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是為了和平
被爺孫二人目送出門后，兩人再一次行走在道路上。
難民區的夜晚沒有詩人口中的浪漫，也沒有富人口中那麼混亂不堪，除了他們兩個便沒有一個人在路上出現，有的只是黃土和枯草。
大部分人都像綠葉爺孫兩人一樣，將門窗緊閉，然後將從垃圾堆中找出來的食物進行簡單的再次加工。
白葉抬頭望着遠方的高牆，不知道前後面的富人們此刻正在做什麼。
富人們總說難民區的人都是淡漠生死的，他們那裏每天都在死人，活着和死了的區別只是一個在地上行走，一個在地下躺着罷了。
然而白葉知道其實這些人比誰都渴望活着，為了活着可以穿過幾個難民區去找食物，為了活着可以不擇手段。他深知這一切，因為他自己也是難民中的一員。
“接下來還要去敲門嗎？”
“不了。”白葉搖頭“我已經找到方法了。”
說完他朝回程的方向走去，只留下徐凌杉一人在原地發獃，他推了推眼鏡，記憶中白葉好像沒做什麼多餘的舉動啊。
而且出發前說好的驚喜呢，不但送出去一瓶水，連水瓶都沒拿回來。
呵呵，真是驚喜……
回到家中后白葉拿出了一柄匕首，一邊在自家的柵欄上畫著射擊的靶環，一邊傻笑說著：“嘿嘿，有水了，這下發達了！”
這一舉動看得徐凌杉毛骨悚然，他發現白葉在接觸那個所謂的秘密后越來越奇怪，這才兩晚上，他就不止一次懷疑對方的肺病是不是轉移到腦子裏去了。
“你還愣着幹嘛，一起畫。”白葉將匕首拋給了徐凌杉，自己從口袋裏拿出一塊尖銳的石頭：“今晚必須畫好20個，到了明天這個時候，我們就有很多水了！”
徐凌杉一副我信你個鬼的表情，不過還是照着射擊區靶子的標準，一個一個刻畫起來。
20個靶子兩個人刻，一個小時就完成了所有工作。接着白葉又找出兩個300毫升的小塑料水瓶，用繩子系好掛在了門口。
這是他們最為珍貴的兩個水瓶，還是從垃圾堆翻出來的。容量雖然不大，但是便於攜帶，是外出打獵的不二之選。
可如今就這樣被掛在了門口，這讓他有些捨不得，正要去拿下來的時候卻被白葉一巴掌拍了回去。
“別動，有了這兩個瓶子，明天的水才會來得更加容易。”
望着那彷彿陰謀就要得逞的奸笑，他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只祈禱這一次不要再送出去水了。
他被安排守上半夜，白葉則是喝了一口水后就早早睡去，這一天他感覺很累，不是身體上的累，而是腦袋。
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月亮已經在天空中走完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他望着遠處的高牆，總覺得裏面就是天堂，進去了就可以無憂無慮的生活。
如果高牆倒塌了，真不知道裏面的人會是什麼樣子。但是他知道外面的人一定會亂套，畢竟財團是所有難民心中僅剩的一點希望，希望崩塌後人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他覺得自己想多了，高牆已經有百多年的歷史，而且每年都在加固，怎麼可能倒塌。
他自嘲的笑了笑，開始向文明問起了十萬個為什麼……
月亮越來越低，幾輛運輸垃圾的大型卡車從遠處的道路上駛過，車輪快速旋轉將本就乾燥的路面帶起來陣陣黃土，在月光下如同一條灰色的尾巴。
卡車從這裏到垃圾區的路程很短，十幾分鐘就能抵達，而這個時候有着一批人正守在垃圾堆的不遠處等待。
大概再過兩個小時，這群拾荒者就會回來。
從旁邊拿起早就準備好的水瓶，白葉摘下一片樹葉舔舐掉上面的露珠，然後開始收集其餘樹葉上的露水。
整個過程大概花費了一個半小時，因為天氣本就乾燥的原因，所以收集的露水並不多，一個1500毫升的瓶子，連十分之一都沒有收集到，不過這些水已然夠他和徐凌杉早上用的。
他早早地叫起來凌杉，一人喝了一口水后便被他拉着守在了道路上。
徐凌杉睡眼惺忪打了個哈欠：“我說葉子，你不會又想要別人承認錯誤吧，那些拾荒者剛經歷完一場搶奪此刻神經可都是緊繃著的，你要是打他們的主意我可保不住你。”
“放心吧我又不傻。”
“我看你最近就挺傻的。”
兩人鬥嘴之際，天邊的魚肚白徹底消失，地平線上的太陽已經升起。道路盡頭上漸漸浮現出幾個漆黑的身影，慢慢的這些身影越來越多，如同一條長龍，這些人手裏大多提着袋子。
所有人都警惕着身邊的人，每一次拾荒都會有很多人搶不到東西，得不到的人多了就會搶別人的東西，他們恨不得能多長几雙眼睛防範他人。
“站住！”
所有人的身軀猛地一震，然後快速看向身邊的人，還以為有人終於忍不住要搶東西了。
可是所有人都沒找到可疑的對象，這個時候那道聲音再次響起：“站住！”
眾人這才從驚慌中回過神來，發現聲音是從前面傳來的，只見兩個少年一個皮膚很白，一個衣服很白，站在馬路中央。
“咦，那不是白葉嗎，他怎麼變白了？”
“他該不會是想搶我們的東西吧，聽說他們兩個已經打死了幾十個人了，是不折不扣的人渣！”
“噓！你們小聲點，他背景可大了，和發水的私軍都能有說有笑，那天我還看見他和一個私軍勾肩搭背的，我們惹不起！”
白葉一陣無語，這話風跳轉的速度都比人家的子彈還快，而且打死十幾個人是怎麼回事，他不就教會了幾個人怎樣文明嗎，流言害人吶！
其中一個參加過射擊測試還得過水的人終於鼓起勇氣站了出來，眼神中充滿了警惕：“白葉，你想幹什麼，以你的背景應該不至於看上我們這些拾荒者的東西吧？”
他這話一出，甚至好幾個拾荒者紛紛從後背掏出來匕首。
徐凌杉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小聲道：“我跟你說過別打他們主意吧，這一群人要是發了瘋我可打不過。”
白葉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他自信的擺了擺手，上前一步。
拾荒者齊齊後退一步。
他再上前一步。
拾荒者齊齊掏出了刀子……
徐凌杉搭上了弩箭，準星對準了拾荒者中為首的人，這一刻氣氛更加緊張！
“咳咳，那個……”白葉清了清嗓子，然後張開雙臂。
拾荒者中立馬響起了細碎的聲音：“小心點，要開打了！”
然而他們的話語落下，白葉洪亮的聲音響起：“你們想喝水嗎？”
眾拾荒者：？？？
徐凌杉：？？？
感情你一大清早跑過來，就是為了問我們有沒有想喝水？
緊接着那聲音再次響起：“上個月，我們憑着高超的箭術，拿到了14瓶水！”
眾人再次懵逼：所以你不但是問我們想不想喝水，還想炫耀一把自己拿了很多水，沒帶這麼噁心人的啊喂？
就連徐凌杉都緊張得掌心有些出汗，他真怕對面的人暴怒然後數百把刀子往這邊扔過來。
白葉看到眾人‘沉思’的模樣，感覺自己的話已經產生效果，於是更加自信道：
“我就問你們一句，想不想和我們一樣，一個月拿14瓶水，再也不用為了喝水去找人拚命！”
眾人搞不清楚對面這個少年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麼葯，不過很多人都點了點頭，誰都想在私軍那裏拿到水增加自己活下去的機會，可是哪裏有這麼簡單。
點頭的只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人還在觀望，在警惕。
於是白葉用了一種極度自信的目光看向這群人：“你們想不想再也不用因為水而去每時每刻提防他人，就連睡覺都要睜一隻眼睛？”
這一下就連警惕的人群中都不少開始點頭，因為這事就在這個難民區發生過，而且還是個悲劇。
當初有一人好不容易射中了一環，拿着水回到家中卻捨不得喝，如同寶貝一般藏了起來。
後來他發現很多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他覺得所有人都要搶他的水，於是每天抱着水，就連睡覺都不敢撒手。
就這樣三天過去，這個人終於扛不住疲憊暈了過去。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水已經被守夜的同伴喝光了，他和同伴扭打了起來。
一個三天沒有休息過的人，怎麼可能和一個剛喝飽了水的人打鬥呢，沒幾下他便被砸成了肉泥。
當越來越多的人想起這件事的時候，點頭的人更多了。
看見贊同他的說法的人已經佔據了絕大部分，白葉知道可以進入下一步計劃。
於是他朗聲道：“只要你們願意，我可以將我所有的射擊技巧全部交給你們，讓你們每個人都有水喝！”
他的聲音極大，而且極為堅定，給人一種不容置疑的感覺。
也正是這種感覺讓人群瞬間炸開了鍋！
嘩！
“我沒聽錯吧，都教給我們那他喝什麼？”
“你這話不對，射擊得來的水全靠自己本事，他有那麼高的射擊技巧，還有私軍那層關係，他還怕拿不到水嗎？”
“咦，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有道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了好一會兒，終於有一個人站了出來，這人白葉認識，叫李二狗，是除了他和徐凌杉之外，唯一一個可以射中三環的人。
“白葉，我不相信你是一個大公無私的人，你這麼做，肯定有條件才對！”
白葉一喜，還真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頭，他正愁該怎麼和人說收水的事這下就有人主動提出來，果然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啊。
“不錯，我不可能無償教你們，想要以後有水喝的，必須先交300毫升的水當做學費！”
他這話一出，立刻引起了強烈的反響。
“什麼，300毫升！”
“我就拿了一瓶水，一下子要我那這麼多出來，你是不是想我死？”
“沒錯，我一瓶都沒有得到過，還要多拿出300毫升，你讓我們怎麼活？”
“不學！”
“我們不學！”
白葉對於這些反對的聲音沒有絲毫的反對，反而大笑：“你們也就這點出息，以你們的本事還怕拿不出這點水嗎，在野外待兩晚上不就有了！”
他指着李二狗大聲質問：“如果讓你一個人摸索，你要多久才能射中四環以上，你又能保證下次能否繼續射中三環？可是你交300毫升的學費，學成之後得到的是更多的水，還有進入財團的機會！”
李二狗陷入了沉思，他覺得白葉說得對，一點水而已，學成之後得到的卻是更多的水，甚至是進入財團的機會，傻子才不幹。
而且白葉和私軍關係密切他是親眼看到的，跟着白葉學肯定沒錯！
同時白葉以一種痛心疾首的表情看向其他人：“你知道你們為什麼一次都射不中嗎？那是因為你們根本沒有好的老師教導，交一點點水就能得到一個好老師，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
其中一人還在猶豫，白葉本來還想說話，卻見李二狗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二牛，這是個好機會，白葉射擊本領確實很強，而且還有私軍那一層關係，跟他學准沒錯！”
白葉熱淚盈眶，好人吶，這個世界果然還是好人多吶！
他抓緊機會趁熱打鐵：“我給你們半個小時考慮，半個小時后帶上弓箭來我那報名，沒有來的我就當做放棄。機會給你們了，但是只有一次！”
說完，白葉拉着嘴巴已經得可以塞下一個雞蛋的徐凌杉轉身就走，不帶一絲猶豫。
這一刻他的背影在身後人的心目中，變得無比的偉岸！
“等等！”
白葉停住腳步，沒有回頭，想盡量保持住這種高手的風範。
“你為什麼要這樣幫我們？”
“因為我想睡個好覺，我不想提心弔膽的過日子。”白葉緩緩轉過身，語氣堅定：“因為我是為了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