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Chapter 4

()“喏,看那個人。”

“誰?哪個?”

“噯,就是剛進院子的那個。”

一個侍衛官捧着一堆文件,跟一個警衛竊竊私語。警衛偏頭瞧,果然見一個穿着侍衛官服侍的下士從院門處走進來。“看到了,怎麼?”

“哈,新來的當然不認識他啦。”侍衛官撇撇嘴,嘲弄地說,“給你隆重介紹一下,免得以後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他叫林賽,莫頓隊長的侍衛官。只經過三個月的侍衛官培訓,就被調到莫頓隊長的身邊。”

警衛驚訝地說:“三個月?不能,我都培訓一年了,還只能在外面站站崗而已。”

“所以說嘛,誰讓你沒長人家那張臉。”侍衛官略抬起下巴,輕蔑地對走過來的年輕下士點了點。

那人漸漸走近了,警衛偷偷仔細觀察,果然長得很漂亮。似乎是沒有經過長時間刻苦訓練的原因,那人的膚色頗為白皙,不像一般士兵早已被晒成小麥色,即使穿着軍裝,也未免顯得過於纖細俊秀。絲毫沒有軍人的雷厲風行,走得很慢,步子柔軟,像只剛會走路的仔貓,小心翼翼的,生怕嚇到什麼東西似的。面部輪廓清俊明朗,海藍色的頭髮,海藍色的眼睛。他也看到他們了,眼光瞧過來,微笑着點點頭,目光溫潤而謙和。

警衛連忙點頭回禮。那人剛剛走過去,侍衛官一碰警衛的胳膊:“怎麼樣,不錯?莫頓隊長的心頭肉,切,我最看不上這樣的,什麼東西!”

警衛急道:“你小聲點。”

“沒事。”侍衛官幸災樂禍地笑,“你就在他身後大罵他也沒事。”他指指自己的耳朵,“林賽這裏有問題,他根本聽不到,也不會說話。”

警衛瞪大眼睛:“不……不會,那他還當上侍衛官……”

“莫頓隊長特批的,聽說是想無時無刻不把他護在身邊。”侍衛官故意哆嗦了一下,“草,真他X肉麻。”他拖長聲音,一副下結論的口氣,“長得好看,自然有其他方面非常不足,上帝總是公平的。”

他們的對話林賽當然聽不見,他到莫頓辦公室時,裏面正在開會。守衛的士兵比劃一個手勢,詢問他是否需要進去。林賽搖搖頭,微笑表示感謝,到門前等着。

不一會,在院門前遇見的那個侍衛官,走過來把文件放到莫頓的桌上。莫頓卻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林賽,對屬下說:“今天就到這裏,注意加強戒備。”士官們起立,魚貫而出。

林賽立正站好,按規矩敬禮。他對莫頓的重要性,繁城所有人都知道,大家笑着一擺手,算是打個招呼。莫頓走到林賽身邊,低聲說:“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沒多睡一會。”

莫頓能欣賞這個又聾又啞的殘廢,令很多人百思不得其解。其實林賽除了長了一張比較耐看的臉蛋之外,沒有什麼其他的特點。他似乎骨子裏就帶着自卑的情緒,總是下意識地先對別人微笑,像要為自己的不足,給別人帶來麻煩感到抱歉一樣。這在作風剛硬快捷只相信強者的軍中實在太令人難以接受了,雖然莫頓只擔負繁城的保衛,和戰俘營的管理,但他畢竟是個中校,居然干冒大不韙把林賽提升為身邊的侍衛官。很多人都猜測,一定是林賽在床上有非比尋常的手段,說不定能滿足莫頓比較特殊的嗜好。他們在談論這種問題的時候,經常帶着一臉高深莫測的壞笑,彷彿自己看到過林賽如何赤身果體卑J地跪在地上,請求莫頓干他的樣子。這在奢靡YY泛濫的普曼國太常見了,很多貴族高官私下的聚會就是弄這個玩玩,看纖弱美麗的男孩子女孩子,在TJ用具下痛楚哀嚎。

只有跟莫頓關係最好的人,才能知道莫頓在林賽身上花費了多少精力。別看他表面上一副冷酷絕情的樣子,對林賽卻是說不出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他用兩個月時間就學會了手語,也命令身邊人所有的侍衛官和屬下全學會了;他跟林賽說話時,故意放緩語速,以便於對方能讀懂唇語;他從來不在背後拍林賽的肩頭,或突然觸摸對方,以防嚇到絲毫聽不到聲音的林賽,也到等到林賽看向自己,才會說話。人往往都具有兩面性,也許林賽恰恰捏住了莫頓最脆弱的足踝。

對於莫頓的提問,林賽搖搖頭,比劃着手語:“我已經遲到了。”

“沒關係。”莫頓笑,只做口型而沒有發出聲音,“昨晚玩的太瘋了。”

林賽立刻臉紅了,耳垂都變成粉色的,他瞪了莫頓一眼:“現在是工作時間。”

“好好好。”莫頓嘆口氣,這個看上去很溫順的情人,有時候非常固執,也因為身體缺陷而更為敏感。他拉過林賽坐到辦公桌旁,“那我們就說工作,不過你中午必須睡一覺。我請來一個新的廚師,點心做得特別好,這回能讓你過足癮了。”

林賽抿嘴微笑:“那請他先做些巧克力慕斯,我晚上上課時好送給鍾珉老師。”

莫頓把擺滿材料的辦公桌稍稍收拾了一下:“前幾天剛捉到一批新的戰俘,還有幾個敵國情報人員,勞特和霍維斯正在加緊審訊。我剛才開會,讓他們城內保衛工作再嚴謹一些,以防有什麼漏洞疏忽,系統內也要自查一遍。”

“霍維斯?”林賽神色有點異樣,“他也能行?”

“怎麼,你也看不起他?”莫頓放下資料,“林賽,不要輕易否定任何一個人,我倒覺得這隻花孔雀很不簡單。勞特剛捉到獨立行動隊隊長,就被他要去了。”

“獨立行動隊?是不是叫藍……”

“藍廷。霍維斯捉過去TJ一番,聽說對他很感興趣,要我們不能插手。”

“可是這個人很有價值啊莫頓,他應該知道很多。”

“勞特拷打他很久也沒弄出一點東西來,索□給霍維斯。這些跟咱們關係都不大,只要最後犯人關進戰俘營就行,由着他們折騰去。”

林賽點點頭,揉一揉眉間。莫頓看他強打精神,臉色柔和下來:“累了?去歇一會,不如晚上別去學畫了。”

林賽連忙擺手:“不行,我答應過鍾珉老師,不能失信。”

“真是。”莫頓笑,“那你現在去休息,我作為長官,特許放你一會假。”邊說邊半強迫似的把林賽帶到裏間休息室。幫他脫了外衣和鞋,拉過被子蓋好。

一沾到床,林賽渾身的倦意一擁而上,不由閉上眼睛。四周靜悄悄的,陽光從外面照進來,映得他臉上的肌膚細膩光滑,海藍色的頭髮柔順亮澤,顯得靜謐而美好。莫頓愛憐地吻了吻林賽的眼瞼,起身拉上窗帘。

晚上,林賽堅持要去學畫,對他的小小固執,莫頓一向無可奈何,只好派車去送他。林賽做事認真,既然要學就得學好,兩年來每周三次課,無論怎樣都沒有遲到或缺席。他畫畫似乎極有天賦,色彩運用得極為大膽,水平突飛猛進,鍾珉老師甚至建議他可以辦一個小型畫展。這個建議莫頓很贊成,林賽因為身體的原因,過於謹慎也過於自閉了,莫頓希望他能多接觸一些陌生人,多交些朋友。

鍾珉畫了一輩子畫,頭髮都白了。他是個很嚴格的老師,一次只教一名學生,而且不許人旁聽,以免分心。林賽的作畫技巧已經很不錯,他通常是在家裏畫完,拿來給老師看,再稍作修改。這次一共拿了三幅畫,一幅林間日出,一幅林賽的自畫像,還有一幅靜物,擺在黑色鋼琴上的白色薔薇花。鍾珉站遠一點看了看,說:“還不錯。”他剛要指出不足之處,林賽伸手比劃:“我覺得還有些欠缺,再添點東西會更好。”然後拿起畫筆,在那幅景物畫中黑白相間的鋼琴鍵上,添了兩片飄落的薔薇花瓣。

一堂課時間很短暫,在林賽神情專註地細細描繪花瓣的過程中流去。臨走的時候鍾珉打手語:“畫展的事情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你再多畫幾幅,到時候我們好挑一挑。”

林賽微笑點頭:“謝謝您,老師。”

鍾珉在門口一直看着林賽的馬車離開,這才回到屋中。他到窗口向外望了望,隨即關緊門窗,拉上窗帘,走到畫架前,小心翼翼揭開那幅林賽剛剛修改過的靜物畫。在畫布的左下角里,抽出一張不過食指寬的字條,上面工工整整地寫着:藍廷被囚於繁城戰俘營。

“進去!”獄卒用力推了一把,噹啷一聲把牢門關上。藍廷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手銬腳鐐發出叮噹的撞擊聲,眼前黑乎乎的,看不清什麼。

緊接着,他聽到幾個熟悉的聲音:“隊長!”“藍廷隊長!”

藍廷的心陡然沉了下去,眼睛逐漸適應牢房內的黑暗,看清了裏面站起來的幾個人,果然是自己的隊員。當初他們被圍困在密林中,只好分散成幾個小隊,自己和這幾個人一隊。敵人追得太緊迫,藍廷和他們分開,打了幾槍把敵人引到自己這邊來,想掩護他們儘快逃走,沒想到還是……

一個隊員衝上來扶住他,又是悲憤又是失望:“隊長,你也被……”

這個隊員是藍廷以前的衛兵,名叫蓋比。藍廷的目光掃視他們一圈,看得出來他們也吃了一些苦頭,不過傷勢都不嚴重,沒有帶刑具,只是衣衫破爛,神情很委頓。

這間牢房很大,關着的人也不少,除了他們五個獨立行動隊的,還有二十多人,個個灰頭土臉,面色青白,都沒有帶刑具。環境很簡陋,連張床鋪也沒有,青磚地上胡亂鋪着三十來張草席。空氣混濁,令人作嘔,只有西面頭頂上巴掌大的一塊鐵窗,算是唯一能看到外面的地方。

牢裏的人一看見他進來,全都站了起來。有人認識他,上前立正敬禮:“藍廷隊長,F五師第一集團中尉多維向您報到。”隨之,大家紛紛上前見禮。絕大多數都是FA五師的,只有兩人是六師的,一小半見過,有幾個還曾經一起打過仗。

一個牢房裏,就有這麼多戰友。藍廷從來沒有想過,帝國竟會有這麼多人成為敵人的俘虜,又是吃驚又是難過。他一直以為,軍人最高的榮譽,就是戰死疆場,流盡最後一滴血,國內也是這樣宣揚的,原來根本不是這樣。他們為什麼會被抓住?為什麼不堅決抵抗到底?為什麼不殺身成仁?他沒有理會那些人的敬禮,神情冷淡。

蓋比看看那些難友,再看看藍廷,忙說:“隊長,你是不是,是不是被刑訊了?快坐下來歇一會。”

藍廷走到另一邊的角落裏坐下,遠離那群人。五個行動隊的隊員對視一眼,也跟過來。藍廷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問道:“你們怎麼被捉住的?”

蓋比咽了口吐沫,艱難地低聲說:“我們在林子裏迷了路,轉了一整天,還是被敵人追上,他們有警犬……十八個人,就剩下我們五個……到後來子彈都打光了,我們又餓又渴,身體太虛弱……結果……”

“結果就投降了?!”藍廷冷冰冰的話,像一根刺,狠狠地捅入每個隊員的心裏。他們全都變了臉色,低下頭,羞愧難當。

另一邊的人聽不過去了,那個叫多維的打着哈哈接口道:“藍廷隊長,我倒覺着適當的妥協並不是一件錯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嘛。”

“你閉嘴!”藍廷硬邦邦地頂了回去,“我教訓我的隊員,用不着別人指手畫腳!”多維摸摸鼻子,沒敢再出聲。

藍廷看看自己的隊員,五內翻騰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他知道他們都不是懦夫,都經過長時間戰爭的洗禮,絕不會貪生怕死,可還是繳械投降。自己呢?不也被關在這裏,成為一名俘虜,又有什麼資格說他們?這兩天的事情,放電影一樣在藍廷眼前滑過一遍又一遍。被剝光了吊起來拷打,無論怎樣的屈辱痛苦,只能被動承受,什麼人格尊嚴,完全變成一句空話。甚至還被霍維斯這個混蛋……

一想到昨晚的瘋狂交gou,藍廷一陣反胃噁心,像是被一根鐵棍從下面一直捅到喉嚨口。媽媽說的對,他悔恨萬分,應該早些自盡!從一踏入戰俘營那一刻起,就已被釘在恥辱柱上,這樣苟活下去,又有什麼用?!

他翻來覆去想着自己的心事,一會咬牙切齒一會自責懊悔。隊員們聽到他的申斥,本來就嚴重鄙視自己,又見他神色陰晴不定,誰都不敢再出聲,牢房內的氣氛沉悶而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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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俘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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