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交鋒(上)

37、交鋒(上)

從小樊村逃出來后,在黃集公社的地界內,肇輒非常謹慎地沒有直接沿着大路和公路騎行,而是先沿着田埂騎一段路自行車,再扛着車跑到莊稼地或小樹林內歇歇腳,繞幾個圈,然後繼續在小路或田埂上朝着縣城的方向再騎行一截路。

按照他動身前的分析,縣裏佈置的抓捕行動應集中在兩個重點區域,即他跳車脫逃的城關鎮北山公路沿線,以及自己家所在的黃集公社方圓幾十里內。城關鎮北山那邊的情況他無法判斷,但如果黃集這裏的基幹民兵營配合人保組和公安局行動,在這秋收農忙季節,頂多出動百來號人而已,這麼幾個人要在黃集地界這麼寬闊的範圍內,像鬼子拉網掃蕩抗日根據地似搞鐵壁合圍是不可能的,最有效的抓捕方式是在主要路段設卡攔截。因此他按照自己分析的思路設計了逃亡路線,最初的幾十里路壓根就不沿公路和大路走,避開白天在田地中忙碌的老鄉們,在無人的小路和田間、地頭走一段直線,然後繞一段彎路布下陣,就這樣,直至脫離黃集地面后他才重新騎車上了省道。

快到縣城的時候,在離公路旁邊一個不知名的小村約摸幾里地的地方,肇輒銳利的眼睛已經發現公路上和小村周邊都有持槍民兵在巡邏和設卡,於是他迅捷地跳下車,將自行車推進了路邊的一片高粱地藏好,然後自己藉助高粱地的掩護,悄悄往前潛行了一段距離,等到可以比較清晰地看到那些民兵的身影后,他匍匐爬到田坎下,只露出一個頭來,透過高粱桿之間的縫隙仔細觀望起來。

小村的地勢比平地略高,幾個憑肉眼可以觀察到的方向,他都輕易發現有基幹民兵把守,每個方向大約有三至四個人。民兵們沒有進村,只是警惕地審視着進出村內的人們。過了一會兒,當有幾個知青模樣的男青年從縣城方向的公路下來,沿小路往村口方向走過來時,幾個把守小村這個方向的民兵迎上前攔住了他們,其中一個民兵出面對他們盤詰了一番。雙方的對話,肇輒離得太遠聽不清楚,但耳朵里還是撿漏聽到“陳樓”倆字,他估計是這個小村的村名。之後,出面盤詰的民兵指指公路方向,似乎要阻止知青進村讓他們退回去,但幾個知青模樣的男青年顯得神情很激動,雙方言語糾纏一番后,發展到互相動手推搡,但最終知青們顯然屈服了。青年人面對着民兵舉起的槍口刺刀,一步一回頭,走走停停,口裏操着夏江土話謾罵著,慢吞吞地退回了公路上。

上了公路后,估計是不甘心就此乖乖返回縣城,那幫人又與公路上設卡的民兵發生了爭執。

村內估計是還有些自己未能發現的民兵在進行搜查,村外把守的民兵與那些青年人發生衝突后,有兩個民兵頭目模樣的人聞聲由村內出來,向剛才把守公路方向的民兵了解了情況,又抬頭觀望了公路上的青年人一番,見他們沒有什麼異常舉動,於是就轉身返回了村內。

估計不會再有其他新的情況。肇輒慢慢倒退着爬回了高粱地深處。

在慢慢倒退着爬回高粱地的同時,肇輒的大腦急速運轉着,對眼前的形勢進行分析。他尋思,這些不知什麼原因打算進村的青年人,應該是影響干擾到了民兵搜捕自己的行動,或是民兵們擔心他們會走漏抓捕行動消息,所以毫不客氣地把他們驅趕走了。假如是這樣的話,城關周邊大範圍搜捕自己的行動,此刻應該正在進行。白天的縣城周邊已經很不安全,火車站那種地方更是重點搜捕區域,現下是肯定去不了啦,那就等到晚上再看看吧,他不相信民兵晚上也不收工休息。

從天蒙蒙亮開始,肇輒一路不歇地往縣城逃亡,至今已有七八個小時沒休息和進食了。但他長期堅持練功,平日飲食也不賴,打下了一幅身體好底子,且逃亡的路途上神經高度緊張和興奮,壓根沒有感覺到飢餓或者疲勞。

躲避人保組的公安民警和縣裏的民兵聯合緝捕,他心底並不覺得有什麼害怕,反而感覺就似正在參與一場官兵抓強盜的遊戲般,他扮演着聰明的強盜,戲弄得愚蠢的官兵束手無策,這讓他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刺激和興奮感。從樊村出來,沿途上一股儘快逃離遊戲危險區域的意念支撐着他,讓他情緒激昂得根本忘卻了疲累。

通過剛才的偵查行動,他推斷自己一時半會兒走不了。既然這樣,遊戲他也暫時沒興緻再陪着那些人繼續玩下去,於是掰斷幾根高粱桿墊在泥土地上,在田地中整理出一小塊空間,用隨身攜帶的幾件換洗衣服做枕頭,很舒服地在高粱地里仰躺下來。

他是打算閉上眼睛先打個盹,放鬆一下一直緊繃的神經,恢復一下已經有些透支的體力,等黃昏再行動的,沒想到將眼睛這麼一闔,他居然甜甜地沉入了夢鄉,而且一覺睡到了大半夜。

。。。

肇輒是被晚風吹落到臉上的高粱穗子,和爬上他胸脯的黑螞蟻蜇醒的。

在香甜的睡夢中,他感覺臉上和渾身都在發癢,自以為是睡在家裏的床上,正被調皮搗蛋專門喜歡作弄他的藍藍在撓痒痒騷擾,所以擰着眉頭嘟嚷着:“討厭!我今天累壞了,現在眼皮子都睜不開,你能不能讓我再迷糊一下啊!”

但他發了半天的牢騷,藍藍仍是不歇氣地在他身體撓着掐着,還用細針在他胸脯上一下一下的扎,搞得他又疼又癢的極難受,所以他氣惱萬分地吼了一聲,還出掌推了藍藍一把,沒料到藍藍輕盈地一扭身就閃躲開了。

肇輒覺得很奇怪,藍藍什麼時候也有這麼靈巧的身手了啊!

於是他極不情願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打算起床訓斥她幾句。

黑漆漆的夜幕伸手不見五指,身畔的高粱稈子被晚風吹得搖曳個不停。

剛睡醒過來的肇輒,頭腦還有些發懵,但一會就慢慢清醒過來。意識剛剛回復到現實境況,他就感到了極度的饑渴,也開始感覺有些害怕了。

籠罩在一片黑暗中孤獨無助的他,鼻子開始發酸,喉嚨也澀得發苦,讓他以為自己就似暴風驟雨中大海上失去了動力的一葉破舟,只剩下被驚濤駭浪擊沉、吞沒這唯一的一條路可走了。他帶着哭腔,委屈地用暗啞的聲音,對黑暗下的蒼穹低聲吼着:“爸爸,您為什麼還不回啊?就為了您那所謂博大的愛情,您真打算拋棄我了嗎?”

回答他的,只有晚風掠過高粱稈子,使葉片之間互相摩擦發出的悉悉索索的“嘩啦”聲。

肇輒吼叫着發泄了一陣后,感覺情緒鬆弛了不少,只是轆轆的飢腸和咕咕咚咚的肚子讓他難受。於是他掰下一截新鮮的高粱桿,取了中間的一小截,在身上擦了擦,像啃甘蔗一樣慢慢咀嚼起來。

澀澀的汁水咽下肚后,讓他覺得滋潤后的喉嚨好受多了,身體也似乎重新聚集起一絲繼續行動的能力。

“我不想玩這個遊戲了,我要回家!”

肇輒給自己鼓着勁,勉強着自己用殘存不多的餘力爬起身,摸索着在高粱地里找到了自行車,然後推上田埂慢慢朝西騎行而去。

不直接朝南到城關鎮,而是朝西行到馬棚鎮乘坐開往省城的火車,是肇輒為避開人保組搜捕行動做出的應變計劃。他通過分析和得出結論是,縣裏目前對他的搜捕,應該從范城轄地的某些重點地段開始,然後逐步向全縣範圍鋪開;在行動開始的時候,民兵會堵住所有自己可能的逃路;如果縣裏判斷自己有可能往東南方向的省城方向外逃,出動民兵堵截的地點,除交通樞紐縣城火車站和縣長途汽車站外,甚至可能向前延伸到城關鎮以東以南、鐵路沿線的所有火車站,以及全縣有班車通往省城的長途客車站。那麼自己反方向朝西北行,在離縣城西面三十多公里的馬棚鎮提前登上火車,肯定會出乎那些搜捕人員的意料。

鐵路公安與地方人保組織是各不搭界的兩套系統,鐵路公安根本就不買小地方人保組的賬,因此,范城的公安或民兵登上火車搜查的可能性極小,那麼只要自己順利提前溜上東行的火車,實際也就意味着逃出了范城縣對自己的抓捕。

朝西行動的結果與肇輒的判斷完全一致,沿途上,起初脫離陳樓村附近時,還能偶爾看到幾個民警或民兵的身影,到後來,一個民警或民兵的蹤跡肇輒也沒發現了。

到馬棚鎮近四十公里路程,他騎車走一截路,感覺可能有危險的地方,提前下車躲藏着觀望一陣並歇息片刻,即使以這樣慢的速度,他還是在天亮前到達了馬棚鎮。

。。。

馬棚站是個絕大多數快車都不停靠的三等小站。

建在鎮外鄉村田野中鄂渝鐵路旁沒有圍牆的火車站建築,在黎明前的暗夜中,更顯得格外孤零落寞,只有一條不太寬闊、穿越高粱地的土路與鎮裏相連。離車站還有很遠的距離,肇輒就可以輕易地透過窗戶,觀察到此刻還亮着燈的候車室內的一切動靜。

候車室內只有七八個鄉下人模樣的旅客,枕着破舊的包袱躺在長椅子上打盹,倆穿鐵路員工制服的男子,在靠近月台的門旁打着哈欠聊天,牆上的大掛鐘粗大的時針和分針清晰可辨,分別指向四點和三刻的位置,候車室和周邊沒有民警或民兵的影子。

儘管已初步確認四周沒有危險,但肇輒還是謹慎地認為要再抵近些細緻偵查一番為好。

偵查行動開始前,已完成協助自己逃亡歷史使命的自行車,被肇輒毀屍滅跡地扔進了站台邊的水塘。將隨身攜帶的換洗衣物等暫時不用的累贅物品藏好后,肇輒沿鐵路線從月台方向潛行到候車室的窗戶下,慢慢探出頭來朝室內觀望。與剛才遠處觀察的結果沒有任何差別。於是肇輒放心地又轉到候車室的正門,穩定一下自己的情緒,拍落身上的泥土,將皺巴巴的衣服拉扯平整,裝扮成普通旅客般大搖大擺慢慢走進了候車室。

候車室內七八個躺在長椅子上打盹的旅客,沒有被肇輒的到來驚動;倆穿鐵路員工制服正聊天的男子也沒空搭理他。於是肇輒找了一張沒睡人的長椅子坐下四下巡視起來。

候車廳的一邊是黑乎乎關閉着的售票窗口和行李寄存的窗口;另一邊有兩扇廁所門,廁所外的牆壁上還砌築了一長溜盥洗池。見售票窗口關着,窗口旁邊寫着時間和車次信息的小黑板,上面的字跡由於距離太遠看不太清楚,肇輒就站起身朝售票窗口走過去。

。。。

“喂,幹啥?”倆正聊天的站台工作人員中的一個,見肇輒朝售票窗口走去,停下聊天大聲地對着他發一句喊。

肇輒被這突然的大嗓門吆喝嚇得渾身哆嗦了一下,但他馬上就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用盡量平穩正常的口氣微笑着反問道:“師傅,您是叫我嗎?有啥事?”

“這裏沒有票賣,上車再補。”發話喊下他的男子解釋了一句。

“哦,要上車補呀。”肇輒點點頭,打算再坐回到剛才的長椅子上,但那個站台工作人員聽出了他的省城口音,很有興緻地又問道:“你是插隊到俺們這兒的知青嗎?”

“是。”

“回省城?”

“是的。”

“不會是回省城去告狀的吧?”

那個男人用充滿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肇輒,但語氣還算客氣,似乎是在開着玩笑。

“告狀?。。。不是。我回家探親,父親病了,母親發電報催我回去看看。”肇輒不知道他所謂的告狀是啥意思,只好含混地應付着。

“這樣呀。馬棚站每天只有兩班慢車經過,最近的一班是早上九點半,還經常晚點,到省城估計得到半夜。你要趕時間就去城關鎮趕八點五十的快車,天黑就可以到省城了。”

“謝謝,從村裡趕到車站已經走了幾十里地,我走不動了,就乘九點半那班車好。”

長時間值夜班讓這個站台工作人員確實感覺特無聊,除了幾個鄉巴佬就是整天膩在一起彼此之間祖宗八代都知根知底的同事,連找個合適聊天的交談對象也難得,所以逮着一個談吐不俗的交流對象,那站台工作人員的談話癮頭很足,開始東扯西拉地詢問起很多夏江的事兒。肇輒也有兩年沒回省城了,只好以記憶中的印象勉強應付着,但即使這樣對方也聊得興緻勃勃。

。。。

肇輒與那站台工作人員有一句沒一句的胡亂侃着,眼角的餘光卻一直警惕地透過候車室的大門觀察着外面大路上的動靜。雙方對話間,當他瞥見倆持槍的基幹民兵,從鎮裏沿大路急匆匆朝車站跑來時,肇輒判斷這倆人是直接衝著自己來的,驚慌之間頭腦有些停擺,下意識地作出了躲避地動作,他撇下聊天的站台工作人員,快步穿過月台門,撒腿向鐵路跑去,恰好這時遠方鐵軌方向傳來了列車“轟隆隆”駛進站的轟鳴聲。

“喂,那火車是路過車,不停靠馬棚站的。”那男人見肇輒聽見火車轟鳴聲就朝月台上跑,扯起大嗓門在他身後叫嚷。

“李師傅,瞎叫喚個啥??”

剛從鎮裏趕到候車廳的倆民兵中的一個,見車站的老熟人老李扯着大嗓門朝一個旅客叫喚,就笑罵了他一句。

這倆是昨天縣裏陳副主任派出攔截知青串聯和外出告狀的馬棚鎮基幹民兵中的一個執勤小組,他倆在車站執勤的過程中,遇到一個乘車外出歸來的鄰村的鄉親,以威逼利誘加投機倒把罪相恐嚇,讓這個鄉親轉讓給他們一些外出時購買的緊俏物資。因為他倆當時還在執勤,所以將緊俏物資暫時寄存到老李手中。半夜的時分,他倆接到鎮裏緊急集合的通知,慌慌忙忙和一群片撒在馬棚鎮各要害道口、火車站、汽車站執勤的民兵,陸續前往鎮裏的長途汽車站整隊集合。等人到齊后,作為聯絡員的城關鎮派出所民警小肖,傳達了縣裏陳副主任的最新指示精神。小肖說今天縣裏打算與知青開展談判,為避免進一步刺激知青的對立情緒,除城關周邊地區以外,所有其他地區外出執行攔截任務的民兵,特別是遠離城關鎮的地區,凡效果不明顯的,都可以在天亮前逐步分批撤崗返回。

馬棚鎮由於地處偏僻,攔截效果寥寥,屬於可以先行撤退的範圍,所以他們的連長和小肖民警協商了一陣子后,決定各排、班這就開始往回撤。

整隊回撤的半道上,這倆在火車站執勤的民兵,突然想起還有要緊東西拉在火車站了,而下一次外派執勤且能分派到鎮上還不知是猴年馬月,於是趕緊請假再往鎮裏火車站回跑。剛剛進入候車廳,他倆就聽見火車站職工老李在用他那特有的大嗓門,朝着一個慌慌張張的朝月台跑去的年輕後生吆喝,於是其中的一個笑着打了個趣。

。。。

“是個插隊的知青,估摸着是要回省城告狀的。”老李很神秘地解釋道。

老李剛才和肇輒侃了半天,言語中多次試探着肇輒回省城的動機,但肇輒都是輕描淡寫地說是回家探望生重病的父親,但臉上一絲悲戚沒有,放着路過縣城的快車不坐繞個圈到馬棚趕慢車,這哪裏像要急着趕回家探望病人的樣子?雙方也聊到知青為金光路的流血衝突正四下告狀的事兒,肇輒居然裝模作樣回答沒有聽說過,如今全縣都在為這事忙活着,所有知青都在群情激憤地開展大串聯,居然還有人會沒聽說過?這明顯就是故意避開敏感話題嘛!所以老李面上興緻勃勃地聊着天,但肚子裏早就揣摩肇輒是不是知青派出的,故意繞道躲避攔截重點區域城關鎮的告狀代表了。

“回省城告狀的知青?他***,攔下他,不能讓他跑回省城鬧事。”

倆民兵執了一個白天加一個晚上的勤,又累又困加之腹中飢腸轆轆,但攔截行動的效果極不理想,同時,小氣的陳副主任只同意給配合城關鎮行動的其他公社的民兵補貼一天半的工分,說他們的工作沒效率,在攔截知青的行動中沒有起到大的作用,因此馬棚鎮的待撤退的民兵,都將這次行動失敗歸罪於這幫又臭又硬狡猾透頂的知青們。馬棚本來就是小站,又在縣城西邊,狡猾懶散且好逸惡勞的知青哪會沒事往遠處繞?剛才回家的路上,已經有很多民兵一邊探討着一邊在發著這樣的牢騷。

此刻見到肇輒撒腿外逃,倆民兵覺得一洗前恥甚至立功受獎的機會到了,互相遞個眼神,心有默契地分頭朝奪路而逃的肇輒包抄而去。鐵路職工老李見有好戲看,也吆喝着同伴一起跟隨着從旁協助攔截。

到底還是本地人擁有天時地利的優勢,倆民兵和兩個車站的職工,熟悉車站周圍的一草一木,道路、田地、池塘、房屋的位置更是清清楚楚。此刻天際露出魚肚白,四下的田野已經隱約可見,當慌不擇路的肇輒繞了幾個大圈,剛從一片高粱地竄上一道田埂,慶幸以為擺脫了追蹤,喘着粗氣打算歇口氣時,抬頭就發現一個民兵和車站那個姓李的職工,已經擋住了他前方的去路。肇輒剛轉身預備退回高粱地掉轉方向逃竄,身後的高粱地也響起了其他圍堵者行走碰擦高粱稈子發出的??聲。

“再跑我就開槍了。”

前面攔截的民兵裝模作樣拉了下槍栓,稀里嘩啦的槍膛摩擦聲讓肇輒老實站住了。肇輒當然不知道即使此刻他放開腿腳飛奔,這些民兵也絕不會真開槍的,頂多是將他驅離車站的範圍不讓其乘上當天的火車而已。因為民兵們大動干戈的行動,原本就是為了堵住他們的鄉親們傷害一個知青所造成惡劣影響的外泄。所有民兵們參加堵截行動前,縣裏已再三交待不得對攔截下來的知青動粗,別說舞刀弄槍,就是言語也要客氣,能將他們驅趕回住地就算達到目的了。那個民兵拉槍栓嚇唬肇輒,實際上已經違反了行動紀律,心裏也在打鼓。傷了一個知青現下都不能善罷甘休,再打死或打傷一個,豈非要將天捅個大窟窿?

見肇輒很老實乖巧地站在原地不動,那個民兵與老李會心地對視了一眼,感覺很舒心地將子彈退膛然後背好槍,慢慢走到肇輒跟前,故意拉下臉裝作很嚴肅地喝問到:“跑什麼跑?做了壞事以為我不敢開槍呀?老實交代你打算幹啥。”他說話的光景,肇輒身後的高粱地里,也顯出後面包抄的倆人的身影。

肇輒從被攔下那一刻起就打定了主意,不管在什麼場合不管是誰出面盤問,他都不會再開一句口。自己所有的遭遇都是因為給秋魯送信引發的,他必須先見到秋魯,讓他發揮縣領導的威力,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將自己保出來。而在見到秋魯之前,每多說一句話多一個舉動,或許就意味着多一次犯錯的機會,他不能容忍自己再次犯錯。

身前的民兵盤問了一番肇輒的身份、來歷和出行的目的,見肇輒緊抿雙唇一言不發,以為他是對縣裏佈置的攔截行動不滿,故意以沉默來抗議,於是也有些惱怒了,他瞪着眼怒喝道:“把公社批准你外出的證明拿出來!不然就把你送到民兵營部。”

公社批准外出的證明肇輒是肯定拿不出來的,所以他就被倆民兵一前一後逼着往鎮上的民兵營部走去。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第五號交響曲 命運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第五號交響曲 命運
上一章下一章

37、交鋒(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