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祖父,祖父,這也叫公道嗎?

第11章 祖父,祖父,這也叫公道嗎?

啞巴他爹指揮着二啞巴把舒德音放到家裏唯一的床上,也就是老婆子的身邊,一生難得一回臉上現出凝重的表情:“我認識她。”

二啞巴和他娘都愣住了。啞巴他爹把門關上,壓低聲音。

“她是舒家的二小—姐。”

“哪哪個舒家?”

“救了兒子命的那個舒家。”

啞巴他娘驚得捂住嘴,二啞巴竄到門口,從縫隙處往外看,確認沒有人偷聽或偷看之後,他就守在門口不動了。

舒德音全身上下能動的,也只有眼皮子,她眨眨眼,啞巴他爹小心翼翼地幫她鬆綁,取出嘴裏的毛巾。

“我姓莫,是正陽街上的更夫。您家被您被下獄那天,我見過您。今早,我還看見您被喜轎抬走了。”

舒德音張了幾次嘴,好不容易發出沙啞的聲音:“您兒子?”

啞巴他爹,也就是更夫老莫,看向門口放哨的二啞巴:“他本來不啞,做工時,撞見主家少爺奸糟蹋好人家的女兒,管閑事勸了一句,被主家少爺割了舌頭,扔在外頭。是恩公舒老大人路過看到了,讓人救了他,給了錢給了湯藥,還給我們主持公道,把主家少爺下了獄。”

公道,奇怪,竟然在這個地方,這個時候,聽到這個詞。

老莫看着晃神的舒德音,痛心得喘不過氣來:“恩公是個大好人啊,偏偏二小—姐,我們再卑賤不過的人,承了恩情,也沒有能力報答,只能眼睜睜看着”

可是,你救了我啊!祖父種的因,在我身上結了果。祖父,祖父,這也叫公道嗎?

“二—小—姐,您不能在我這兒久呆。那張老三就是條毒蛇,太危險了。您有去處么?我去給您報信。”

去處?家都沒了,往哪有歸處?

啞巴他娘終於搞懂了目前的情況:“她家遭了這麼大的難,孩子這副樣子,哪像是有去處的!”要不,就留下吧,一人省下一口,就能養活了。

“她的名字掛在大理寺的,我今天打聽了,有個侯爺家裏說和二—小—姐結了親的,今早上就是抬回家去的。人不見了,只怕要找。二—小—姐,這侯爺是不是沒安好心?”

舒德音暗暗苦笑,她也不知道。只知道,侯府里的二太太不歡迎她,不擇手段要讓她消失。

老莫想了想,又說:“京城裏怕是不好獃,您外祖是不是在江南的?要不然送個信去,讓舅舅什麼的來接?娘親舅大,外祖家肯定能給你安排好。”

舒德音沒說話,她在想這整件事,祖父無意中救了一個管閑事被害的人,這個人並沒有從此明哲保身,而是繼續管着閑事,管到了即將被賣到妓—院的她頭上。

她看着臉上都是善意的三個人,心裏是無法形容的震撼。

老莫以為她同意去外祖家,急着翻箱倒櫃:“捎信到江南去要費些時日,我先給您買點葯回來。”這是在找能當的東西,好付葯錢。

啞巴他娘瞧着舒德音的手,眼淚吧嗒吧嗒流,可憐人最看不得人比她更可憐。

舒德音眼眶一熱,心也熱了。

“那個人,您付了他多少錢?”

“什麼?張老三嗎?我手裏的錢不多,沒幾個錢的,您別放心上。”

“告訴我吧,我想知道。”

老莫搓搓手,帶了點自卑的羞稔:“也就四十三個錢。”

四十三個錢,這個家庭的所有積蓄。救了一個她。只因為,她是舒家的二小—姐。

舒德音想明白了:“莫爺爺”

老莫嚇得跳起來,連連擺手:“當不起您這麼叫,使不得的。”

“您救了我的命!我的我的祖父要還在,也會說您當得起。”

老莫已經是臉紅脖子粗,說不出話來了。

“莫爺爺,能否勞煩您,幫我去定遠侯府送信,將我的下落告知他們?”想了想,又道,“我沒有能證明身份的憑證,您這裏若有紙筆,我寫個條子。”

定遠侯讓孫子娶她的動機雖然不明確,但她肯定,對方不會希望自己這時候消失。

老莫有些擔心:“那個侯爺早上才接您去成親,結果您就去外祖家是不是穩妥些?”

舒德音領受他這份憂心,只是她已經做好了決定:“莫爺爺,去外祖家,我就必須改名換姓,一輩子作為別人活着。只有回定遠侯府,我才能繼續做舒德音。我必須做舒德音。”

我要為舒家,討回一個公道。

舒家的公道,只有舒家人自己去討。

老莫沒聽明白,還要再勸,啞巴已經找來一張黃表紙,一根燒焦的小棍。

舒德音伸手去拿木棍,森然見骨的手完全不聽使喚,根本無法捏合。啞巴打了幾個手勢,拿起木棍。

老莫趕忙替他翻譯:“他會寫幾個字,要不替您寫了?”

舒德音求之不得,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報了,說:“定遠侯既然有婚書,定然知道這個生辰八字。您到了侯府,在門房那裏求見老許管家,他是定遠侯的人,除了他,誰都不能信任。要是門房不替您通傳老許管家,您就”她迅速思考着,只知道老許管家是定遠侯的心腹,關於他,自己知道些什麼呢?

老莫看她是在硬撐着精神,其實已是強弩之末了,趕緊讓她好好躺着:“老兒我虛長几十歲,這點急智還是有的。您趕緊歇會子,別熬壞了,”又吩咐二啞巴,“你還是去買點傷葯,回來給塗上,別等着我。身上有傷最怕發熱,老婆子,你多警醒着些。”

分派完,也想不到什麼遺漏了,老莫就快步往外走。得找點找到人才行啊,可別把孩子的傷給耽誤了。

鐵七帶着人趕來時,舒德音已經高燒到嘴唇乾裂、呼吸沉重。

二啞巴賒來了傷葯,給舒德音傷處都塗了厚厚的一層。這會兒,他又出門求大夫上門看診去了。

啞巴他娘癱瘓着不能起身,拿着塊毛巾,伸長手臂,一遍遍擦拭舒德音的脖子和額頭,試圖幫她降溫。

鐵七皺着眉,上前把舒德音連人帶被子抱起,拔腿就往門外走。

啞巴他娘嘴唇翕動,有心要叮囑幾句,盼他們好生對待恩公的後人,到底覺得自己就是個小人物,說話哪有分量呢。

舒德音精神本就緊繃,一會兒清醒一會兒迷糊,此刻被鐵七的動作震醒,勉力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看到的,就是啞巴他娘欲言又止、憂心滿懷的臉。

她想要抬手摸摸這位善良的老婦人,請她不要擔心,但連手指都抬不起來。

她又一次昏了過去。

且不說舒德音被帶回定遠侯府,請醫用藥好一番兵荒馬亂,也不提世子爺夫婦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有二太太唯恐事發的焦慮(她哪裏知道根本不用擔心,因為早就事發了,呵呵)。

單說定遠侯,他抬腳出門,先是去那人去樓空的小院裏,看了印着血手印的麻袋和窗沿;再饒有興緻地親自和張老三進行了深入交流,聽張老三好好回憶了一下和舒德音相處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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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童養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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