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奕德載物
()雪飛的表情讓梁奕凡糾結起來。想他堂堂奕馳二公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在女人面前，他予取予奪、生殺由意。女人於他，就是百依百順的小綿羊，從來沒有人敢於跟他瞪眼，惹他搓火的。
更為可惡的是，林雪飛對他的糾結熟視無睹。她起身和秦勉道別，抱上她的小包，彷彿趕着投胎一般急匆匆地跑出了病房。
雪飛一回到漢睿公司，就立刻找到總經理楊見誠，說起了“庭外和解”的事。
楊見明白字體案是兩個企業的較量，並不會因為一個小女孩的意願改變，但又不忍心打擊雪飛的積極性，便說：“小林，這件事不是你我想的那麼簡單。我也知道這個案子拖得時間越長，對我們公司的名聲越不利……不過，你積極解決問題的做法很好，只要你能說服奕馳同意，我們就照辦。”
楊見誠的回答讓雪飛頓時覺得解決有望，滿懷信心的找到奕馳集團法律事務部的主任蘇惠瑜。
蘇惠瑜看着雪飛美麗的臉，回答說：“雪飛啊，你這小姑娘我挺喜歡。我想幫這個忙，可是有些事我做不了主，我幫你請示一下我們吳總！”
皮球又被踢回了吳正廣腳上。雪飛一聽到這個人的名字，眉頭便皺了起來。她拿着筆頭，茫然的在桌板上划著圈。
蘇惠瑜見雪飛如此愁眉不展，便開口問道：“雪飛，莫非你在吳總那兒遇到了什麼事？”
雪飛一聽頓覺心驚肉跳，不料自己一直捂在胸口的秘密，早已經被人看了個通透。雪飛對平日裏一向親切的蘇惠瑜毫無防備，沒有心眼兒的她，便支支吾吾的把事情照實說了。
她哪裏知道，蘇惠瑜和吳正廣，是頗有歷史淵源的一對地下情侶。
這種地下情侶關係，說得好聽叫婚外知己，說得不好聽就是見不得人的姘頭。
蘇惠瑜聽完雪飛的話，壓住燒至頭頂的妒火，稍稍權衡了一下利弊。以她縱橫職場的精明老道，自然明白應該儘早把雪飛請出奕馳，讓吳正廣斷了念想。於是，蘇惠瑜給雪飛出了一個不算太餿的主意。
那天，雪飛站在奕馳集團總部大十七層的前廳，一邊看着碩大的公司司訓“奕德載物，不忝前人”，一邊回憶着蘇主任轉達給她的吳總的指示和建議。
吳總最後的指示是：“字體案從始至今，方成藉助奕馳抬升自己的意圖非常明顯。方成一是想藉此擴大知名度，二是想藉此為其它的字體收費正名。他們並非着意於一百來萬的賠償，所以庭外和解之事，根本不用考慮。”
這個批複讓雪飛感到挫敗，天知道這個吳正廣是不是故意的。不過，幸虧蘇主任出了個主意，讓雪飛心情稍稍明媚了一些。
蘇惠瑜說：“雪飛，我明白你的難處。這件事既然已經上升到了吳總那裏，接下來能出面解決的，只有梁總了。梁總待人待事一向周全，你最好私底下跟他說說，他應該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其實，蘇惠瑜對梁奕舟會如何處理此事，早應該猜到幾分。不過她的心思，一來是想讓吳正廣那個想換嫩草吃的男人嘗點苦頭，二來是想在不得罪任何人的情況下，讓林雪飛滾蛋。
“梁總待人待事一向周全”，雪飛回想着蘇惠瑜的話，抬頭盯着那燙金的公司司訓――奕德載物、不忝前人――是啊，要無愧於前人，積累世世代代的德行。不知道周末見到梁奕舟，跟他“私底下”提到這件事的時候，他會是怎麼一副“德行”。
雪飛按開電梯下。電梯在下降到第五層的時候，兩個白領模樣的美女和一個幹練的男士走進來，一邊走一邊興奮的聊着。
“梁總被邀請了啊！這次他總算答應去出席了！亞洲企業名人論壇，周日央視國際頻道現場直播呢！”
“完了完了，星期天我老公出差回家，他見到我盯着電視流口水準會揍我一頓！”
這時站在旁邊的一位男士嘖嘖出聲：“哎，你們這些女人啊……這有沒有天理了，梁總就是我們公司婚姻的不穩定因素嘛！”
兩位女士不理他，繼續聊着：“沒關係沒關係，為了你們婚姻穩定，我錄了給你看！”
雪飛在一旁靜靜的聽着，暗暗記下了節目的播出時間。
那個周末，雪飛去梁家香山別墅的時候，仔細構思了一下要怎麼跟梁奕舟“私底下”談“庭外和解”的事。她來回考慮着措辭，大腦缺氧得厲害。
不過，一想到書房已經快要整理好，這是最後一次到這裏工作，她的心情頓時輕鬆起來。因為無論梁奕舟同不同意，這都是她最後一次見到這個面癱。以後即便離不開奕馳，她也完全可以假裝不知道他是公司一把手，見了他繞着道走。所以這次，她豁出去了。
等到綿綿睡午覺的時候，雪飛終於找到機會湊到梁奕舟身邊，跟他提起了這件事。
梁奕舟一臉倦怠地問：“這件事，你跟誰提過？”
“跟蘇主任提的，蘇主任請示了吳總，他……他不同意。”
梁奕舟眯起眼睛，面露不悅：“你該明白，這件事是吳正廣的職權範圍，他已經做了決定。他不同意，我自然不會同意。”
雪飛不知打哪來的勇氣，辯解說：“梁總，這個案子越早結束對奕馳越有利，您也知道，這明顯是方成在借奕馳替自己打廣告！”
梁奕舟看了她良久，終於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林雪飛，你的分析很到位，但作為一個實習生，你考慮得太多了。我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
雪飛不知道“這件事到此為止”這句話背後，會隱藏着什麼樣的際遇。
那天，雪飛把整理書房的活兒收了尾，打印好一份整整齊齊的書目，交給了鍾嫂。中午她在梁家別墅和傭人一起吃過午飯，就悻悻地回家去了。
晚上，悶悶不樂的雪飛早早的跟爸媽道了晚安，將自己鎖回房間裏，打開了電視，徑直找到了央視國際頻道。
電視裏屏幕里，亞洲企業名人論壇的會場外圍豎著十二國國旗，會場內藍色的背景上印着會議巨大的LOGO和白色的“第十屆亞洲企業名人論壇”中英文字樣。會場前方是一方立式講台，點綴着金邊蘭。攝影記者區內已經人頭攢動，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十二位企業巨頭的出場。
雪飛目不轉睛的望着電視屏幕，梁奕舟真的出現了。他穿着黑色的剪裁考究的西裝，高挑的身材，俊挺的身形。在一眾大腹便便的老總里，他像一隻瘦削的黑色的軍艦鳥，舉手投足間，透着強悍而神秘的氣度和風範。
這樣的梁奕舟令雪飛感到陌生。雪飛看着他，他完全沒有了中午跟她說話時那副疲憊模樣，而是神情堅定，目光如灼。他站在發言席上表達他的企業主張，在眾人心悅誠服的目光中結束了十分鐘的演講。
會場中途休息的時候，雪飛以為電視台會插播一段廣告，孰料居然是一段場外採訪。採訪的對像，正好是梁奕舟。
彼此，梁奕舟正在一行人的跟隨下快步離開會場，卻被追過來的一群記者團團圍住，脫不得身。
梁奕舟只能認命的站在相機大炮和話筒花束前面，開始回答記者提出的問題。
“梁總，能問問您為什麼要離開法國梅納集團，回到您的家族企業嗎？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
梁奕舟避實就虛的回答：“對我來說在哪裏都一樣。唯一的不同，只是換了僱主。原來是梅尼庫奇先生，現在是我父親。”
“聽說奕馳集團在易帥的時候，產生了很多內部矛盾和紛爭，請問您是怎麼排除異己的？”
這個問題明顯是想打探奕馳的家務事，梁奕舟直截了當的回答：“無可奉告。”
“梁總，奕馳集團在地產方面一直走高端路線，難道說您的成本比一般地產商高？您能不能公佈一下您的開發成本？”
問題個個尖銳，在電視旁的雪飛替梁奕舟捏了一把汗。
梁奕舟仔細的看了看提問的記者，很認真的回答：“你問這個問題很抬舉我。公佈開發成本，等於讓男人公佈老婆的三圍數據……我沒有那麼豁達。”
梁奕舟一言既出，現場一片躁動。提問的記者雖被拒絕但仍覺得頗有面子，正神氣活現的準備問另一個問題時，一名美女記者趁亂擠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