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能忍
‘沁源’客棧頂層,書香閣,除了主次卧室,更有一間面積寬敞的書房和會客廳。
無論是書房裏的書籍質量還是會客廳的擺設,乃至卧室的用品佈置,無一不在說明三皇子府對齊楚涵的用心和誠意。
車馬已經歸公,三皇子府更是安排新的車夫馬轎專供齊楚涵隨時差遣,更說明了:“用不用,都隨您的意。可禮數需要周到。”
山山煮了茶,八卦興緻高昂:“小主子,兩位皇子如何?”
“都只是匆匆見了一面,能看出什麼來?”
此處沒有約束,山山的話匣子打開:“大皇子如同謫仙人,給人一種疏離冷漠的感覺,可他卻當場贈您權位。三皇子倒是溫柔熱情,就像春天的陽光暖洋洋的,可他卻沒有說重用您。”
齊楚涵敲敲山山的腦門,笑道:“行啊,學會分析了。”
輕輕抿了一口綠茶,齊楚涵看着茶葉在杯中浮沉起落,“自古以來,帝爭之險惡,遠不是旁人所能體會的。更何況,這次帝爭還有三國背景,其複雜詭譎,根本就說不清,哪怕是木魚先生,也只是說了句三皇子後勁大,起勢快而已,不敢百分百確定誰會是最終勝者。”
“不是有什麼三考嗎?誰成績好,自然就是勝者嘍。這樣一比,就不會死很多人了吧?”
齊楚涵嘆了嘆,齊磊不就成了棋子?無論自己內心深處認不認這個父親,別人可確定,齊楚涵,乃天祭山祭酒齊磊長女。
這份血脈關係也是齊楚涵在這個世界上的一條線,所以哪怕齊楚涵有一怒離家,永久斷絕關係的勇氣,她也不會去做,因為她不想在某個時刻審視自己的時候,用到“孤兒”這個詞。
滿門抄斬,株連九族,也就在看電視時瞧個熱鬧,可真來到這樣的世界,處在可能的危險中,齊楚涵才深切地感到不安,好死不如賴活着!
“山山。”
“嗯?怎麼了,小主子?”
“說過帶你好好玩的,你明天想去哪兒?”齊楚涵問了一個輕鬆愉快的問題。
“早就聽靜溪先生說乾龍城的平潮大道天下第一,我想先去逛那裏。”
“然後呢?”
“拐子衚衕,五大衣坊,七彩妝閣……”山山有太多想要玩兒的地方了,嘴巴不停,嘟嚕成串。
齊楚涵看向窗外,天恩河上,遊船畫舫漫漫漂游,誦詩歌詠聲聲入耳,酒罵嬉鬧音音蕩漾。
齊楚涵比來比去,發現自己最喜歡的竟然是天祭山雲崖書殿,她可以坐觀天下,覺得憋屈,便大罵;覺得痛快,便鼓掌;覺得木魚先生迂腐落後,便爭執;覺得木魚先生深刻,便讚歎;煩了就看雲,困了就睡覺……
而這些日子,齊楚涵美其名曰“自由”。
齊楚涵失神回神,山山已經自語到要走遍天下了。
“只要時間夠,我們都去逛個遍,就當長見識了。”齊楚涵偶爾會特別好奇山山怎麼這麼愛說話,在雲崖時,假如師生兩人同時埋首書海中,山山還能自己跟自己聊一整天。木魚先生曾嘆服:“山山一口迸言語,猶如九天銀河落!”
“真的?”
叮叮——
“齊姑娘,客訪,您可方便?”
見齊楚涵點頭,山山應道:“可知訪客何人?”
“是金刀大尉李府大夫人的貼身侍女。”
屋內兩人對視一眼,齊楚涵再度點頭。
山山開門,正中站着的侍女比山山高了多半頭。
按規矩講,這侍女不可站在大門中央,以分尊卑,可她不僅站了,還俯視着山山。
山山咬牙,兇巴巴地瞪了回去。
齊楚涵不知兩個侍女的交鋒,溫聲道:“進來吧。”
來人伸手將山山扒拉到一旁,見到書生裝扮的齊楚涵,頗感驚訝,可她畢竟是見過世面的,很快恢復了傲慢神色,無禮地上下打量了幾番齊楚涵,然後在山山爆發之前,略略低了下身子,就算是見禮了,“女婢秀寧,奉夫人之命,請您明日入府談詩。”
齊楚涵面無表情道:“李夫人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的?”
“天祭山林密葉茂,做點什麼事別人很難看見。可這兒是乾龍城,齷齪人事,瞞不住人的。”
齊楚涵道:“梁康在李府?”
秀寧冷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乾龍城大,明早兒我會親自來接您,省得您找不到門路。”
說完,秀寧便轉身想走。
“慢着!”齊楚涵輕聲道。
秀寧止身,只是回頭,“齊大才女莫要膽怯,我家夫人甚是心善。”
“山山,踹出去!”
早就窩了一肚子火的山山聞言,趁秀寧沒有反應過來,一腳踹了上去。
山山雖然年小個兒矮,可畢竟是在天祭山攀爬長大的人,這一腳勢大力沉,將秀寧直接踹飛,撞到了過道對面的牆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還伴着秀寧的一聲慘叫。
只是一腳,囂張的秀寧竟然就暈了過去。
“這乾龍城的人可真不抗揍!”山山很是失望。
無需齊楚涵的交代,山山跨出房門,然後再關上房門,免得污了自家小主子的眼睛。
一腳接一腳,山山就這樣將秀寧從‘沁源’客棧的頂層踢到了大街上。
‘沁源’客棧是乾龍城最負盛名的風雅之地,二百七十三年的歷史中,見證了很多名詩錦賦,辯論大略,豪俠飲者,才子佳人,唯獨這粗蠻踢人,歷史首次。
‘沁源’客棧共有五層,一樓是普通桌宴區,二樓只設雅間,三樓是普通客房,四樓是名傳天下的爭堂,五樓是乾龍城最貴商居,說是商居,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王公貴族所用。
今日爭堂無人,只從三樓到一樓,瞧熱鬧的人擠擠攘攘,蔚為壯觀。
“發生什麼事了?”
“那被揍的好像是個有錢人家的千金。”山山下到一樓時,眾人已經聊開了。
“什麼眼睛?穿綾羅綢緞就是千金了?那萬紅閣里的姑娘是什麼?”有人諷刺道。
“哎,那人我認識,是金刀大尉李長鋒家裏的侍女。怎麼被人打了?”
“哼,那李長鋒有何軍功?不就是靠着永定王府里的裙帶?狗屁金刀。”一人酒酣,憤憤不平,剛藉著酒勁發泄了兩句,就被同伴捂住了嘴巴。
……
山山將秀寧踢出‘沁源’客棧的大門,蹦蹦跳跳地跑上五樓,大氣不喘。
這點小活兒,根本就是殺雞用牛刀嘛,她山山可是能扛着半扇烤羊,從天祭山山腳可以一口氣攀上峰頂的力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