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養心殿裏,陛下和張御史正在裏面商議發放振糧物資的事情,太后此時也在,其實這樣的大事太后一般都在場。畢竟她兒子這個皇位和她這個太后的位置是她處心積慮好不容易得來的,她怎麼能不好好珍惜並且牢牢守住呢……
“原本國庫就空虛,南丞相和楚牧修偏偏又聯合起來搞什麼發放振糧的么蛾子,你說我要是當著那麼多大臣的面拒絕,那豈不是顯得朕很小氣?”陛下眉頭解不開,站起身來,兩隻手很無奈地擺動着。
張瑋之一臉恭維地跟在後面:“陛下莫要為此事煩惱,這邊境鬧旱災一事已經是鬧得沸沸揚揚了,這筆振糧物資遲早都要發出去。等到明年我們再加重邊境百姓的賦稅,把這筆賬連本帶利地要回來,現在您若是把這振糧物資發放出去給邊境人民為他們解決了溫飽,以後他們心中定然是對你有所感激,對於加重賦稅一事絕對不會反抗甚至多嘴一句。”一直以來,張御史都在為陛下出這些餿主意,不是加重賦稅就是怎樣欺壓老百姓。
“張御史這一計甚是妙哉!”陛下聽了張大人的話,頓時豁然開朗,眉頭一下子就不皺了,臉也不僵了。
“能為陛下排憂解難是微臣的榮幸。”張像一條狗一樣地獻着殷勤。
說張瑋之像狗我倒是覺得委屈了狗,好歹狗也是能通人性的善良之物,而張瑋之就像是一個披着虛偽與狠毒的麵皮人……
“皇後娘……”
“閉嘴!”沈蘇宜衝著路過的宮女狠狠地瞪了一眼。
“遵旨!”宮女端着茶急匆匆地行完禮就走了。
宮中太后與皇后素來不和,這件事人盡皆知,堂堂皇後天越一國之母,心裏念着陛下的親弟弟熠王楚牧修,這件事也是人盡皆知。當初西周戰敗,沈蘇宜六歲就被送來天越和親,那時楚牧修還是先皇最寵愛的兒子,所以先皇只帶着他一人前往迎接,沈蘇宜第一眼見楚牧修便被他所吸引,一見鍾情以後便無法自拔,就是這麼多年過去她也沒有放下。其實這個皇后之位沈蘇宜一點都不稀罕,可是作為一個和親的公主,沈蘇宜肩上的擔子很重,為了自己的國家,為了自己的子民她不得不犧牲自己的感情。雖然這些事情楚韓淵心知肚明,但是他不顧太后的反對執意要立她為後,一來是自己真的喜愛沈蘇宜,二來是他要拆散楚牧修和沈蘇宜兩個人,其實也不能說是拆散,因為楚牧修從來沒有正眼瞧過沈蘇宜一眼,從來都是沈蘇宜自廂情願,自作多情。自從立了沈蘇宜為後以後,太后平日裏不僅要在朝中要和楚牧修斗,回了宮裏還要提防着沈蘇宜。
“話說回來,這振糧之事有了着落,那朕又應當派哪位朝中重臣前往呢?”陛下才鬆了半口氣,下一秒又陷入沉思,人們都爭着做王做皇帝,可是又有誰知道其實這世間最難當的就是王就是皇帝。
“淵兒,母后倒是有一個最佳人選!”一直坐在旁邊的太后終於波動了她那塗得艷紅艷紅的嘴唇。
“哦,母後有何高見,不妨說出來解兒臣心中疑惑!”
“楚牧修!”
楚韓淵頓了頓:“楚牧修?兒臣覺得不妥,他手握羽林軍兵權,帶兵出征幾年,捷報頻傳,所謂戰功赫赫,又加之天性他悲天憫人,劫富濟貧,為百姓大修水渠,已是深得浣城民心,若此行順利歸來,豈不是又贏得了邊境地區百姓的信任,對我百害無一利……”
太后陰笑着:“那我們就不要讓他順利歸來!”
“母后的意思是在路上就把他……”
“太后好計謀。”張瑋之殷勤地隨聲附和。
“對了淵兒,傳旨下去讓南丞相或是讓他派一人同那孽障一道赴往邊境。”
“南丞相?母后難不成要動南丞相?”楚韓淵瞳孔放大,心中不免一震。
太后抬起腳邁着小步子:“不是哀家要動他,是他自己着急要去見閻王,這幾年他處處挑陛下你的刺,呈上來的奏摺不是減輕百姓賦稅就是修這條路填那條河,縱是皇家國庫有多少銀兩財寶早晚會被他揮霍個精光,如今他自己提出邊境賑災一事,若是楚牧修那個孽障不能平安返回,我們大可定南丞相一個看護不周的罪名,到時他南家幾十個人頭都不夠頂罪!”
“可是南丞相在父王位時就任職,已是朝中老臣,何況自兒臣登基以來,南丞相可是一路扶持着朕,沒少為朕排憂解難,為天越百姓做益事,這好端端的,兒臣實在不忍……”一隻狗在身邊呆久了都會有感情,何況是個活生生的人吶,還是一個對自己有恩的人。
沈蘇宜躲在門后靜靜地聽着,臉上不乏有些擔心,“這麼多年了,趙氏母子還是狗改不了吃屎,處處陷害熠王,以前逼死他母妃,現在又要逼死他!”
“淵兒有何不忍,眼光何不放得長遠些,楚牧修那個孽障現在貴為天越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凡你有一點過錯,他就會抓着不放,加之兵權都在他手裏,如今他又民心高漲;南丞相又是朝中德高望重的重臣,他們是相同的一類人,要是他們二人連起手來一起對付我們,後果將不堪設想,我們何不趁着這個機會一石二鳥,斷了我們的後顧之憂!”其實楚韓淵這個皇位完完全全是靠趙太後為他爭來的,楚韓淵只能慶幸自己是她的兒子。
“……”楚韓淵沒有再講話,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但是在太后眼裏,不說話就是默認。
“綠蘿快,回宮!”沈蘇宜聽到了精髓以後趕緊退回宮去,要知道偷聽皇家機密可是殺頭的大罪。
一進坤寧宮,沈蘇宜就火急火燎地拿出紙筆要飛鴿傳書給楚牧修送信。
綠蘿站在一邊,看了一眼紙上的內容,“娘娘,您這是……”
沈蘇宜正神情專註的奮筆疾書,“趙氏母子用心歹毒,他們二人鐵了心要置熠王於死地,今日我沒聽見便作罷,可偏偏老天爺又讓我聽見,這是老天爺叫我救他,我又怎能無情地見死不救!”
“你無情,那熠王又何曾對你有義過……”綠蘿一人嘟着嘴一邊磨墨一邊嘟囔着。
沈蘇宜放下筆:“好了綠蘿,你幫我把這信送出去!”
“我不去!”
“為何不去?”
“為娘娘不值!”
綠蘿把手收回來,失神的雙眼中夾雜着几絲無奈,“您和熠王扯不清的事本來就在外頭傳得沸沸揚揚,如今您又來這一遭,要是被太后的信子抓到可就不得了了。況且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您只是世間一普通女子,熠王他對您沒有那種情義,終究不會看你一眼,您在這裏為熠王赴湯蹈火,他又豈會知道,您這又是何苦呢?”
每次提到這些,沈蘇宜總是提不起精神,“綠蘿,你沒愛過,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縱使他對你萬般薄情寡義,你也忍不住留給他一片赤城,他開心你便開心,他難過你跟着難過,聽我的話快些把信送出去……”沈蘇宜覺得這華麗的皇宮就像是一個牢籠,一個自己冷冷清清,自己怎麼也逃脫不了的牢籠。
“綠蘿不去,公主犯糊塗我可不能跟着一起瞎鬧……”
“快去!”沈蘇宜終於還是朝着綠蘿怒吼了一聲。
“知,知道了!”綠蘿顯然被嚇了一跳,委屈巴巴的拿着信封走了出去。
綠蘿是沈蘇宜的貼身丫鬟,那時候跟着沈蘇宜一起過來和親,別人照顧自己沈蘇宜覺得好生彆扭,因為自己的習慣愛好自己綠羅知道,最重要的一點是綠蘿是自己在天越唯一的親人,自己心裏有什麼想法只有綠羅知道,自己心裏的那些苦楚也只能跟綠羅傾訴。若不是仗着綠羅和沈蘇宜關係好,要是隨便換成一個宮女敢肆意頂撞皇后,不知早就死了幾百次了……
“咕咕咕……”鴿子飛進楚牧修的書房,楚牧修從它腳下取出信條,看了裏面的內容后一點也不驚訝,反而是一臉輕鬆。
千澈見楚牧修臉色絲毫沒有改變,料想也不是什麼壞事,“殿下這是從何處飛來的信鴿,紙上又寫了些什麼內容?”
“宮裏傳來的,信上說趙氏母子已想好對策為難我,此行路途兇險,提醒我”
“宮裏?莫不是……”千澈把臉湊過來,“皇後娘娘?”
“休要胡說!”
“誰不知道皇後娘娘有意於你,這可是擔心殿下您的安危,冒着生命危險給你傳遞消息,此番真情流露,若她不是皇后……”
“怦!”楚牧修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臉色一下子就拉了下來,千澈立馬住嘴,“有些事情千澈心裏清楚便可,無須大聲聲張,府上隔牆有耳,宮裏變化莫測,皇后是天越一國之母,我的皇嫂,我與她自然是清清白白,殺母之仇尚未報,篡位之恨縈繞在我心口,我豈敢又何來的臉面談論兒女情長,再說我對皇后並無此意,就算她不是皇后也是如此,千澈以後休要再胡說!”
“殿下放心,千澈記下了!”
“嗯,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估計明天分派我去邊境的聖旨就會下來!”楚牧修拍了拍千澈的肩膀,然後走出了書房。
千澈低着頭:“殿也下早些休息!”
楚牧修走了之後,千澈才出來。他跟着楚牧修有些年頭了,當然知道楚牧修跟皇后清清白白,只是這十年千澈覺得楚牧修活得太累,累得讓他一個男子都覺得心酸,楚牧修總是忙着怎麼躲過趙氏母子的算計,然後又想着怎麼把他們拉下位,平日裏也不過是看他成日不是讀書就是練字實在是缺少樂趣,千澈不過是想要逗他笑笑罷了,誰想到卻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