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黃雀在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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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李詔言牽着馮貢生的馬騾遠去之後,文晴就吩咐兩名護衛將車子往皇宮裏趕。
正當此時,附近幾棵大樹的枝幹突然刷刷搖晃起來,像是有人在上頭翻爬一般。
“什麼人?”其中一名護衛一聲大喝,那搖晃的樹枝便漸漸停下來了。
“怎麼回事?”文晴疑問着掀開了一側窗帘,翹首張望。
殊不知,她一探頭,先前晃動的樹榦間便飛出了一支三菱鏢,直指她腦門的方向……
“娘娘小心!”護衛們發現異常不禁駭然大叫,然而,他們任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在頃刻間扭轉態勢。
有驚無險的是,只聽得“叮”一聲響,那三菱鏢瞬間六十幾度轉折,斜斜地掉到了地上。原因是有一支短劍從另一個方向飛過,將其打開了。之後樹榦上的異動就沒有再發作,而那用短劍救文晴性命的人也沒有出現。
“娘娘,此處不安全,還是快點進宮。”
“嗯,把那暗器和短劍都收好。”文晴心有餘悸的同時,也很困惑。
她能猜想屢屢想殺自己滅口的人跟袁焯有關,卻想不到屢屢救自己於危難的神秘人是誰。
袁焯要殺她,定是猜到她知道了他們的陰謀,所以才這樣急着下手。如此一來,文晴就不得不趁早向李檢揭發真相了。
想了一路,她終於決定好,便直奔清和宮的方向。
“娘娘,”劉公公也知道她去了龍雲寺,這個時侯見着她,難免意外,“您怎麼這麼晚從外頭回來了?”
“是啊大總管,皇上在不在裏面?”文晴急着問。
“在,在。”劉公公答。
“那……”文晴想了想又問,“鄭妃是不是也在裏面?”
“娘娘,”劉公公突地壓低聲音,小心道,“您還不知道,前天晚上鄭妃娘娘不知因了什麼事,跟皇上鬧彆扭了,兩個人現在啊……皇上今晚上不讓別的妃嬪伺候,也不去鄭妃娘娘那兒……唉。”
原來感情再好的夫妻也會吵架,冷戰,文晴不禁蹙眉,以她現在的心情,還真不願聽這樣之類的麻煩事。
“大總管,你進去通報,就說我有急事。”
“娘娘,只怕皇上他火氣還很大……”
“讓你去你就去。”文晴擺出幾分慍色和不耐煩。
“是。”
劉公公進到清和宮裏面,來到龍床前便是低聲輕喚,李檢很快就醒了,沉聲問:“何事?”
“皇後娘娘回來了……”
“噢?”劉公公話還沒說完,李檢便騰地坐起身要下床。
劉公公一開始還忐忑驚了聖上安寢呢,這會見狀便放心了,甚至有幾分高興重複道:“娘娘剛回來,在殿外等着要見您,說是有急事。”
“快傳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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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晴進得寢殿,只見李檢一身褻衣褻褲端坐在床上等自己。
“皇上……”她沒有拘禮,徑直走了過去。
“你怎麼這麼晚回來了?”與此同時,李檢站起身迎過去兩步,開口便問她。
“臣妾急着趕回來,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向皇上稟明。”文晴說。
“什麼事?你先坐下來慢慢說。”李檢順勢拉她到床弦。
文晴反不知道從何說起了,於是從袖袋裏拿出造謠生事的告示。
“這是什麼?”李檢接過便看了起來,神情隨之一點點繃緊,完事之後,他就問文晴:“你從哪裏得來的?”
文晴便告訴她實況,又說:“關於這個告示還是小事一樁,臣妾接下來要說的,才是最為讓人接受不了的。”
“是不是太后等人要造反了。”李檢漠然開口,語調低沉,其實並無疑問。
文晴愕然睜大了眼睛,驚訝問:“您怎麼知道?”
李檢不語,冷清的樣子讓人難以琢磨,半晌之後,他忽而憤聲說:“朕倒要看看,他們究竟能成多大的氣候。”
“皇上息怒。”文晴從先前的驚訝中還復心神,又是問:“皇上,太后等人要造反,您如何知道?”
李檢方才壓住上一秒的不快,看了她一陣,唇角驀地微微翹起一個弧度:“你都知道了,朕還能不知道?”
文晴變丈二和尚了,她冒着生命危險聽來的風聲,他就這麼輕易地知道了?她簡直有種受打擊的感覺。
“若不是朕,你只怕死了好幾回。”
“那些神秘人原來是皇上您……”文晴一驚,陡然醒悟了,言及此卻是覺得不對勁,不禁問:“皇上,您什麼時候開始派了人一路保護臣妾啊?”
“自你上次去龍雲寺,朕就讓林闊暗中跟着你了。”李檢眸光凌厲,看着文晴,話鋒卻是一轉:“你私自出宮,朕要怎麼罰你?”
文晴無言以對,此刻內心空空如也,她突然覺得李檢有些可怕——原來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行蹤,卻一直偽裝不說,並且偽裝得很好,完全不被她察覺。
“這筆賬,朕先且記在心上,以後再慢慢跟你算。”李檢見她不吱聲,神情不安的樣子就收起了嚴酷的嘴臉。
適才,他不過嚇嚇她而已——儘管那個時候知道她出宮了,他為她的行為感到十分生氣,不過後來,他卻是原諒了並且開始利用她,因此也才有今天的“不出宮門,卻知宮外事”,想來她也是功勞不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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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說說具體情況。”
李檢這樣要求的時候,文晴只看他一眼,卻沒有立即發言。不為別的,她就是覺得莫名惱火,對自己,也對這個九五至尊的皇帝。
“怎麼了?”李檢看她的反應有些想笑,旋即又問:“朕還沒責怪你,你怎麼嚇得連句話都不說了?”
文晴便暗自潤潤嗓子,表面上低眉順眼道:“皇上不是什麼都清楚了么?臣妾還有什麼好說的。”
“朕不清楚。”也不知李檢是故意沒有洞察還是洞察不到文晴心裏的彆扭,他執拗地看着她,不容抗拒。
文晴也便不再計較——她就算計較也得不到什麼補償——將自己知道的一點點告訴他。講述的過程中,她方才發現,李檢果真不明白其中詳情,他除了知道太后等人聯合七王爺李潔,還有跟鄭沖走得很近之外,其他的他一概不知。
因此,在談到太后他們為什麼非要李詔言上位不可的時候,文晴心裏一猶豫,就沒有說實話,她只道:“臣妾一直也想不明白。”
可李檢卻是懂讀心術一般,聽她這麼說,他就緊緊看着她,不置信問:“你當真不明白?”
“是啊,臣妾當真不明白。”文晴既已決定撒謊,就能掩飾得很好,她又說:“皇上,這也許並不重要,反正等到將太后等人治法之時,您自然會知道。”
“她是朕的母后,朕要怎麼治她?”
看着他痛恨為難的樣子,文晴不禁想到李詔言。
這兩個人的生活,因為這場被人利用的爭鬥,註定會留下陰影。
比起李檢,文晴更擔心的是李詔言,一旦真相大白,他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他跟李檢之間,還能像從前那樣親密無間么?只怕他們自己想,天下人還不同意。
“你跟詔言經常在一起,他就沒跟你說點什麼?”李檢突然這樣問。
“他能跟臣妾說什麼……”文晴咕噥着就在尋思,自己到底該不該告訴他李詔言是前朝遺孤的事實,如果他知道了,會怎麼做?會不會對李詔言下手?畢竟這樣的皇權之爭,他們都身不由己,事情會不會走到兩者舍其一的地步,誰也說不準。
“你在想什麼?”
“臣妾沒想什麼,只是有些困了。”文晴作勢偷偷地打哈欠,要不要說出實情,她還想斟酌斟酌,看看情況。
李檢便不再追問,吩咐下去道:“準備伺候皇后沐浴。”
“皇上,”外面劉公公喜悅的聲音便傳了進來,“一切都已準備妥當,娘娘這就可以沐浴了。”
這老奴才倒是會揣摩上意啊。
文晴聽了卻是對李檢說:“皇上,再過一兩個時辰,天也該亮了,臣妾還是先回鳳安宮歇息。”
“既然他們都準備好了,你就在這裏睡。”
“臣妾還是……”
“你放心,朕不會打攪你睡眠的。”李檢知道她擔心什麼,不免有些不快,但還是做出了這樣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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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晴這幾天想事情想得多,晚上睡得又少,這會舒舒服服泡在浴池裏,倒是大為放鬆,幾乎不想起來,只不過顧及到這是人家的“舍下”,她就沒敢那麼隨意。
洗好之後來到寢殿,見李檢躺在龍床的里側等她,她就裝出疲累相倒頭而卧。
“好好睡,剩下的事,我們明日再做商議。”李檢的話突兀響起。
“皇上,”文晴卻是想起來問,“聽大總管說,鄭妃跟您鬧不愉快了?”
李檢猶豫一陣,終於沒有作答,毫無情緒道:“睡覺,朕看你臉色差得很,怕是幾夜沒合眼的緣故。”
文晴於是不再說話,閉上眼睛,很容易就熟睡了,翌日醒來的時候,李檢已經下了早朝。
她被自己睡得昏天暗地,醉生夢死的過程給嚇得不輕。
“你們怎麼沒人喊本宮起床啊?”她覺得身為皇后睡懶覺是很不合規矩的事。
“娘娘,是皇上不準奴婢們喊您早起的,否則要以驚擾之罪論處。”侍女當中有人回話。
“皇上呢?”
“皇上剛剛來過,見娘娘還在睡,就去御書房了,他還讓您醒來之後到御書房找他。”
文晴整理好妝容,便速速地去了。
李檢也沒別的事,只是囑咐她:“昨晚你跟朕說的,我們暫且當做什麼都不知道,朕自會派人監視他們。”
“臣妾明白。”
“嗯,那你回去,後宮大大小小的事,還等着你去處理。”
“是,臣妾告退……對了,”文晴恍然想起那塊紋龍玉佩,忙拿出來給李檢看,“皇上,這塊玉,您見過嗎?”
“見過。”李檢看幾眼便認出來了,“這塊玉是如意當年在東宮書房裏撿到的,怎麼會在你手裏?當年,朕拿到之後可是交給了先皇的。”
“那這塊玉是先皇的?”文晴問。
“不,先皇說,這塊玉是前朝皇帝的。”
“那先皇當時怎麼處置這塊玉了?”文晴又問。
“一塊玉而已,哪個做皇帝的會仔細在意?”李檢頓了頓,補充道:“不過,朕後來倒是從未見過這塊玉。它如今怎麼落到你這裏來了?”
文晴便將這塊玉的來由告訴了李檢。
李檢聽完,沉思着就開始了文晴同樣的琢磨,諸如紋龍玉佩怎麼流落到了外面?那個被描述得跟先皇很像的老者是誰?
不過,兩個人就這麼想,那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的,不如暫且擱下。
文晴離開御書房來到外面,便看到王福錦在那裏神色慌張站了許久的樣子。
“王總管,你們昨晚什麼時候回來的?”
“哎喲娘娘,奴才可等您半天了,鳳安宮出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