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楚牧修架着披風,眼睛直視前方,不由分說闖了進去,他武功力氣又大,輕而易舉地躲過了層層火海。
房子已經快被大火燒踏了,容我我落腳的地方越來越少,四周都是火,我根本動彈不得,每動一步就有幾粒火星子掉下來……
從小到大我都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也沒有像這樣害怕過,“嗚嗚嗚嗚……阿爹我錯了,我以後一定會聽你的話,不再到處亂跑,不再倒東倒西的了;宋姑姑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在你面前說你與張大伯的事了;墨兒我錯了,以後絕對不會再讓你替我背黑鍋了……嗚嗚。”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腦子突然里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很多人。
“噔……怦……”
一下子兩根火柱又倒在我面前,“阿……爹,阿燭害怕!”我緊閉眼睛,用雙手抱着頭,整間房子已經被火燒得散架了,所剩無幾的幾根房梁也變得顫顫巍巍,看來是頂不了多久了。
“阿燭莫慌,我來救你了!”
火燒得太旺,發出吱吱地響聲,蓋過了楚牧修的聲音,我還是不敢打開眼睛,只隱約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他叫着我的名字,他還摸了摸我的手,問我有沒有受傷。我知道肯定是阿爹來救我了,於是看都沒看一把上前用手臂緊緊地抱住他,“阿爹,阿燭害怕,你終於來救我了!”
他沒有伸手抱我也沒又推開我,我覺得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這人好像不是阿爹,我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髮,天哪竟然不是放下是全束的,我心裏一驚才明白自己抱錯了人,立馬撒開手從他身上彈開,“何人?”
“楚,楚牧修……”我又驚又喜,連做夢都沒有想到這樣危急的關頭冒着生命危險來救我的竟然是楚牧修。
“你怎麼樣,沒有受傷?”我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種情況下他都能一臉淡定,很多時候我都看不懂他,我覺得他心裏的事比阿爹還要多。
“哦,沒,沒有!”我不敢抬頭看他,因為自己的樣子着實狼狽,但我瞧見了他,心裏便安心了許多,心裏想着有他在我們一定不會死了。
他把我扶起來,我的腳已經蹲得麻木,手指也張不開,勉勉強強能站起來,“我走得動嗎?”楚牧修問我。
“走得動!”我說話聲音很小,小得只有我自己聽得見。
“哎……”我剛剛沒走幾步,腳就不停使喚一個勁的發軟,要不是楚牧修扶了我一把,我怕是早就摔了個狗吃屎。
楚牧修轉身把他的背放在我眼前,“上來,我背你!”
“不,不用了吧,我自己能走,就是走得慢一些!”我不知道是他怕我摔死還是怕我走不動連累他也死在這裏。
“不想死就趕緊上來!”
我把嘴巴翹起來,心裏一陣泛酸。果然,他就是怕我會連累他一起死在這裏,書上說的一點都沒有錯,世間女子多是痴情人,男子卻總是三心二意的狗仔子,無論怎樣到最後傷心的都是女子。
縱使我心裏不痛快,可還是爬上了他的背,因為整間房子已經燒得沒有東西掉不下來了,我是真的不想死啊……
“害怕的話就抓緊我,然後閉上眼睛!”
他的話似乎有一種魔力,總能將我說服,我張開手緊緊地抱着他的脖子。
楚牧修帶着我,像一陣風一樣地走了起來,我在他背上始終不敢睜開眼睛,一來是害怕火星子砸到我,二來是楚牧修提醒我不要睜開眼睛。他每走一步,我都能聽到火星子掉下來的聲音;路過的每一寸土地,我都覺得無比熾熱,就好像那火焰就在我眼前。可是一路走來我都沒有被火星子砸到一點點,我不知道楚牧修是怎樣在讓我不受傷的前提下那麼快速地逃過那雄雄烈火。
我只覺得他的背很大很溫暖,溫暖得我不想放開,像是小時候搭在阿爹的肩膀上,像是躺在宋姑姑替我暖好的被窩裏。倚在他的背上好像可以吞沒狂風,可以抵擋暴雨,可以戰勝一切一切的困難……
“阿爹……”我一出來就跑過去找阿爹,他一臉辛酸的拉着我的手,“阿燭身上可有傷到?”
剛剛大難不死的我只顧着點頭,竟也忘了流淚……
“阿燭,小姐你沒事吧!”宋姑姑和墨兒也跑過來,宋姑姑用袖子替我擦臉,“阿燭你看你臉上都是炭火灰。”
我也用手擦了擦臉,“沒事!”
“殿下,這次多虧您捨身相救,要不然小女可能早就已經,請受老夫一拜……”阿爹提起衣服就要跪下來。
“爹……”
楚牧修扶着半蹲下的阿爹,“丞相不必多禮,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話雖是這樣說沒錯,可我總是覺得楚牧修的話讓我不舒服,聽起來好像只是路過順道救了我一命,並不是因為擔心我才要救我的。
“你們說,到底是誰引起的火災,是誰有這個膽子在府上搞這些么蛾子?”見我平安出來以後,阿爹才對着所有人信誓旦旦地問罪。
大家都不吱聲,一個人都不敢說話,其實他們都知道是我弄的,只是心裏害怕不敢說出來。別說他們害怕了,我心裏也戰戰兢兢的……
“快說是誰!”
阿爹又吼了一聲,語氣嚴厲,這一聲不知比前面那聲大了多少倍,喊得我耳朵疼。我轉頭看看所有的人,腦子裏滿是小時候宋姑姑和家丁被打時痛苦的樣子。
我吞了吞口水,“是,是我放的火!”
“你說什麼?”阿爹把眼睛從他們身上移到我身上。
“你說說看是怎麼把房子點着的,又是怎麼把自己困在大火里的?”阿爹臉上的表情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像是誤會了別人以後的臨陣脫逃,又像是故意扯開話題。
我低頭開始掰手指,手指被煙熏得就跟貓爪一樣黑,“就,就是今天早上我說要做松花糕,那灶台里的火怎麼都生不起來,後來生是生起來了,但是就那麼一點點小小的火苗”我掐着手指想比劃得形象一點,因為我覺得這樣能減輕一些我的錯誤,“我嫌棄火小就往裏面倒了點松花油,然後灶台就怦的一聲,瞬間燃起熊熊大火,我滅不了,所以就,就這樣了……你們是沒看到啊,那火燒得真的比我還高,看得我……”
“撲哧!”我沒想到楚牧修居然笑了一聲。
我看了他一眼他又立馬收住了笑容。
“行了,還嫌不夠丟人嗎?”我還意猶未盡,阿爹就打斷了我。
“殿下見笑了!”阿爹跟楚牧修說話的態度和我簡直一個天一個地,一個乖書生一個壞小子。
我一共看見楚牧修笑過兩回,因為算起今天我才見過他三次。其實他笑起來很好看,像天上的太陽那般耀眼,只是他總是喜歡成天板着那張臉。他在笑的時候我看了他一眼,但是我一看他就不笑了。其實我心裏也不好受啊,我明明是想辦件好事,卻生生讓自己給搞砸了,松花糕沒做成不說,命都快沒了。仔細想想我其實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最起碼在我心裏是這樣想的。
原本我想過去同楚牧修說說句話,奈何宋姑姑一直催着我回去沐浴換衣裳,我急急地換好衣服出來,可楚牧修已經沒了蹤影。其實宋姑姑她催我也好,因為就算我站在楚牧修面前也說不出什麼好歹來,頂多就是一句道謝的話。
楚牧修大老遠就看見千澈守在王府門口,於是加快了腳步……
“殿下,您可算是回來了,太傅大人已經在府上等了您兩刻鐘了!”見楚牧修從遠處走來,千澈迎了上去。
二人一同走回王府,“舅舅可說有何要事?”
“這倒沒有!”
“舅舅!”楚牧修領着千澈一起進到書房。
“牧兒回來了,早朝不是早就結束了嗎,你怎麼現在才回來?”見楚牧修回來,李開何趕緊從椅子上起來。
“哦,剛才南丞相府上失火了,我便去看了一眼!”其實楚牧修可以隨便編個理由,可是對於一路扶持他的舅舅,他又怎麼能說謊呢。
“牧兒,心善雖好,但你聽舅舅一句勸,凡事都要置身事外才好,況且那丞相是朝中重臣,位高權重。朝堂里不知有多少太后的眼線,若是今日之事被別的有心人所見大做文章,說你與南丞相勾結串通,趙氏母子隨時可以定你的罪要你的命,到時南家一家都要跟着我們一塊陪葬!”李開何雙眼迷濛,從來都是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
楚牧修頭稍稍底下,“舅舅放心,牧兒記下來,以後一定小心行事!”
“對了舅舅,您今天所謂何事前來?”
李太傅雙手放在身後,直起身子走到了門口,“今日朝堂之事我也略有耳聞,其實北方邊境去年就鬧旱災,眾大臣們已經啟奏過許多次,可陛下一直以來都遮遮掩掩地沒個定斷,如今你一提他便鬆口,說即刻要發放振糧物資,說是要派一名朝中重臣親自前往加以慰問……”
“怕楚韓淵派我去邊境?”楚牧修立馬接上李開何的話。
李開何猛地扭頭過來,“我看這慰問是假,要取你性命是真,牧兒何不找個理由推脫了事?”
楚牧修不假思索地笑了一聲,“舅舅莫擔心,如果楚韓淵當真要派我去,我也不能抗旨,我們鬥了十年,若我當真這般軟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那我派幾個人跟着你?”
楚牧修看了看身後的千澈,“無妨,千澈一人隨我便好!”
“也好,人多顧忌就多,倒不如一人落個無牽無掛,只是萬事當心!”每次楚牧修要帶兵出征,李開何都會這樣說,只是一次比一次沉重。
“舅舅放心!”
十年了,舅舅跟着楚牧修與趙氏母子爭鬥了十年,楚牧修漸漸發現舅舅前額鬢髮開始泛白,臉上的皺紋越來越明顯。有時候楚牧修甚至想着乾脆放棄報仇帶着舅舅離開這裏,從此隱姓埋名過逍遙沒有煩惱的日子,因為成日算計來算計去,楚牧修早就受夠了,但是楚牧修退一步,趙氏母子就往前逼一步,他們步步緊逼,沒有一刻不想要楚牧修的命,楚牧修無路可退。
與其說楚牧修在報仇,不如說他在自保,在保護他想要保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