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 4 章

()未聽見有人應聲,腳步聲卻只剩一人,聽得推門進來,接着便是一道明黃色衣擺行過屏風來。

暄王爺微怔,廬景見狀早抽回手,跪拜下去。正要起身行禮,少年皇帝已一擺手。清清冷冷的道:“皇叔免禮了。”

暄王本來身上不適,皇侄之間又極是捻熟。於是也不堅持。但天子面前終不可失儀,還是起身在床沿正坐着,伸手打理整齊衣物,一邊問:“聖上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皇帝不答他,只轉眼看着廬景,聽他稱臣,語氣淡漠地問道:“你是誰?”

廬景雖入了太醫院,卻從未見過暄王爺這皇侄。皇帝是免去王爺的禮,可沒免他的,只得還老實跪着。聽得那聲音平淡裏頭,似乎有種若有若無的敵意,心道自己從前可沒能耐招惹過這九五至尊,這還不知是把那兒來的氣撒到自己身上。

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不期然同皇帝對一個正眼。皇帝倒是繼承了皇家數代靚男美女的優秀血統。便是見過了三王爺出塵,五王爺奇偉,六王爺犀利,再至玖王爺的清俊,仍是在心裏頭暗贊皇帝這廝果真生得一付上好皮毛。

口中規矩答道:“臣是太醫院中大夫廬景。”

“朕怎麼沒見過你?”皇帝皺着眉,口氣淡淡的,不依不饒的追問。

“小人福薄,無緣得見皇上。”廬景低眉順眼的回稟。心道別說一個小小的太醫院中大夫沒有見過,朝中大臣後宮嬪妃就是見過了,你不記得的人怕也大有人在。

“哦?”皇帝像是有意不肯放過他,挑起眉來,哼了一聲。到底是自小養就的天家威嚴。這一眼掃來,犀利凌然,不愧為叔侄,同王爺惱時倒是相像。廬景便是不看他,背上也能覺出冷意。但畢竟小了暄王爺九歲,十五六年紀正是少年飛揚時,想來平生又如順水行舟未曾遇挫。自不若暄王爺磨礪多年,銳氣早沉穩內斂。威儀不足,只是逼人的盛氣。

“廬景是臣新近才舉薦的,皇上自然沒有見過。”

“沒什麼要緊事,不過臨時起意過來看看皇叔。皇叔身子不適么?”暄王爺一旁替他答了。皇帝這才罷休。自己沉着臉在桌邊坐下了。語氣平淡道。“可要緊?”

“不過一時風寒罷了。”暄王爺答他。

“朕問你話呢!”皇帝卻仍是找上了廬景。

“臣正要診治。”廬景回道。他可還跪着。此時真是認定這未謀面過的皇帝確實是在找他岔。心裏早悄悄把皇上罵了好幾聲小屁孩,自己也算人模人樣,到底是那裏讓皇帝看着不順眼了。

暄王爺也看出來皇帝心緒不佳,這般拿不相干的人出氣卻是失了氣度。不由得微微皺眉。

皇帝在一旁坐了,把皇叔的神色全看在眼裏。素小得玖皇叔教訓,一想便明白皇叔眼中不喜為何而來,更是不高興。此時得空,再住他身上打量了幾眼。暄王先時也睡下,廬景來時再探查了一番,雖略加整理過,身上衣裝仍舊有些凌亂。皇帝眼裏光芒一閃,轉而看向廬景便怒氣更盛。只是看他氣色倦怠,卻忍了忍起身轉到一旁,背對着兩人冷冷淡淡丟下一句:“那便先診治。”

這寢室極大,其中用屏風古玩分隔,僻出一半來另做一廳,置了不少書籍畫軸。儼然一個小書房模樣。皇帝幼時常到府里小住玩耍,對這佈置極是熟悉。此刻就自已到一旁架上取書。

廬景也着實擔心暄王情形,又細細切查脈象,仍是不妥。見這等時機,悄聲向暄王道:“與其王爺避走,不若此事同聖上商量,查辦幾個臣子,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卓兒還小。”暄王臉上微微有絲難堪。雖是叔侄,又縱然素來親密,這等事卻極難以啟齒。此地無銀的辦了幾人也不是根本之法。搖頭不允,也輕聲回他。“不要嚇着他了。”

皇帝背着兩人立在書架前,卻沒什麼心思,冷眼在書脊上掃來掃去。卻豎著耳朵聽這邊的動靜,可惜兩人聲音壓得極小,全然聽不分明。心裏大是憤然,悄悄的哼了一聲。

胡亂取了本書走回來坐下,慢條斯理的翻着。不經意似的朝兩人看看,突然開口:“朕記得今日皇叔議及秋防時,一條條倒都是些個要緊正理,倒好像朕要是不允,這就是朕對不起天下,朕在百姓社稷百前就抬不起頭來。卻不知道原來是誰讓皇叔礙眼,竟是要借秋防出去消遣的?倒不妨同朕說說看,嗯?”

“那只是臣的私事,臣也只是一時氣話,隨口說說。聖上不必當真。”暄王一怔,話里不由有些尷尬,自然是不能明說,只得婉詞推拒。

“私事?隨口說說?皇叔有什麼話是不能告訴朕的!”皇上一聽這話,哼了一聲。眯起眼來自己生氣,畢竟是個半大孩子,一時沉靜鎮定里就透出三分藏也藏不住的惱意。手裏的書越翻越快,全然沒看進去半個字。偏偏口裏還能緩緩問道:“秋防一事又如何說?皇叔可還是要去?”

“秋防一事關係國體,臣不敢因私而費。”暄王略一思量,沉靜應他。

“那好,朕准了!”皇帝把手中書翻完一遍,倒壓下惱意,將書拍在桌上。眼睛亮亮的看看兩人,沉沉靜靜道:“皇叔十日後便可動身!”

“十日?”暄王目光一側去看廬景,轉而沉吟。

“這麼快?”廬景不願再招惹這小皇帝,站在一旁本不作聲,此時忍不住開口。也抬起眼來,兩人略略對視一眼。

“廬景,你怎麼還在這兒?”皇帝看在眼裏,頓時又發作。“診完就下去開方備葯,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去!”

“王爺受風裏更兼胃寒脾弱,待會兒還需用行針。”廬景索性胡言。

“嗯?”皇帝怔了怔。

“王爺這病重在靜養安息,要忌勞慮寒潮。”廬景見皇上居然沒惱,乘機又道。指望皇上對這皇叔倒真有幾分顧戀,將秋防之期能緩則緩,能免更好。

“朕知道了。你先去開方,外頭候着。”皇帝似乎想了想,微微有些反悔。這會兒倒拿出幾分天子風度,慢慢的吩咐着。一邊略略遲疑着喚容瑄一聲,“皇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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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君分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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