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禍水東引
竹君的生辰比往年冷清了些。沐薇規規矩矩的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裏，一雙大眼睛卻時不時的掃過最前面的男人。那是個鷹鉤鼻子，穿着打扮明顯不是大周人。
沐薇認得他，他是涼國皇子華鏡。兩國關係如此緊張，他居然還敢待在京城，真不知他是真傻還是假傻。
宴會上歌舞昇平，赴宴者觥籌交錯，沐薇的眼神漸漸迷離起來。她記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酒，只是來者不拒。她心裏很清楚，那些公主命婦不過是被皇后授意故意來灌她酒的，她索性便遂了她的心，看看她到底玩得什麼把戲。
一舞終了，二公主桂濃掩嘴笑道：“都說六妹琴藝非凡，我等姐妹難得一聚，何不彈奏一曲，就算是為三妹生辰祝興了，可好？”
沐薇倒是爽快，“自然。不過妹妹一人彈琴未免單調，我大周人人皆知三姐一舞動天下，可否為妹妹伴舞？”
皇后的臉沉了沉，她之所以將沐薇推上人前來，目的是讓華鏡瞧見她。以目前的局勢來看，將公主嫁去涼國和親是損失最小的辦法。嫁誰去？自然不能是竹君。可竹君是皇后嫡出，涼人很可能因為她身份的特殊而咬住她不放，可如果安排一個雖然沒有特別尊貴身份可是卻在別的地方比她更具魅力的公主在涼人面前大放異彩，涼人八成會退而求其次，轉而將注意力移開。那個人，她早便想好了，若不是越王從中作梗，今日這大周宮中哪兒還會有六公主？恐怕早就成了涼國的皇妃了。
“六妹有所不知，”桂**明的目光掃過來，“三妹前些日子摔了腿，太醫囑咐三個月不可跳舞呢！”
真是巧了，早不傷晚不傷，這會子不能下地了。沐薇在心中冷笑，既然如此，那便別怪我要殃及池魚了。
今日來的除了公主皇子及景王之外，其餘的都是些達官顯貴的家眷，這些夫人小姐平日裏深居簡出，今日難得出去，一個個打扮得天仙兒似的。沐薇的目光在這些女子中來來回回掃視了幾遍，緩緩起身走向一位穿鵝黃衣裳的女子。
皇后的臉色僵住了，那是程尚書的閨女，也是她的外甥女，程輕衣！
“沐薇……”
她的嘴張了張，下面的話還來不及說出來，沐薇已經伸手將那女子輕輕拽起。
柳眉杏眼，鼻若懸膽，口似櫻桃，果然絕色。程輕衣一臉無措，手都不知該往哪兒放。來前，皇后只吩咐她好好坐着就是，她本不想來，可想着三公主生辰越王大概也會露面，她實在挂念他便來了。可來了之後才發現，越王只託人送了禮物來，人根本沒露面，說是有要事在身。她派了人去打聽，回信兒的說，越王約了浣紗姑娘賞雪。她一聽便傻了，失神的坐到沐薇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
程輕衣規矩的行了禮，柔柔弱弱的樣子讓沐薇有些不忍心禍水東引。可是不把她推出去，自己就得被送到涼人面前。無論如何，她不能和親，死都不能！懶人聽書www.lanren9.com
“我曾聽越王提起過，程姑娘舞藝卓絕，很是讓他難忘。今日何不讓我等開開眼界？”
程輕衣不知道，今日是皇後設局，要沐薇在涼人面前露臉，為的是讓竹君擺脫和親的威脅。聽沐薇提起越王，她已是心中一驚。更聞越王曾誇讚她的舞藝，心中更是悸動。“民女不才，願聽公主差遣。”
“輕衣！”皇后急了，大聲呵斥道：“你那雕蟲小技怎敢在六公主面前班門弄斧？還不退下！”
程輕衣不知所措的呆立住。從小到大，姨母從未像今日這般對過她，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
“母后息怒。今日三姐生辰，我等姐妹不過耍些三腳貓的功夫助助興罷了，不分技藝高低，也不分身份貴賤。”
沐薇莞爾，笑容人畜無害。皇后無言以對，只能閉上眼睛，不去看程輕衣輕盈曼妙的舞姿。沐薇不語，她說竹君一舞動天下不過是假意奉承，程輕衣卻實在擔得起這句誇讚。沐薇說越王提起過程輕衣是真的，說越王誇讚程輕衣舞藝過人也是真的，只不過說這些時，他的眼裏都是冰冷的恨。他說，“她貌若天仙也好，舞藝過人也罷，與思南相比，她也配？！”
望着眼前翩然如蝶的程輕衣，沐薇手指翻飛，琴音如流水般泄出，她暗暗嘆了口氣，這痴心的傻姑娘，你可知道你愛的人恨你恨你的父親和外祖恨到了何種地步？他要的是血債血償，如果這樣，遠嫁涼國至少還能保住你的命和一生的榮華富貴。
命婦們交頭接耳的議論程輕衣這飄然若仙的姿態。皇后的臉卻沉得嚇人，她看到涼國皇子那驚喜又貪婪的神情便知道，程輕衣麻煩了。她這樣的出場顯然已經在華境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深刻印象，她那絕世的容貌，讓在場所有女子都為之黯然失色。沐薇本就在容貌上不如程輕衣，今日又穿得樸素，這樣一比較，簡直可以忽略不計。那涼國皇子的目光從未在她身上停留過。
一直坐着不說話的景王偷偷朝沐薇比了個大拇指，隔着人對她舉了舉杯子。沐薇微笑着點了點頭，這位叔叔她更是沒有印象，只記得在皇帝生辰上見過一面，至於再後來有沒有見過，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景王人雖坐着沒說話，後背卻起了一層冷汗。連趙相的外孫女都敢拉出來擋箭，誰說六公主軟弱可欺的？
一曲終了，鴉雀無聲。半晌過後，先是稀鬆的掌聲，隨後掌聲如雷。程輕衣頷首低眉，那些鼓掌的人中始終不見越王，她強忍着，可眼圈還是微微泛起了紅。她聽說思南舞姿動人，這些年潛心苦練只為搏他一笑，沒想到最後還是痴人說夢。
罷了，罷了。人算不如天算，看來程輕衣這一回是在劫難逃了。皇后強擠出一絲笑，招手示意她過去。皇后的嘴伏上來，只說了兩個字，“快走！”
程輕衣一驚，正想問個明白，手腕上一緊，回頭一看卻是自己的奶媽春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