身想重新拾起槍支,但俺比他先一步跑到了墳包拾起了槍,然後朝撲過來的他開了一槍。”

“這個問題就談到這裏吧。”大李沒有從樊二柱的話里發現什麼破綻,於是繼續下面的提問。

“周宇在樊村有什麼熟人沒有?”

“以前有沒有俺不知道。但俺回家探親時,見過他與老右派肇飛見過面,當時,樊支書和俺在一起,可以為俺作證的。”

“樊支書剛剛不是說不認識周宇嗎?”老周有些詫異,接了一句嘴。

“俺沒告訴他寨子中死的人是周宇。”

“組織紀律性很強啊!樊二柱,遵守保密紀律這方面你做的不錯。”秋魯插言似表揚也似敲打。

“這個肇飛有問題!抓到后要好好審一審,或許從他身上能挖出些線索。”大李思考了片刻,對秋魯提議道。

“確實是一條新線索,值得深挖。”秋魯點頭肯定了大李的提議。

對肇家父子和周宇的關係,他和樊二柱都心知肚明,但誰也不好主動提及,免得大家將肇飛案與周宇案聯想起來。此刻大李的建議正合他的胃口。

“二柱同志,你可以帶領民兵到肇飛家搜索,找一找有沒有周宇的相關證物,發現后及時給我們彙報。”

大李對樊二柱下達了搜索令。

“是,保證完成任務。”

樊二柱立正敬禮後轉身**走,但秋魯叫住了他,補充吩咐到:“周宇和肇家家人常去的地方,都可能有罪證線索留下,你的搜查工作必須仔細一些。這可關繫着我們偉大領袖的安危啊!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了。你的假期到了嗎?”

“探親假還有兩天到期。”

“縣裏幫你續假吧。這段時間就算我們向部隊借調你,你必須等周宇事件的全部工作完成以後,才允許回到部隊。”

“是。”

“大家有補充的嗎?”秋魯環顧常委們問道

“沒有了。”

大家都搖頭,華屏更是流露出滿臉傾慕敬服的小兒女神態說:

“很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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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號交響曲 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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