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唐生林

第36章 唐生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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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生林知道馬小樂是能夠做到的,這不僅是因為在他看來一個警察去做這種宵小之事絕對是易如反掌的,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馬小樂對蔣正輝的感情,那絕對是可以赴湯蹈火,甚至是肝腦塗地的。這從整個警隊拿蔣正輝不怎麼待見的時候,馬小樂始終矢志不渝地跟隨着他,以至看上去有些盲目就可以知道一二。

他回到自己的工作室,那間城中村陋巷裏的民房裏不久,就完成了蔣正輝的活。他習慣把所有人的委託叫做“活”,大概這樣看起來比較有意思,也顯得自己跟這些是有距離的,雖然他乾的這些,在主流看來多少有點臟,就是俗稱的臟活。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還沒有完全墮落,或者說想讓自己認為自己沒有完全墮落。

不過,他並沒有立刻通知蔣正輝。

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毫無疑問,他始終這麼想。坐在一堆屏幕中間,他就擁有了整個世界;有了他生存的全部所需和全部的意義。一般來說,他是足不出戶的。因為他知道全世界在發生着什麼,也知曉全世界的人都在幹什麼。如果他想的話。不過,他有分寸,知道什麼該自己知道,什麼不該自己知道。讓他出門只有三件事,約談,收錢和吃飯。

他拿出夏葉交給他的紙條,用手指彈了一下,順便拿了點透明膠粘在眼前的屏幕邊上,看着。那上面的幾個人名和電話號碼現在的意味就是錢,不少的錢。不過,他對錢似乎是沒有什麼概念的,他也不知道壁櫥後面一堆爛棉絮下面究竟有多少錢。很多時候他不需要錢,一個月的吃喝不過千元,在這樣的物價環境下,可以說是極其節儉的了。他雖然知道自己大概有八位數字的錢,但始終不知道該幹什麼用。每次拿來成捆的鈔票都是往棉絮下面一塞,就再也不去過問了。他守財,但絕不是守財奴。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他從來不去主動找錢,而是總有錢送上門來。因此,他時常在心裏感慨,她媽的現在錢實在太多了,說遍地黃金一點兒不為過。但他沒有想到的是,這是一個極其糟糕的時代,正經人是賺不到錢的。

他啟動了一個程序,輸入的不是紙條上任何一個人的信息,而是給自己紙條的那個女人夏葉的。他對夏葉不不感興趣,所以此前夏葉那麼明顯地暗示她可以肉償,也並沒有讓他有絲毫的心動,甚至一點點念想都沒有。他喜歡緊緻,甚至是有點爆裂的女人。夏葉太過精緻,雖然時刻散發著女人蓬勃的肉慾,而且他也相信,這個女人很容易將很多男人籠罩,但唐生林不一樣。他更喜歡粗糲些的女人。而那種粗糲不僅僅是擠入時的巨大撕扯,而且還有視覺上的。所以,他對精緻一向是無緣的。實際上,在他的意識里,女人的精緻骨子裏就是骯髒的代名詞,尤其是在他們那個圈子裏。如果你沉迷於夏葉般的精緻,那麼你一定會在黝黑與空洞中絕望。而粗糲,在唐生林看來,往往會給你帶來緊實的粉嫩夢幻中的欣喜。這,在他來說是屢試不爽的。所以,他堅持着永遠不和看上去精緻的女人打交道的信條。

程序運行的結果出來了,就一瞬間。唐生林知道這個圈子裏的女人都是複雜的,但像夏葉這樣複雜的他還是頭一次見到。在她的電話里,竟然有500多個聯繫人。即便是這樣,唐生林也沒有感到驚詫,因為他已經給人下了許多定義,這個數字在他的心裏定式下並沒有崩潰。他給出了一串命令,屏幕上只有一個人,尤再吉。這次讓他有點驚着了。電話、短訊、微信還有QQ,各種信息似乎綿延不絕,在屏幕上連續地滾動着。他有些不得已,給了一串時間段的命令。今天早晨到現在,只有密集的發出的信息,卻沒有任何回饋。靠,難怪她需要我呢。唐生林不由想,他甚至本能地覺得夏葉老公著名多棲明星賈根生的失蹤,應該是這個尤再吉乾的。於是,他把尤再吉移到左上的一個屏幕上,運行了一個程序,鎖定。

他想到了蔣正輝,這個精明的警察注意的也是這個尤再吉。他立刻感到自己高大上起來,幫警察破案,又有錢收,真是爽。金錢慫恿下的高尚,也是一種高尚。他想。這回,你該欠我的了吧,哈,蔣隊。他又想,不由地在心裏笑了起來。但也不由從心裏佩服起來蔣正輝作為一個警察的辦案直覺以及對證據的獨具慧眼。他能在一瞬間,或者說差不多是在一瞬間從繁複蕪雜的證據中做出差不多正確的判斷,從而確定了正確的辦案方向。不過,他不太想想起跟蔣正輝的交情,尤其是他們邂逅的場景。但他心裏一直這樣認為:蔣正輝是一個夠意思的警察,最少對自己是這樣。

他突然感到有些無聊,站起來在狹小的空間裏轉了兩圈,看着靠近天花板的小窗。窗上上的柵格上滿是黑灰的塵埃,後面的排風扇似乎在頑強地轉着,發出低吟般的嗡嗡聲。該換了,他想。背後的光線突然暗了一下,他急轉身,左上鎖定尤再吉的屏幕突然黑了一下接着是一排排的數字在不停滾動。他心覺不好,撲倒桌前在下,認真地盯着屏幕。

靠,有人也在找他。唐生林立刻精神振奮起來,這是什麼人?難道是夏葉因為價高換了?他不由想。因為他的信條是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夏葉這兩條都佔着,換人是極有可能的。抑或是警方?他又想。但隨即就否定了自己這次的想法。從某種意義上說,警方一般不會用這種方式辦案的,因為根據現行的法律,這樣得到的證據是不能成為呈堂證供同時被法官採信的。而尤再吉不過是個皮條客般的經紀人,賈根生雖然是個名人,但卻只限於娛樂界,跟政界八杆子打不着,實在不可能動用這般手段。那麼,這個追蹤尤再吉的人是什麼人,他是那一撥的?

他想着,隨即發了一個寄生程序。他知道的是,現在最主要的是追蹤到這個追蹤者,這不僅意味着50萬是否泡湯,而且關乎自己的江湖地位。

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命名為寄生的追蹤程序要運行一段時間,於是就將夏葉紙條上的所有人都輸入程序,每個人給了塊單獨的屏幕,然後靠在椅子上閉目養起神來。

電話響了。

是蔣正輝。

“嗨,蔣隊。”

“怎麼樣了?”

“破哪個案呢?”

“想死是吧?”

“現在還不想。”

“結果。”

“這次您有對了。”

“廢話。”

“您啥時候錯一回?”

“找死?”

“有點想。哈,蔣隊。死在高手的手裏,很榮幸。”

“還廢話?”

“好,我知道您捨不得對我下手。”

“真想死啊?”

“好好,您老大。完全吻合。簡單說,修理單上很明確,跟您的判斷一樣。另外,更能說明問題的是,他們在您說的時間段里,從網上訂購了原廠的汽車漆。對,就是那輛雪佛蘭的。尤再吉,是他的。”

“辛苦。嗯,你知道該怎麼做,別節外生枝。”

“我知道規矩,蔣隊。”

“車還在你那兒嗎?”

“外邊停着呢,很遠。”

“小心點兒開。要是弄花了,馬小樂沒法給他老子交代,你就等着吧。”

“哈,明白,蔣隊,寧惹君子,不惹小人。”

“嘴又賤了吧。”

“哈,他聽不見。”

“犯渾。記住,你答應過的整個寫字樓里的辦公室。”

“儘快,放心,蔣隊,我正找着呢。”

“就這樣吧。被東西發飛小樂。記住,他是警察,不是小人。”

唐生林諾諾地答應着,心想,警察就沒有小人?小人多了去了。要是是您蔣隊的搭檔不是小人,哥們還信那麼一點點。他掛上電話,把有關雪佛蘭俱樂部修理尤再吉那輛車的所有數據資料打了各包,又在手機里找到馬小樂的郵箱,發了過去。實際上,馬小樂還算是個好孩子。不過,他身上似乎總有一種憂鬱的氣質,這中和了慣常警察臉上的暴戾之氣,倒顯得有些楚楚可憐起來。想到楚楚可憐,唐生林笑了,因為這無疑是說馬小樂有點娘。不過,他隨即又想,可能這孩子遭受到過什麼無法開解的事情,所以才有這種由衷的樣子。他沒有時間去想馬小樂曾經遭遇過什麼,夏葉的電話打進來了。

他盯着桌上響鈴而且振動着的手機,並沒有立刻接聽。而是判斷着會有什麼樣的結局。他瞄了一眼左上的屏幕,寄生程序還在運行,不過還沒有追蹤到另外的追蹤者。

電話依舊響着,振動着。

他突然感到了一種心悸,想到了蔣正輝剛才在電話里說的“找死”的話,不由有了點尿意。他望了望牆上的小窗,那上面透出的窄窄的一束光正照在牆上的一塊屏幕上,讓屏幕斑駁的看不清上面的內容,顯得有些混沌。

電話還是響着,振動着。

他支着桌子站起來,眼睛盯着桌上的手機。

誰是另外那個追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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昧地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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