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拜會
天方破曉，張懋修便醒來了，他穿好衣服，用桌上的茶水漱了漱口，又打濕毛巾擦了臉，看外屋的張馳睡得正香，便一個人走出了房門，在院子裏散起步了。
一股淡淡的葯香夾雜在清涼的晨風裏撲面而來，聞之令人精神一振。張懋修抬頭一看，不覺間已走到後院，推開虛掩的院門，但見院中是一塊塊平整的葯田，田裏的藥材大多叫不上名字，只認得其中一塊田裏種的是柴胡。那還是前世上小學的時候，因利用假期挖過柴胡，換過學費，才識得的，此時看到倍覺親切。
在葯田的東邊有間青磚瓦房，比之前的房舍都大氣一些，此時裏面有燈光透出。走近前去，正門上方有一塊牌匾，上書“草木堂”，原來，這就是中華醫藥瑰寶《本草綱目》成書的地方，心中不覺生出崇敬激動之情，頗有見證歷史的榮耀之感。可能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還猶有過之，畢竟這不是參觀名人故居，而是親見神醫，目睹大作。
正躊躇間，不知是該進還是該等，房門突然打開了，從中走出一位鬚髮蒼白，面容慈祥的老者，雖然眉眼間因徹夜未眠，稍顯疲憊，但雙目炯炯，精神矍鑠，看到門口站着的張懋修，微微一笑：“可是江陵來的張公子？”
張懋修急忙上前大禮參拜：“正是，晚生張懋修，拜見東璧先生。”
“公子無須多禮，老朽一山野之人，那當得公子如此大禮。”李時珍雙手虛扶，示意懋修起身。
懋修恭敬的說：“先生之名晚生聞之已久，而先生之志，更是令晚生欽佩萬分，今日得見先生，真乃三生有幸。”
李時珍奇道：“老夫久居鄉野，不曾聞達於諸侯，公子遠居江陵，埋首書齋，何以得聞？”
張懋修心下一驚，怎麼把心裏話說出來了？此時的李時珍名還未顯，書還未出，至多只能算一地名醫。情急之下，忙用劉太醫來搪塞。而李時珍雖心有疑惑，但聽到劉太醫之名，注意力就被引了過來，拉着張懋修的手臂走進堂中，急問劉太醫的近況。
張懋修來不及打量周圍情況，就將自己所知一五一十的道來，李時珍間或插話詢問詳情。張懋修雖然與劉太醫沒有什麼交集，但之前已讓張馳做了了解，此時倒也沒有捉襟見肘，但畢竟所知有限，不一會兒便說完了，幸好劉太醫的書信他隨身攜帶，急忙奉上。
讀罷信后，李時珍的臉上滿是傷感之情，眼中隱見淚光：“師弟呀師弟，其實師傅最後還是原諒了你，臨終前想見你一面，可那時你蹤跡全無，聯繫不上，師傅是帶着遺憾走的。”
張懋修見李時珍滿面哀容，就輕聲安慰道：“雖然如今與尊師天人永隔，確實令人遺憾，但畢竟現在有了音訊，之後讓劉老太醫墳前告祭，也可慰藉尊師了，還請東璧先生節哀。”
李時珍擦了擦眼睛，欠身道：“人年紀大了，就有些懷舊，讓公子見笑了。”
張懋修忙道：“東璧先生乃重情之人，晚生欽佩都來不及，何敢譏笑。”夭夭文學網www.11wxw.com
李時珍此時緩過神來，正色道：“剛才師弟的信中提到，公子此來是為一位長輩請醫，只是江陵乃繁華之地，名醫眾多，而我師弟雖多年未見，但他當年的醫術，就不下於我，現在想必更是高明，如今也束手無策，想來即使我前去，也恐無濟於事。”
但張懋修卻對李時珍有極大信心，試想當世要論醫術，還有誰能超越李時珍呢？所以極力請求，但李時珍還是沒有答應，只說會好好考慮。
此時天已大亮，張懋修不好打擾太久，只好向李時珍告辭，回到前院的客房。早已醒來的張馳，正四處尋找公子，見他安然回來，不覺鬆了口氣。只是見到公子眉頭緊鎖，滿面憂色，便悄聲問所為何來，張懋修想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便告知東璧先生不願前往江陵的事。張馳眉頭一皺，怒聲道：“公子尊貴之軀，不遠千里誠心來請，這鄉下老兒太不知禮，要不索性請蘄春縣官府來做這件事。”
張懋修聽聞此話，臉色一寒：“張馳，你好大的威風，東璧先生乃當世名醫，活人無數，所作所為令人敬仰，你怎可如此無禮，看你如此威風，我恐怕是不敢用你了。”
張馳滿面惶恐，撲通跪下道：“少爺，少爺，是小的一時豬油蒙了心胡說的，你就原諒小的吧，不要趕我走，少爺，少爺！”一邊說，一邊扇起了耳光。
張懋修見他手上極為用力，不幾下臉就腫了，便冷冷的說：“張馳，我不管你以前怎樣，但從今之後，改掉你身上的壞習氣，不要狐假虎威，仗勢欺人，對東璧先生，要禮敬有加，聽明白了嗎？”
張馳一聽這話，如聞仙音，忙痛哭流涕的說：“公子，小的一定銘記在心，不敢違逆，如有違反單憑公子發落。”
張懋修正要讓他起來，忽聽有腳步聲傳來，該是李柏來了，便順勢又說：“東璧先生淡泊名利，所以名聲宥於鄉里，但醫術高超，更加之慈悲為懷，立下宏願著書立說，以糾改醫書中的謬誤之處，先生所做之事，那是利在當代，功在千秋，如今先生沒有應允，必是有為難之處，我們當好言相求，怎可像你所言，以勢相逼以言相脅。此後但凡這有此想法，我必不饒你，再掌嘴三下，以作懲戒。”
話音剛落，來人便推門而入，正是李柏，李柏佯裝不知，攔下張馳揮起的手臂：“這是為何？”
張懋修羞愧道：“下人無禮，我正在教訓，讓李先生見笑了。”
“無需如此，且看在為兄面上饒他一回吧！”
張懋修沉吟一下，厲聲道：“張馳，今日若不是李先生求情，我必讓你自回江陵，且饒過你一回，下不為例。”
張馳連忙向李柏道謝，掩着臉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