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能退貨嗎
沈兮若氣哼哼地在屋外煎藥,突然聽到毛驢的‘嘚嘚’聲,抬眼往院外一看,正是她罵了一晚的陳秀才。
她將手裏柴火一丟,蹭地站起來,興師問罪道:“陳大哥,我的要求是找個活不了兩天的,你怎麼送個還剩半條命的來啊?!”
陳秀才震驚得瞪大眼睛,逐拍着胸脯道:“不可能!我特地請辦事牢靠的朋友幫忙找的,肯定活不過五天!誒,你在煎藥,生病了嗎?”
沈兮若無語,蔫蔫地撇嘴,“托你的福,還沒氣出病來!這葯是給你弄來那大爺煎的。”
“兮若妹子,你缺心眼啊!”陳秀才一副‘你傻不傻’的眼神看她,“你不是就要個死的嘛,還給他買葯做啥!他吃了葯,肯定就好了呀!”
“買個屁!”沈兮若語氣不太好,下巴指了下門口的背兜,“這是我前幾天采來打算拿去賣錢的。”
“你到底想不想當寡婦啊?”陳秀才問,“那人傷太重了,就算撿回一條命也是個殘廢,你想清楚,寡婦是苦,可遠沒有帶個累贅過一輩子辛苦,你模樣不差,人又聰明,其中的利害你應該能想明白,我告訴你,你可得仔細斟酌斟酌,別犯糊塗,否則毀的可是一輩子。”
這個問題沈兮若昨晚就反覆想過了,救人她不後悔,只悔當時想出這個餿主意。
可是買也買了,救也救了,能退貨嗎?能把人弄死嗎?
既然不能,她就不再為這事糾結,問道:“陳大哥,這個人犯了啥罪被抓的?你不許跟我打馬虎眼,得老實說,我可不想救條毒蛇。”
“這個你放心好了。”陳秀才保證道:“動手之前我仔細打探了,他是從京城發配來的,沒犯事,是被牽連的,不過具體的細節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是上邊的事。”
媽呀,還是個政治犯。
不管在哪個朝代,政治犯都是非常敏感的,萬一那個案子是跟上面哪位大佬有關,那後果更不堪設想!沈兮若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她這是給自己招惹了個什麼樣的祖宗啊!
陳秀才倒是心寬,一副很仗義的口吻道:“我拿了你的銀子,肯定會謹慎挑選,不可能給你弄個無惡不作的兇犯來。”
“呵,我謝謝你啊。”沈兮若實在笑不出來。
這個燙手山芋左右是落她手裏了,只能認了。如今只期望他是個好人,是個無關緊要的小卒子。
陳秀才得了那麼多銀子,實在有些過意不去,道:“兮若妹子,往後遇到需要幫忙的說一聲,我保證隨叫隨到。”
沈兮若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他又叮囑一定要守口如瓶,她道:“真要追究起來我是主謀,我不會找死的。”
陳秀才連聲說是,笑着走了。
沈兮若蹲下去給灶里添了一根木柴,看着紅紅火火的火苗,心神不定。
忐忑了一會兒,她安慰自己車到山前必有路,便昂首挺胸捧着葯碗進去。
男人不知何時坐了起來,背靠着床板下的石頭,身上只裹一塊白色棉布,裸露着的臂膀上,新傷舊傷縱橫交錯十分可怖,見沈兮若進去,視線便緊盯着她。
“你這是什麼眼神?”竟然坐起來了,這個男人的身體素質好到令人羨慕妒嫉,但那探究的眼神實在讓人不爽,沈兮若把葯碗放到地上,葯汁濺了幾滴出來。
男人不在意她的態度,一口氣喝完草藥。
他的信任,讓沈兮若氣消了些。
“我叫沈兮若,你叫什麼?”
“司辰。”
“以前幹什麼的?”
男人不再回答,若有所思看着她。
沈兮若翻了白眼,“切,怕我把你賣了?我跟你說,我既然救了你就不會害你,否則何必多此一舉?實話告訴你,我是不滿祖母想把我隨便嫁了撈好處,所以用了七十兩買個馬上就要斷氣的男人,弄個婚書,等你死後就可以做個自由自在的寡婦。唉,氣死我了,乾脆還是趁你沒有還手之力,給你一碗毒藥?”讀書樓www.dushulou.com
司辰:“……”
違逆祖母,想當寡婦,花錢買男人……他這是遇到了個什麼樣的女人?
昨晚,還有剛才沈兮若與陳秀才的對話,他一字不落全聽到了。
開始他以為這是個圈套,就算到此時還是沒完全打消疑慮,不過回頭一想,又覺得這種餿主意不可能是那人身邊的謀士想出來的。
他們的智商還不至於低到這個程度。
“我是大夫,基於大夫的職業道德,我才救你。既然救了你,那我便是你的救命恩人了。”沈兮若頓了一下,再道:“至於怎麼報恩,嗯,像你這樣的以身相許不行,我瞧不上。”
見司辰黑臉,她高興得咧開嘴笑,繼續說:“這樣好了,你就當我名義上的相公,一年就夠了。期滿我讓陳秀才幫你做個假身份還你自由,從此兩不相欠,怎麼樣?”
說完,她把床上的文書拿到他眼前晃了晃,“這個是我們的婚書,還有你的路引和假戶口,陳秀才拿多了兩張空白的,到時都給你,隨你填真名假名,怎麼樣,是不是很有誘惑力?”
她知道,他說的一定是假名,不過她不在意!
司辰依然保持沉默,沈兮若想着他可能是有顧慮,便又說道:“難道你有家室了?即便有你也不用擔心,我對你這款的不感興趣,絕對不會趁人之危對你用強。”
司辰嘴角一抽,狠狠瞪她。
“不信?大哥,我今年才十六歲,還沒飢不擇食到這個地步!”沈兮若道:“做人要懂得感恩,報答我是你應該做的。而且,我還極有可能醫好你的右腿,將來你妻子看到你生龍活虎,說不定還會重金酬謝我呢。”
司辰腹誹:她居然用了飢不擇食這個成語,他有這麼糟糕?
沒學問的村姑,若是有機會一定要好好教導她學成語,學不好便用戒尺狠狠打她屁股。
不過此刻,他心裏升起一絲渺茫的希望,上下打量她一眼,便又目露輕視之色,“我的右腿骨頭斷了,如今已經長歪,又過了這麼長時間,怎麼可能治得好?”
“怎麼不可能?”沈兮若嚴肅道:“我從不拿別人的病痛開玩笑。”
她眼神明亮而堅定,有讓人信服的魔力。有那麼一刻,司辰真的信了。
他眸光深沉,默然不語。
沈兮若自顧自道:“前不久,我就醫好了一隻兔子和一頭驢,它們和你的情況一模一樣。”
用的是她到大盛朝後,讓鐵匠量身定做的手術工具。
司辰瞬間黑臉,冷眸掃她。
沈兮若不動聲色,正經八百地道:“我可不是罵你啊,我是以一個大夫的身份在給你普及知識,你和他們本來也就一個種族代號的差別,腿的構造沒什麼兩樣。”
若說前面是無心的,後面的解釋絕對是有意的,她就是在明目張胆地罵他是畜生,司辰俊顏鐵青,轉頭看向別處。
沈兮若成功把他氣倒,整個人都舒坦了,拍拍屁股起身,道:“你不說話就當是同意了。相公,往後也請多多包涵。”
她得意地哼着曲,拿着碗到外頭做早飯。
出了門口,臉上笑容漸漸變淡,其實輕鬆都是裝出來的,在胡扯時她有注意觀察司辰。
眼睛是騙不了人的,司辰看她的眼神里沒有絲毫的猥瑣輕浮之色,這才敢提出讓他留下,當一年的假相公。
他是個發配到採石場的罪犯,右腿殘疾,除了治腿的誘惑,他也需要一個掩人耳目的避身之處,所以他沒有理由拒絕。
而沈兮若向來樂觀,事已至此,後悔無用,那就想辦法把損失減少到最低,七十兩銀子不能白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