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幽蘭

“老董，你先去巷口守着，萬一那竇山回來，也好提前示個警。”懋修先讓董有財到門口站崗，以備不測，然後讓阿岩將丫鬟春妮關到旁邊的屋子，這才對謝媚說道：“現在屋子裏再無外人，你的要求我可以答應，待此次事了，你是要錢還是要一處營生的產業，都可以商量，並且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你不做違規亂紀，有悖道義之事，我可以護你周全。”

謝媚聽的心中大喜，這真是意外之喜，比她所想的還要好，儘管如此，她還是望向景賢，畢竟這裏她能認得的只有崔景賢這個漕幫二當家，鄭天浩唯一的徒弟。而平時所聞景賢的為人以及他的身份，也足以讓謝媚更為確信剛才這位公子的許諾。

景賢鄭重說道：“三哥所言，便是師傅也不會反對，謝媚姑娘，但請放心，以後我漕幫便是你最大的依靠。”

聽到景賢如此保證，謝媚提着的心終於放下了，她這一次，總算賭對了，淚水竟不由得奪眶而出，這是上天對她最大的恩賜啊！

但她同樣知道，能不能把這份保證落到實處，還得看她之後的付出，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更何況這午餐還是饕餮盛宴，消費必然極多，好在她手中確實有一把好牌。

“竇山今晚去了城外的寒山寺，是有人從院外投遞了一封信，他看過之後便匆匆走了，這便是那封來信。”說著謝媚便從床下的暗格里拿出一封信來，交到懋修的手裏。

懋修打開后，見紙上只有一行字：“事情有變，速到寒山寺一唔。”最後的落款是個“讎”字。

看到那個“讎”字，懋修便知謝媚所言非虛，這竇山確實去了寒山寺，因為此“讎”該是那位在杭州大牢見過的熊讎熊先生無疑了。

他把信轉給景賢，景賢看后眉頭一皺，怎麼是他？此人似乎與師傅有着某種特殊的關係。但一想又覺得順理成章，熊讎在這件事中必定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果不其然，在這蘇州又見到了他的影蹤。

阿岩有些好奇，紙上到底寫着什麼，怎麼兩人看了之後都表情凝重起來，便從景賢手中搶過紙條，一眼就看到了那個“讎”字。她愣住了，眨了眨眼睛，看到的還是那“讎”字，一時間連紙條從手中滑落，都沒有覺察到。

懋修從地上撿起那紙條，有些擔憂的看着阿岩。當初他看到那個落款的時候，便不想讓阿岩知道，可誰知阿岩卻自己搶過去看了。

他雖然不知道為何自那晚見過那位熊先生之後，阿岩便有些悶悶不樂，但他知道有些事情在水落石出之前，無需探究，那或許會平添許多煩惱。所以，他不會去問阿岩，只希望阿岩慢慢走出來，還是做那個古靈精怪的快樂少女。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想避便能避開的。他能做的便是無論發生了什麼，他都會陪在阿岩身邊和她一起去面對。

懋修拍了拍阿岩的肩頭，然後對謝媚說道：“竇山走前還有什麼交代沒有？”

謝媚雖覺氣氛有些古怪，但這不是她現在能關心的，聽到懋修的問話，當即回答道：“竇山說如果無事，他明日早上就會回來，如果三日之後他還沒回來，便讓我去南門外的修和觀找一個叫元修的道人。之後聽他安排便是。”

“如此說來，竇山今晚是不會回來了？”

“我想是的。”謝媚說完便不再言語，接下來，就看面前這位“三哥”是否信守承諾了。不過，對此謝媚竟是沒有懷疑過，這種事情發生在她這個早已對人性沒有了信心的女人身上確實很奇怪，但女人的直覺又告訴她相信對方不會錯。

景賢看了看懋修，問道“三哥，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是啊，接下來怎麼辦呢？竇山今晚不會回來，最早也是明晨，若是守在這兒，自己初來乍到，人手不足，就考自己三人，恐怕不等抓住竇山，己方已先倒下了。可若是沒人守在這兒，這謝媚如有反覆，給那竇山通風報信可就大事不妙了。

這真是令人頭痛至極呀！懋修不覺皺起了眉頭，不經意間，抬頭看見謝媚平靜如水的臉龐，心中一動，起身問道：“謝媚姑娘，你是深知內情之人，不妨說說接下來該怎麼辦？”

謝媚莞爾一笑：“公子為難的，可是如何處置我主僕二人？或者說只有我謝媚一人？”

好一個聰明伶俐的女子，懋修心中暗贊，臉上卻不動聲色，平靜的說道：“姑娘可有什麼辦法，解我的難題。”

“要解決這個問題，說難，確實難比登天，說易，卻也易如反掌。”

“哦……但請姑娘賜教。”

謝媚輕撫了一下額前的秀髮，身子端坐起來，看着懋修的眼睛，緩緩說道：“俗語云，黑蟒口中舌，黃蜂尾上針，兩般猶未毒，最毒婦人心。今日我謝媚將竇山的行蹤全然相告，雖是解了你們的危局，卻也是賣夫求生的舉動，在你們眼裏我便是個毒婦，你們疑我、恥我，我無話可說。但我之所以如此做，自有我的道理，也不求人理解。今晚若非不是公子，換了另外一人，我必抵死不言，為那竇山陪葬，儘管我也認為這麼做不值得。所以我所信者唯公子一人耳，至於他人，如何看我，我亦不在乎。現在公子若信我，只需在巷口留一聯絡之人，待竇山回來，我必告知於你。若不信我，妾身但憑公子處置，絕無二話。”

話一說完，謝媚閉目安坐，留下深思的懋修，驚愕的景賢，還有欲言又止的阿岩。

懋修看着面前靜若幽蘭的謝媚，心中稱奇不已，是什麼樣的經歷促生了這樣一個一時媚艷，一時清雅，一時溫婉，一時決絕的女子？可真是令人期待她的未來，還會有怎樣精彩的綻放啊！

心意已決，懋修大聲說：“巾幗不讓鬚眉，紅顏更勝兒郎，姑娘的氣魄讓吾等男兒汗顏。姑娘既信我，我亦不負姑娘，就聽你的安排。我有一長隨，名叫張馳，明早會在巷口茶樓相坐，手持………”看到床頭放着一本《清平山堂話本》的雜書，順口說道：“手持這本《清平山堂話本》，如有消息，你可與此人聯繫，到時我便知曉。”

話畢，不待景賢、阿岩說什麼，便帶着二人出了屋子。謝媚目光閃閃，脫口而出“公子可真放心我這個毒婦？”

“本公子現下信了姑娘，莫非姑娘倒不信自己了。”懋修哈哈一笑，腳步輕鬆地出了院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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