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初見2

第四章初見2

曙光中學是安城最著名的公立初中,每年考上本市和省會最好高中的畢業生都佔了本市的七成,學校師資優越,治學嚴謹,別說校服是統一配備,就連襪子、鞋子、圍巾、手套、手錶都一樣,住校的學生甚至臉盆、毛巾、牙膏、牙刷都統一,學生用完了,只需跟宿管阿姨報備,自有後勤主動補上。

曙光中學校長汪化芹治校三十年,她出身微寒,憑着一股吃過苦耐勞的韌勁從偏遠農村考到全國最好的師範,畢業后沒有留在首都而是回到家鄉搞教育,可謂是艱苦樸素、高風亮節。

她本人平時最討厭的就是虛榮攀比那一套,她的曙光中學招生範圍十分廣泛,從不拘泥於於地域和出身,只要成績能達標,無論你是偏遠農村還是少數民族,只要成績好,都能來學校就讀。

因為畢業的校友實在優秀,每年都為學校捐出大筆款項,所以,曙光中學的學費也是一律從低。

雖然學校生活條件不算優越,但權貴子弟還是會因為它不俗的教學成績將孩子送進來。汪化芹知道本校生源廣泛,家庭環境又千差萬別,所以為避免虛榮攀比,採取近乎偏執的統一化管理。

不過,有一點,她還是很人性的,那就是對髮型的管控,或許是因為女人吧,她沒有要求女孩必須剪短髮,髮型在曙光中學是唯一一個可以自由發揮的地方。

女孩們很開心,誰想在青春期當假小子呢。

男生的頭髮要求是寸頭,不過也有自由發揮的土壤,只要是寸頭,不管板寸毛寸都可以。

雖然這樣說,但寸頭關鍵在寸這個字上,每月一號,督導主任都會到各班巡查,鷹眼在教室一個掃視,就會將心懷僥倖的小子拉出來,他伸出手指在男孩頭髮里一插,只要頭髮淹沒了手指,就立刻叫家長過來,責令理完髮再來上課。

十六歲的顧戰橋身高177,身穿白色T恤,寬大休閑外套,牛仔褲也鬆鬆垮垮,稍顯長的寸發在走廊的風裏往後仰,露出額前俊美的美人尖。

他的一切都在這個整齊劃一的學校里格格不入,每經過一個班級,都有學生從窗戶里望向他,目光緊緊跟隨,直至再也看不見。

他生的俊美又剛毅,修長凌厲的鳳眼搭配窄窄的扇形雙眼皮,他一個人沉思的時候,這雙眼睛總會不自覺流露出清亮的純真和莫名的傷感,偶爾,甚至還能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滄桑。

純真、憂鬱,叛逆,滄桑,一點點玩世不恭,這些極具反差的特質彙集在他身上,交織出一種那一言喻的迷人氣質。

易心濃在他一米之前走着,根本沒有在意身後這個人所到之處所引起的側目。

二人走到三五班門口,只見班級門緊緊地關着。

從教室門中間的玻璃小框裏,易心濃看見大部分同學正安靜伏案做着功課。

三五班是畢業班的火箭班,曙光中學的火箭班每一屆只有五個,即每個年級的一到五班,學生的錄取也流行滾動制,即每個學期末都要考試,火箭班沒有達標的同學自動降級到普通班,普通班成績優異的也會自動升入火箭班。

三年五班在初三五個火箭班裏比較特殊,因為它從初一到初三學生都十分穩定,每年跌出班級的學生不會超過三個,同學之間因為深厚的友誼,關係也極為親近和團結。

他們上課瘋學,下課瘋玩。同學之間相互幫助,又相互搞怪。

正正經經,瘋瘋癲癲,一群瘋子,又一派祥和。

“誒誒誒,快看快看。”一個靠窗的女生突然拿腳踢着前面女生的凳子。

前面的女生還沉浸在一道難解的數學題里,卻被后桌女生一個勁兒猛踢,心裏一陣不耐煩,沒好氣地扭頭,“幹嘛啊?”

“快看外面,哇,帥哥耶。”女孩右手還握着筆,向外面指了指。

前座的女生鎖着眉頭,順着筆尖往外看,只見一個帥氣的男生抱着一摞書倚在教室門口的欄杆上。

“誒,快看,心濃在跟他說話呢,是不是升到咱們班的新同學?”

“咱們班的新同學不是早到了?”

兩個人說著不約而同向右扭頭,只見從普通班升上來的兩位新同學正低頭做着習題。

門外的易心濃向樓梯口張望了張望,見還沒張老師的影子,便對顧戰橋道,“我先進去了,你在門口等老師吧。”

顧戰橋抱着書重重地倚在欄杆上,無所謂地點點頭。

易心濃正欲推門進去,又忽的轉身,“要不你先把書放到班裏?我看着挺沉的。”

顧戰橋沒有答話,只是從欄杆上彈起。

易心濃推開教室的門走了進去,幾個同學聽到門響,見是易心濃便又低下頭沉浸書的海芋。

只有剛才就注意到顧戰橋的兩個靠窗的女生沒有移開目光。

易心濃將作業本放在講桌左邊邊緣,又將桌上的黑板擦、直尺、教棍整理好,放在講桌下面的抽屜里,給桌子騰出了一塊較大的地方。

跟在她身後走進來的顧戰橋終於扛不住了,如釋重負般地將那摞半米高的練習冊放在了講桌上,這講桌雖是實木做的,結實又古樸,可是突然被重物撞擊,還是在安靜的教室發出了咚的一聲悶響。

學生們被這突如其來的響動震得一驚,全部齊刷刷抬頭看向講台,剛才那兩個女生也被嚇得張大嘴巴捂住了胸口。

顧戰橋被大家一瞧,竟也沒有什麼表情,雙手插進褲子口袋,又悠然走出去了。

全班同學的目光都追隨着他,心中暗想,這是何方神聖,班裏開始嗡嗡嗡的討論開來。

易心濃覺得有些丟臉的尷尬,她理理有些歪扭的練習冊,又將作業本抱起,開始沿着班級小路發作業本。每走到一個同學身邊,便有人好奇地問,剛才那男孩是誰啊。

易心濃只答,不太清楚,是的,她的確不太清楚,是從普通班升上來的學生嗎?還是轉學生?還是什麼,她都不知道,剛才在辦公室也不過零零散散聽到些隻言片語。

易心濃剛把作業本發完坐回座位,張老師就跟顧戰橋一前一後進來了。

“咳咳,大家注意”,張老師踏上講台,拿着課本的手在黑板中央敲了兩下,“這位是咱班新轉來的同學”他說著便看向顧戰橋。

此時顧戰橋正站在講台下方,“上來吧,給大家做個自我介紹。”

顧戰橋聞聲踏上講台,雙手依舊插在褲兜里,目光平靜地看向後黑板,聲音有些懶洋洋地敷衍,“大家好,我叫顧戰橋。”

台下的學生全部好奇地看着這位帥氣卻痞氣十足的男孩,顯然都還在期待着他再說些什麼,可是這個男生只是酷酷地扔下這麼一句話,便不再言語。

班裏一片安靜。

張老師看向顧戰橋,只見這小子表情竟無半點波瀾,一臉坦然,神情自若的看着前方,“你把名字寫在黑板上吧,這樣好讓同學都看一下。”張老師又道。

顧戰橋似乎有些不情願,他一撇嘴,從講桌上撿了一根不長不短的粉筆,轉身在黑板上大筆一揮,“顧戰橋“這三個字就龍飛鳳舞地出現在黑板的正中間。

易心濃一看,沒想到這個臭屁男孩的字寫得還不賴,有種飄逸瀟洒美。

張老師似乎有些滿意地點點頭,然後環顧教室一周,指了指第三排中間一個空着的位置,“你先坐那裏吧,就是易心濃的旁邊。”

易心濃聞聲吃了一驚,張老師所指的座位,正是跟她一個過道之隔的位置,那本來是王欣雨的座位,可是她最近生病了,說要晚一個星期再來上課。

顧戰橋看也沒看誰一眼,只是徑直走到座位旁邊,摘下左肩上的書包,很坦然地坐了下去。

雖然剛才在來教室的路上一路發瘋似的小跑,可是回到教室的易心濃馬上神情自若,剛才一定是腦袋曬暈了。她看了一眼旁邊窸窸窣窣整理東西的顧戰橋,只覺得這傢伙給人一種又叛逆又輕狂的感覺,跟個痞子一樣,她打心眼裏不喜歡這類人,覺得幼稚又好笑。

顧戰橋發覺有人看他,他從書包里掏出課本,抬眼看一眼易心濃,又勾起嘴角笑了笑。

易心濃覺得這笑與其說是衝著她的,倒不如說是一種自嘲。她沒有讀懂這表情,也懶得去探究。

身邊的同學都是這樣的,一茬一茬的換,她雖然天性敏感多情,經常對着天空發獃,力所能及地收養小動物,會分給乞丐所剩不多的零花錢。

可是對待人事的變幻,卻有着異常的冷靜,她會竭盡所能幫助所有需要幫助的人,卻對別人不抱有任何期待。當時的她只關心她最最在意的人和事,比如好朋友,比如那個已經上了高中的學長。

那時候的易心濃從沒想過眼前這個對自己冷笑的叛逆少年,會主宰自己多年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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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你,溫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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