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魂晷
白素芝淚水如珠玉連連落下,可沒有滴落,而是漸漸消融化散,她的原身已與整個癸陰泉秘境相合,此身似人身而非真正的血肉之軀。
“我沒想到……沒想到你真的會回來。”白素芝勉強止住哭泣,問道:“這八百多年,你都去哪裏了?外面都傳說你被、你被……”
郭岱知曉白素芝想要說的是冥煞滅世之禍,引得天下高人豁命死斗之事。其實那場禍事到最後的結果,也沒有人真正了解。而冥煞最終也不是死在郭岱手上,而是欲求飛升而不得,最終形神俱滅。
“此事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總之我早已飛升,不曾想這世間已經過去八百年。”郭岱沒有以妙語神念向白素芝解釋,他看得出來,如今願力已絕的白素芝其實相當虛弱,只是勉強能保住生機不失,要是郭岱妙語神念太過龐雜,恐怕一下子就會震散白素芝的神識。
“你、你飛升了?成仙了?”白素芝滿臉難以置信,但很快又明白過來,說道:“對啊、對啊,除了飛升成仙,還能是怎樣的結果呢?這是好事。”
郭岱聽聞此言,沒有應聲,他雖已成仙道,可如今玄黃界的狀況尤未安定,不說塵世間的紛亂戰事,更有諸天仙家降臨、各有擘劃謀圖。
尤其是見識過娑羅門法王的手段之後,郭岱很清楚就算有封天之戒約束,諸天仙家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影響世間眾生,而這要是不妥善處理,可能又是一場波及眾生的紛亂。
更重要的是,郭岱對玄黃界有別樣的感念,他不希望宮九素開闢的輪迴世間就這樣陷入無休止的混亂中。有白虹初火的告誡在,郭岱很清楚當混亂無序去到極致,會是何等末日景象。如果任由玄黃界走向末日,不也是在毀壞宮九素留下的功果成就嗎?
“有人來了。”郭岱靈台一動,他感應到幽谷森林外有一批人正在砍伐着荊棘,想要進入幽谷之中。
白素芝也察覺到了,嘆氣道:“是代山宗的伐木工。”
“伐木工?”郭岱通明法眼望去,發現遠處那些人有靈根法力在身,算是修士之流了。
“據說是為了運轉那個叫做魂晷的法器,需要採集攢聚五行的靈材。”白素芝笑道:“倒是跟你當初來此地的用意相近。”
郭岱仙家靈台感應一番,然後略加推演便已明白,說道:“不只是相近,可以說是完全一致。代山宗的魂王想要重塑身軀,但他們沒有當年的煉丹與煉器之法,只能利用魂晷來淬鍊……這一步倒又與混元金身相似。”
白素芝淺笑道:“代山宗這些人可是把你當做祖師爺的,這麼亂來,你不打算去教訓他們嗎?”
“他們在我眼中並未亂來。”郭岱說道:“而且也不可否認,我與他們確實有幾分傳法之緣,如今他們所印證修悟的,也是我曾經走過的路。”
郭岱並不在意世人是怎麼看待代山宗的,就僅以修行根基論,如果他們之中有誰真的有幸飛升超脫,說不定自己真的可以接引一番。因為就算他們飛升至無邊玄妙方廣世界,也無法感應到其他仙界,要麼郭岱主動再開闢一方靈台仙界接引,要麼等他們的人繼續精進求證靈台造化開闢之功。
“你似乎經常被他們騷擾?”郭岱聽出白素芝的抱怨。
白素芝輕輕嘆氣道:“也不算太經常,只是以我如今的法力,最好還是將他們擋在幽谷之外,萬一讓他們踏足此地大肆伐斫,等同是傷我生機。我要是反抗,可能會引來代山宗高人的警覺,到時候我就真的自身難保了……不過幸好,來到這邊採集靈材的,都算是犯戒被發配而來的,人數並不多。”
“那我幫你佈置一個洞天結界便是。”郭岱說這話時,白素芝身邊留下的只是一道顯像分身,本尊徑直去到癸陰泉秘境之中。
白素芝也有察覺,問道:“洞天結界?那恐怕沒那麼容易做到。”
“對於以前的我來說,難如登天。”郭岱從容不迫道:“但如今以癸陰泉秘境為基,開闢一處洞天結界不算難事。”
雖然郭岱的仙家修為在天刑中被削去大半,可並非不能恢復。無論是在仙界之中,還是輪迴世間的修行靈地皆可。
而癸陰泉秘境變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好地方了,只是對於凡間修士而言,那純粹的陰氣幾乎不可接觸,但對於郭岱這樣的仙家而言,不啻是滋養仙身靈台的佳品。
加上秘境本身的玄理法度,郭岱要開闢一處洞天結界也十分省便,不用像含光王開闢寅虎道那樣以身為樞。
而同樣,洞天結界仍然是依賴於靈氣匯樞之地,並不是金闕雲宮那樣完全獨立自運的洞天世界。實際上到如今,郭岱也不敢說看透了金闕雲宮。如果不是在封天台上,被玄妙的靈台化轉之功將法寶取出,郭岱真不知道憑自己如今修為境界能否償還金闕雲宮。
郭岱自己就曾經進入過金闕雲宮,那裏除了是一方隔世離塵的洞天世界,但本質上也算是輪迴世間的“一部分”。可等金闕雲宮隨郭岱飛升到天庭,受玉皇大天尊的靈台化轉之功而現,金闕雲宮內中的天地萬物又自然成為仙界的一部分,而非化為烏有。
只能說金闕雲宮本身就是仙凡兩可的玄妙存在,由此可見,玄黃界重開之前,玉皇大天尊的境界,應是在宮九素之上無疑。或許玉皇大天尊也能開闢一方輪迴世間,只是他並沒必要這麼做,金闕雲宮借給宮九素,只是為了一番印證。
郭岱在幽谷之中停留了半年,這半年裏除了將癸陰泉秘境開闢成洞天結界,便是重新指點白素芝修行。如今白素芝神道根基無比虛弱,郭岱便是打算讓她轉證仙道。
而且郭岱指點白素芝的並非自己的修行心法,而是在萬壽山領悟的天地靈根妙法。
如果白素芝有幸飛升成仙,萬壽山鎮元子應該會歡迎她的,這樣也代表了郭岱完全印證了仙家法自然之道的修行。
至於在幽谷之外砍伐的代山宗修士,最終也沒有深入幽谷。原因是遠方戰事更加激烈,代山宗將這些犯戒門人也召集回去,省了郭岱一些功夫,順便在幽谷周圍布下迷蹤法陣,好讓白素芝一勞永逸。奇書網www.qishuw.com
不過白素芝也不是光靠這樣便可轉證仙道,最好的辦法還是要為她重塑肉身,徹底超脫原身之限。
這件事對於如今的郭岱來說,簡直是輕車熟路了,唯一就是缺天材地寶。
所以郭岱留下顯像分身繼續指點白素芝,本尊便離開已經完全籠罩幽谷的洞天結界。
……
郭岱需要煉製神丹的天材地寶,最好的方法當然是去找代山宗。
如今的代山宗已經成為玄黃界的統治者,跟過往朝代邦國不同,代山宗總共十二位魂王,是為天下共主。但具體政務,則是通過委任總督、劃分疆界進行管治。
總督位高權重,相當於一方諸侯,可總督的位置並不能世襲,定時還要向魂王彙報,更別說總督的重要任務,便是為代山宗提供煉魂術的各種的需求。
不過代山宗對煉魂術的需求,無非是一些天材地寶與修行靈地,至於門人挑選,魂王們反而有自己秘而不宣的手段,不必總督們插手。
實際上天材地寶的需求消耗也並不是那麼大,因為煉魂術發展到今時今日,適合煉魂術運用的靈材基本已經確定,世上各處礦脈與出產之地也都是代山宗派遣門人嚴密掌控,連開採都幾乎不會讓普通人參與。
除此之外,代山宗對靈根修法的態度則寬鬆得多,將辨識靈根天賦、術兵的煉製打造,完全公開傳世。同時魂晷也因為有曜真城法陣的類似功用,靈根法術的互易也變成一種典章制度。
甚至在部分總督轄區,是要求修士定時將法術貯存於魂晷之中,以此換取更多的修鍊補益之物,漸漸演變成一種剝削行為。
代山宗一開始對這些事並不重視,因為哪怕是初代魂王,這樣的事情都已經司空見慣。只是沒想到靈根法術互易的制度,引起了大量修士的不滿,甚至在部分總督轄區爆發的叛亂。
叛亂的修士也不知道從哪本舊書上找到正法修行的說法,於是組建了正法會,一時間追隨者多達數十萬,這可全都是靈根修士!
正法會在接連趕走了幾位總督之後,已經將不滿指向了代山宗,認為代山宗乃是一切罪惡的根源,推翻代山宗、誅殺十二魂王。
十二魂王如今已經都不怎麼理會世事了,他們在開拓時代過後,便認為代山宗應該垂拱而治,將很多權力下放給了各位總督,平日裏不是閉關就是精研煉魂術而靈根修法,如果有什麼進展才公諸於眾。
所以叛亂最初,十二魂王只是稍稍過問了一下相關總督,甚至是讓他們多採取安撫懷柔之策,必要時可以妥協。
只是十二魂王估計也沒料到,他們的忍讓在總督們看來幾乎是斷了自己日後的財路與精進門徑,總督們的嚴厲鎮壓讓正法會的反抗更為激烈。以至於到了最後不可收拾的地步。
所以當十二魂王主動了解事態時,正法會已經凝聚滔滔之勢,魂王們雖有懷柔之心,可不代表他們真是軟弱可欺,畢竟初代魂王可是跟着郭岱與冥煞,從屍山血海殺出來的。最早的兩位魂王,可是親手締造了覆滅紅薯島三大土邦的事迹。
代山宗畢竟是主導世間數百年的強大存在,如今玄黃界的修士不比過往,不是各家各教傳承不一,對煉魂術與靈根修法的了解,有誰比得過代山宗?
面對正法會的滔滔大勢,代山宗不慌不忙,首先將陷在正法會掌控下的魂晷全部毀棄。
經過多次改良的魂晷,可以說是如今這個世道的核心器物。如今魂晷遍佈世間各處陸洲、大大小小總督轄地,甚至偏遠極地都有安置魂晷。
因為魂晷本身已經不僅僅是為了煉魂術所用,也包括傳遞信息。代山宗在繼承了虛靈無量妙音塔的技藝后,對羅霄宗殘存的鐵符鎮治塔也進行了解析與探究,最終將魂晷打造成如今這種寰宇神念脈絡。
修士無論是以神魂還是靈根法力切入魂晷,就可以進行通訊,而更不用說靈根修士的數量,遠比當年方真修士要多得多。
除此之外,魂晷對於靈根修士最緊要之處,便是其乃互易靈根法術的功用。雖說如今魂晷因為不同作用已經有所區分,互易法術的魂晷並不是這麼遍佈世間,但數目也相當不少,其地位乃是一方總督轄地的重中之重,是最機要的武備。
當正法會推翻了總督,卻沒有毀壞這些魂晷,因為魂晷本身也是用來正法會用來對抗代山宗的工具。
可惜的是,如今這個世道,世人早已習慣魂晷的存在,卻沒有人意識到,魂晷就是代山宗的產物。十二魂王掌握着世間所有魂晷的最高權限,想要關停毀棄哪一些,全憑魂王們一念之間。
一夜之間,正法會所掌握的所有魂晷,直接炸成了碎片。沒有通訊魂晷,正法會就像盲人一般;沒有易法魂晷,等同打斷最重要的戰力支柱。
更甚者,專司精鍊靈材的煉器魂晷、用於養煉靈根神魂的養元魂晷,全部化作碎片,連置身附近的人都被炸死炸傷不計其數。
當魂晷炸毀之後,代山宗立刻發動全面反撲,以第七、第八、第十一三位魂王為首,花了半個月功夫,直接將正法會奪取的轄地分割成兩半,然後圍殲其中一部分正法會勢力,毫不留情地將投降的修士直接抽魂。
要知道代山宗的煉魂術,最早就是陰險惡毒的邪術,只不過後來被魂王們發現其中精妙之處、另闢蹊徑,可不是代表他們就此忘了老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