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求援
“傷了好幾處,都是兇險無比的。背上挨了一刀,胸口一刀,後腦勺也被鈍器所傷……”
阿西握着阿司的手,淚眼模糊地看着那失去了生氣的人:幾個時辰前,她還腆着臉問二小姐要銀子,眼珠子亂轉尋思着給自己攢點嫁妝。
怎麼會,怎麼會……
舒德音也是喉嚨和胸口都叫大石頭給哽住了,那活蹦亂跳的阿司,到底是怎麼變作了這般模樣?
“壯士,我知道是為難了您。只是,如果能知道您看到了什麼、我家鐵師傅如何託付您的,對於我們了解阿司身上發生了什麼至關重要。拜託了,請您仔細回憶回憶。”
大漢也着急啊,他其實最是個心裏明白的人,可嘴笨,舌頭天生短了半截,說話費勁。
尤其是一着急一緊張,舌頭跟不上思路,結果就是思緒一路狂飆,舌頭胡說八道……
大漢自己做了幾個深呼吸,把心緒平復下來,慢慢地,用頭腦帶着舌頭,雖然慢,好歹沒有跑馬……
“我住在集市邊的四道大街上,平時以打獵為生,間或給人做掮客,護送人往來西北做買賣的事情也干……
大漢叫做豐年,是個孤兒,自小的時候就在草原上四處飄蕩了,連他自己都說不明白,他到底是西岐人,還是晉朝人。
但二十幾年摸爬滾打,雖然沒個家族靠山,但結識了不少朋友,又是敢想敢幹的性格,捨得拚命,這些年,日子也算過得去。
他今天是出去尋了朋友,朋友要往西北去走一趟貨,他手裏沒存貨,但有點兒銀子,正好給了對方,到時回來,捎帶點西北的貨色來,轉手一賣,總有賺頭的。
結果回到家裏,才打開大門,就發現不對……
且說豐年從外頭回到家,就見到冷硬的院子地面上,倒着一個姑娘,姑娘一身的血,流得院子裏都是——牆根處,圍牆上,也儘是血印子,顯見阿司就是爬牆進來的。
他其實也見過世面,慌了不過一瞬,穩住了心神,先要去確認阿司的生死。
“我正往姑娘那邊走,身後一陣勁風,一把大刀朝我當頭砍來……”
他當時手裏只有一把防身的短刃,還沒抽出來,就聽“叮”地一聲,有另一陣風和之前的殺氣卷到了一處——是鐵七趕
“本來鐵七師傅佔了上風,要看着要制服了偷襲的人,那人來了兩三個幫手,和鐵七師傅打了一場,覷空逃了。”
而鐵七急着去追,只來得及叫大漢趕緊把阿司送到醫館去,拿了荷包來尋舒德音報訊。
舒德音邊聽,邊飛快地思考着:對方人多,這似乎就解釋了阿司多處傷口的由來。
阿司重傷到那個地步,可敵人還是唯恐她不死,這是多麼大的仇怨?可這仇怨衝著阿司去?
她不過一個護衛,能結下什麼私仇?
可如果是衝著舒德音來的,就更說不通了,畢竟如今阿西受了刺激,舒德音落單,要真有誰設了局,不正是收尾的好時候?
那就只能是……阿司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這是叫人……滅口?
她手指頭敲了幾晌,大漢豐年偷眼看看她的神色,也不敢來打斷她的思路。
“壯士……”
“不是……不是什麼壯士。小姐就叫我……的名字吧。”
舒德音見他是真的不自在,便道:“豐年大哥,敢問當時您有否留意到,與鐵七師傅打鬥的人,有什麼特徵?是西岐人,還是晉朝人,抑或是西域人?衣着特點,使用的兵器,相貌的特徵……”
“我瞧着不像是西岐人。”
其實西岐人和晉朝人,有時候面目特徵沒那麼明顯的,並不好分辨。豐年似乎怕舒德音不敢信他的判斷,慢慢地把自己的依據說了。
“我和各個國家的人打交道,看人,有時候不是看相貌,是看……看感覺。西岐人豪莽,西北人粗莽,感覺……不一樣。”
舒德音點點頭,明白豐年的意思:識人的微妙之處並不都說得清楚,但對於和人往來老了的人來說,他們的感覺是很準的。
“拿的都是長刀,刀鋒應該很利,看阿司姑娘的傷口便知道了。他們和鐵七師傅打鬥的時候,我看到他們的刀柄,都是暗沉的,沒一點紋樣的。”
舒德音心沉了沉,她不懂江湖,可也聽鐵師傅們說過,越是這樣低調抹去一切來歷的,越是狠角色——他們是真正隨時準備殺人脫身的。
至於面貌,都沒有特別的,怕是走進了人群就叫人認不出來的。
舒德音覺得不能等了,她要去求援:阿司功夫不弱,竟能叫人害到這個地步,鐵七勝算又有多大?
況且,一個跑,一個追,萬一對方狡詐,將鐵七引到了陷阱中……
這個大年初一的山雨欲來,不知為什麼,叫舒德音想到了她在定遠侯府過的第一個年。
那時候她也是從許紹謙入宮被太監們拒收銀子,大膽猜測西北出了亂子,後來果真是烏鴉嘴,定遠侯府差點就被人掀翻了。
她決不允許,決不允許這趟西岐之行,落到這樣收場的局面!
她回到內室,看了看人事不省的阿司,到底還是硬下心腸。
“阿西,我守在這裏,你這便去大將軍府,請將軍來一趟。”
阿西愣了愣,看看阿司,又看看二小姐:離了阿司,她怕阿司再陷入危險;可如果守着阿司,總不能叫二小姐獨自行動。
“快去!你早去早回,不會有事的。”
可這怎麼說得准,如果真有人要滅口,尋到這處醫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到時候阿司昏迷不醒這,舒德音功夫不夠,這也是送人頭的操作啊!
她咬咬唇:“要不,便借輛馬車……”
可阿司這樣,是不能輕易挪動的。
阿西心亂如麻,她倒是想請豐年再幫忙跑一趟大將軍府,可試問,真的能這樣百分百託付嗎?
“你去,我撐得到你回來。”
舒德音彎腰,從阿司手上解開袖箭,套在自己手上,按下機關,一隻利箭猝然釘在了門板上,箭尾顫動不止。
“去吧。”
主僕倆說這話的時候,豐年就門外,等見了阿西出來,他搓了搓手。
“我……我本事不濟,真打起來,也能撐一時半會兒的。”
阿西現在看誰都不敢輕易相信,畢竟一信,押上去的就是二小姐的命。
但她並不說,她走過去,在豐年的肩膀上拍了拍。
“辛苦你了,多謝。”
豐年的臉跟炸了似的,一下子手腳都沒地兒放了。他沒有注意到,阿西的手落到肩膀上的瞬間,肩上好像被螞蟻叮咬了一口;
他更沒有發現,阿西收回手時,指間一根比髮絲還細的針,須臾消失不見。
她這裏片刻不敢耽擱往大將軍府里趕,而房裏,舒德音一邊留意着四面的動靜,一邊小心翼翼地想從阿司身上尋到什麼線索。
她最先去看的是阿司的鞋底,四阿的鞋,用了鐵字輩暗衛同樣的制式,特殊的牛皮槌制的軟底,耐磨,行走無聲,這是定遠侯養在府里的工匠專門為暗衛琢磨出來的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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