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誰是誰 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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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了一輩子鷹到頭來卻上鷹啄了眼睛。”這是史克明在按下接聽鍵之前一瞬間想到的。心裏的鬱悶自然是可想而知的，甚至沮喪也是顯而易見的。但他還是盡量放緩自己說話的語氣，因為他還不知道艾誰誰是否知道了自己已經知道了她偷拍自己的事情。因為這絕對不僅僅是偷拍了不雅照這麼簡單，就像自己以前常乾的那樣。這張已經流到安成軍手裏的照片很可能給自己帶來極大的麻煩，因為這牽扯到一件兇案，自己到過那個現場。而且差點兒被警察堵在那裏。

電話那頭的艾誰誰似乎沒有什麼異樣，依舊叫了聲“明仔”。說自己在千湖南岸的大宅子裏辦個派對，就今晚，有他想見的人，而且可能是一大撥他想見的人，當然還有新人引薦給他。請他務必到場。

千湖南岸是史克明第一次見到艾誰誰的地方，所以對那裏的派對還是記得的。那是幾年前了吧，派對的主人是汪成林，不過他只是露了一下面，很快就走了。是來給艾誰誰說生日快樂的。就算以當時的稚嫩，史克明也是洞察了汪成林與艾誰誰的關係。也是在那裏，他見到了易聰。但他忘記了是誰帶他去的，這要查查自己的記事簿。大概是一個做外圍的模特，時常找自己拍照的。史克明大約記得些。

混跡於時尚娛樂圈多年的史克明很明白，在這光鮮奢華的派對上，往往會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猛料。燈光掩映的樹叢下，一條小走廊的盡頭，樓上的某個卧室，不知道哪個洗手間的門后，還有邊角小陽台角落的半明半暗中，總之你能想像到的一切地方，都有可能給你帶來驚喜或者財富。因為來這樣的派對的人都是來找嗨的，自嗨或者假裝自嗨。

很多年以後，坐在鄉村裡一汪很有野趣的池塘邊總結自己的時候，只有三個字：“有心人。”所以，史克明一直相信，有心人是連蒼天也捨不得負的。因為那次的“有心”的確讓他的生活有了很質的飛躍。

樹影來自兩顆盆栽位於小陽台角上的桂樹，此時斑駁着氤氳着一點點暗香，糾纏着女人壓抑的呻吟和有些嬌的喘息。當時的史克明還沒有經歷過幾個女人，這香氣艷聲，讓他立刻身體緊繃起來，各種本能一起衝上大腦，他尋聲而去。

那一刻，他僵住了。很清晰地感到自己的灼熱在聚集，瞬間覺得了那該死的束縛。他貼着枝葉，但那暗香早已經失去。疏影中，一張木的躺椅上，女人的頭極力地後仰着，嘴唇翕動着，喘着氣，上衣半敞，露着一片斑駁的灰白和高處的更淡一些的暗影。暗影中是緊貼着的一團突出的黑。黑的下方，是如滕般纏繞着的兩條慘白光滑的手臂。他輕輕地按下自己眼前的枝葉，看到了女人撩的腰間的裙，和緊勾着臀下男人不停鼓動着的股臀的纖腿。被按下的枝條突然彈了回來，打在他的眉心。他下意識地收緊了一下自己。仰頭的女人把頭突然端正了起來，迅速地朝這邊瞥了一眼。這一瞥實際上很長，足有5秒鐘，但女人並沒有停止身下的動作。史克明努力地鎮靜着。女人將臉側帖在那團黑色之上，又回復了壓抑的呻吟與嬌的輕喘。

也就是這一瞥，他確認了女人的臉。是派對的女主角，唱生日歌的時候，他見到的。此時他有些擔心艾誰誰的那一瞥發現了他，即便她依舊在激情之中。這種一閃念讓他身上的灼熱立刻褪去了不少，明白了自己是什麼人來和這裏的目的。找個一時中意的女人帶回去雖然也是他想的，但畢竟是次要的。他已經完全恢復了，桂的暗香又回到鼻孔中。但眼前的艷卻沒有了剛剛的刺激。他摸出運動相機，接上自拍桿。他之所以如此，是想要拍到埋在艾誰誰胸前的那團黑的另一面，要不然此次的冒險只能說是成功了一半。然而，沒有。就算是那團黑挺起，將艾誰誰粗暴地翻轉過來按伏在躺椅上做最後的衝擊的時候，他的臉依舊沒有轉過來。

一對男女帶着醉意的調情飄過來，史克明收了相機，貼着桂樹移到走廊的暗處，等那一對男女多少有些調情后的愉悅的浪笑着飄過自己，飄向更深的暗處的時候，他才出來。他快速地穿過過道，走下通往二樓的樓梯。聽着自己踩在實木樓梯上的腳步聲，史克明突然站住，思忖了一下，走下樓梯，但他沒有離開，在小廳里踱着，最後坐在一張高背的天鵝絨歐式沙發上坐下來，掏出煙，沒有點燃。

史克明感到了緊繃過後的肌肉酸痛，似乎是全身的。他在沙發上挪了挪，又朝後靠了靠，以便讓自己舒服一些，但目光一直註釋着樓梯口，雖然看上去怪怪的。因為從樓梯上看他，只能看到他露出的一隻眼睛和小半張臉。

又有兩對男女半摟半抱地從他眼前走過，奔樓梯而去，他們很是徑直，根本沒發現他在那高背的沙發上坐着。望着上樓男女的背影，他才發現這個通往三樓的樓梯很窄，只容兩人並肩通過。他收回目光，把煙在手指間捻着，又過了一會兒，終於從樓梯上走下來一個年輕的男人。看上去二十五六歲，修長，面部輪廓分明但線條圓潤。等那男人走進，史克明站起來，上前，張開鼻翼。

有一種桂花的暗香過來。

史克明：“哥們兒，借個火。”他把手裏的捲煙舉到男人眼前。

男人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太喜歡“哥們兒”這個稱呼，從褲兜里掏出一個打火機，直接拋給他，逕自走向通往大廳的門。史克明望着男人的背影，腦子裏正飛速地將他那張看上去有些精緻的臉與自己儲存的許多張臉比對着。他確信沒有見過這個男人，但又十分確定自己在哪裏看到過這個人。當他弄明白並確信是什麼人的時候，他不由地渾身一凜。不自覺地把煙塞進嘴裏，按動打火機。

就在火苗剛剛燎着煙頭的時候，一隻手從後面搭在他的肩上。隨即一個女人的聲音出來，同樣糾纏着絲絲的桂的暗香。“請去陽台抽煙，先生。”

史克明熄了打火機，轉身，帶着些許歉意的笑。

艾誰誰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認真而深邃地看了他一眼，堆笑了一下，又深深地點點頭，彷彿要說些什麼一樣，然後朝着大廳的門走去。

史克明望着她的背影，**的肩，接下來的凹凸。突然似乎看到了她裙后的婀娜，腦中瞬間閃現出那桂樹后的歡景，不由地覺了自己微微的臌脹，眼睛也有些迷離起來。他垂下頭，似乎在抗拒自己的閃念。煙捲變成了粉末，握在手裏。當他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艾誰誰已經飄到了他的面前，極近極近地望着他。

史克明應該感到自己臉上的驚訝，他記得當時自己的嘴唇曾經翕動過，但沒有說出話來。艾誰誰莞爾，伸手在他微微後撤的頭上摘出一朵桂的花來，移到他眼前停頓了一會兒，又拿到自己鼻子下聞着。

史克明似乎感到了什麼危險，下意識地想向後撤下自己的身子，但卻無法挪動。他的喉嚨里發出連續的怪聲。艾誰誰的一隻手迅速而準確地把握住了他剛剛的臌脹，而且隨即從把握變成了摩挲。史克明半張着嘴，眼睛深深地盯着面前的這個正衝著自己笑吟吟的女人。

“我知道你是誰，”她說，“等我電話。”

她甩掉把握，驟然轉身離去，兩手在身邊交替擺動着，幅度似乎有點大。

史克明瞬間勢去，只愣愣地望着，手裏的煙絲從指縫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