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冰冷的海水火熱的血（下）
“兩個救生圈。”唐野從身上掏出所有的錢，然後把一疊還沒撕開的固定紙的RMB遞給船老大。
船老大看了眼緊跟在唐野身後緊張的秦可卿，揮了揮手，並沒有接唐野的錢，而是吩咐他身後的船員拿兩個救生圈，順便再拿兩套救生衣給唐野。
唐野疑惑的看着船老大。
“狗哥跟我打過招呼，讓我照顧你。”船老大小聲的解釋了一句。
唐野釋然，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錢收了回來。他現在前途未卜，身上多留點現金也是好的，雖然美利堅不收RMB，但是他也能拿去兌換啊。
唐野釋然了，不過船老大周圍的船員們卻相當的疑惑，什麼時候死要錢的老大竟然還有有錢不收的時候了？
“謝謝。”唐野低聲道了聲謝。
“小兄弟，給你個建議。”船老大在唐野和欣喜的秦可卿穿救生衣的時候，小聲的說道：“不要往燈光處游，盡量離遠點上岸。”
唐野稍微一想，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感激的再次向船老大道謝：“大恩不言謝。”
“老大，我從來沒見過您有這麼大方的時候啊，您什麼時候突然變得這麼慷慨了，那是不是也給兄弟們漲點工資？”在唐野和秦可卿下船往岸邊游去的時候，一個船員上前跟船老大開起了玩笑。
“滾蛋，別以為我從小不是喝自來水長大的，就是個笨蛋。”船老大笑罵了一句，道：“那小兄弟是位狠人，如果他將來不死，很可能會有大出息，現在賣他個人情，或許將來我們會獲得更大的好處。何況還有狗哥的交代，即便那位小兄弟不幸死了，我們還能在狗哥那裏賣個好不是？好了，都別廢話了，回航。”
聽到回航的信號之後，偷渡船的船員們都忍不住歡呼起來，這一趟生意沒有發生太大意外，他們又狠賺了一筆，回去之後又能瀟洒很長的一段時間了。
因為準備得比較充分，而且唐野和秦可卿還比其他人多了件救生衣，所以兩人雖然是最後出發的，不過卻慢慢的超過了很多前面先走的人。
只不過那些先走的人幾乎全部都是以最近的路線朝燈光方向游去，而唐野因為有船老大的提醒，則是有意識的朝遠離燈光方向的海岸遊動，所以他跟先走的偷渡客們離得越來越遠。
因為在那暗無天日的幾十天當中，每一次吃飯的時候唐野都能獲得足夠的食物，即便那些食物都是連豬都不願意吃的過期食品，但是他依然還是比其他人能保持更好的體能，所以他游得相當的快，即便他不是以直線遊動，而是以斜線前行，路線更加的遠，依然還是很快的超過了很多人。
只是秦可卿就慘了，雖然她在船艙的時候由於有唐野得照顧，不至於餓死，但是每一次都吃不飽，所以體能就相當的弱了，沒游多久就累得游不動了。
“我、我游不動了。”秦可卿累得氣喘噓噓，驚惶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快點，別放棄，還有不遠就到了。”唐野只能不停的安慰秦可卿，並給她打氣鼓勵。
“我、我真游、游不動了。”秦可卿實在沒力氣了，終於忍不住小聲的抽泣起來。
“慢慢游，不要停，一停就動不了。”唐野無奈，只能放慢速度。
現在唐野身邊就只剩秦可卿一個人了，其他人都離兩人遠遠的，早就看不見了。如果他不理會秦可卿的話，那麼她就只能冷死在海中了。
洛杉磯十一月份的天氣雖然不算太低，但是現在可是大半夜，正是一天當中氣溫最低的時刻，大概只有十來度。兩人現在又泡在海水中，如果停下來的話，沒過多久，身體就會被凍僵，到那時不僅是秦可卿，連他都會被凍死。
“加油，我們很快就要到岸了，別放棄，你想想，這麼多天我們都熬過來了，你難道想倒在最後的終點線上嗎？”
“嗯。”秦可卿狠狠的點了點頭，抹了把臉上的淚水，繼續跟着唐野向前遊動。
“你為什麼要偷渡。”為了分散秦可卿的注意力，唐野就小聲的跟她聊起了天。
“我姑媽在這邊。”秦可卿小聲的說道：“她也是偷渡過來的，她跟我說了好多這邊的事情，還說在這邊能賺到大錢，就算是偷渡客，只能打零工，也比國內的工資高很多，我姑媽每年都有好幾萬塊錢寄回家。沒幾年，姑媽家就建起了樓房，還買了小車，成為他們村裡最富裕的人家，很多人都羨慕我姑媽家，我也很羨慕。所以我一狠心，就把所有的積蓄拿了出來，還向朋友借了不少錢，湊夠錢偷偷的買了張偷渡票，想到這邊來賺錢。沒想到、沒想到偷渡竟然這麼危險，我差點就死在海上了，如果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出來了。”
說著說著秦可卿又忍不住輕聲的抽泣。
唐野忍不住苦笑。
“你呢，我見你年紀那麼小，你為什麼也要偷渡？”
“我？我殺了人。”
“啊？”秦可卿忍不住驚呼出聲，原來她把自己第一次獻出去的小男孩在船艙時並不是第一次殺人，怪不得他當時會那麼兇狠，而且殺了人也不害怕。
唐野當時在船艙咬斷侯四喉嚨時的兇狠和滿嘴是血恐怖形象深深的印在所有偷渡客的腦海中，讓所有人都對他心存畏懼。就連那兩個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混混也不敢靠近他身邊半步，擔心惹腦他。
秦可卿當然也對唐野害怕得要命的，只不過她當時已經好幾次沒搶到吃的了，而她又不願意隨隨便便的就把自己的身體交給那些不僅騙了她們錢，還把她們當成豬仔關押的船員們，另外那兩個每次也都能拿到足夠食物的混混長得又太難看了，而她還是第一次啊，自然不甘心交給那兩個混混。最後無奈之下，為了活下去，她只好倒向相對長得還算好看的唐野。
“你為什麼會殺人。”秦可卿小心翼翼的問道。
“如果我說我認錯人了你信嗎？”唐野苦笑。
“我信。”秦可卿認真的點了點頭。
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秦可卿發現唐野殺人時雖然兇狠，但卻不是什麼壞人。
“那天我放學回家，路過一個路口的時候，看見幾個人正用鐵棍圍攻一個人，我發現那個人的身形很像我的一個鄰居。”唐野苦笑着接着解釋道：“我那個鄰居的父母在我父母過世后一直很照顧我，所以當時我一看到他被人圍攻，腦袋一熱就衝上去了。”
“當我衝上去之後，才發現我認錯人了，但是當時我已經無法開口解釋，也停不下來了，只好拚命先把那幾個混混打倒，然後又錯手殺了個人。如果當時我先冷靜觀察一下該多好啊，也不會發生這麼多的破事了。”唐野晦氣的說道：“最坑爹的是，我救的竟然是一個黑社會老大的兒子，而錯手殺死的那個，也是一個黑社會老大的兒子。”
“噗嗤……”秦可卿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唐野的經歷實在是、實在是，怎麼說呢，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整個過程都莫名其妙。
“之後我救的那個黑社會老大的兒子連家都沒讓我回一趟，就開車直接把我送上了偷渡船，之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秦可卿咯咯笑個不停。有了唐野陪她聊天解悶，分散她的注意力，偶爾還讓她休息一會吃點食物補充能量，然後他則是要麼拉着她，或者推着她不停的往前游，秦可卿也輕鬆了不少，不知不覺間，兩人竟然快游到岸邊了。
只是在唐野和秦可卿快接近上岸的時候，意外突然發生了。
遠處突然傳來陣陣喧嚷，緊接着警笛聲大作。雖然有海浪聲干擾，但是因為兩人正處於下風的位置，警笛聲通過海風也隱隱約約傳進了兩人的耳朵。
唐野大驚，趕緊跟秦可卿說道：“快，快游，警察發現了，如果被他們抓住，我們會被遣送回國的。”
秦可卿也急了，不用唐野催促，也開始拼了老命的划動起來。歷經了千辛萬苦，終於快到岸了，她也不想就這麼被遣送回國，要知道她為了偷渡，可是借了好多錢跑出來的啊，如果就這麼回國了，那些錢她要還多少年才能還得清啊。
好在兩人離岸邊已經不遠了，沒多久就爬上了岸。
上了岸之後，唐野雖然也非常的累，卻還有些體力，然而秦可卿直接就倒在沙灘上，連爬都爬不起來了。
“起來，快起來，快跑，警察快來了。”唐野剛向前跑了幾步，發現秦可卿趴在地上沒動，頓時急了，跑回去拽起她的胳膊，催促她趕緊跑，再不跑兩人就跑不掉了。
發現有偷渡客之後，不僅警察出動了，海岸警衛隊也出動了巡邏艇，沿着海岸開始巡邏，救助和抓捕那些還沒上岸的偷渡客。離兩人最近的一艘海岸警衛隊的巡邏艇已經不遠了，唐野都已經能遠遠的看到巡邏艇上那些隱隱約約的人影了。
“我、我實在跑不動了。”秦可卿急得忍不住大哭起來。
“堅持住，堅持住，快，我扶着你，快跑。”
“我實在跑不動了啊，你跑吧，不要理我了，哇嗚……”
“你給我閉嘴，你這個死女人，不能哭。”唐野一看秦可卿大哭起來，頓時氣得忍不住破口大罵，“你還嫌警察來得不夠快啊。”
“嗚嗚……”秦可卿被唐野大罵，頓時不敢再大聲哭泣，只是用手捂着嘴巴不停的嗚咽流淚。
“你爺爺的，碰上你算我倒霉。”唐野只能晦氣的吐了口口水，拉起秦可卿，示意她爬到自己背上，道：“快上來，我背你跑，前面有棟房子，我們先到房子去躲一下。”
“這樣我們兩個都會跑不掉的，你快跑啊，不要理我了。”
“哪來那麼多廢話，快上來，再不上來就來不及了。”唐野低聲怒吼了一句。
秦可卿被唐野兇狠的模樣嚇到了，不敢再反抗，只得艱難的趴到他的背上。
“走。”唐野額頭上青筋直冒，背着秦可卿奮起餘力艱難的往海岸邊的那棟房子跑去。
唐野感覺自己的雙腿有千斤重似的，他很想停下來休息，但是卻不敢停，不然就前功盡棄了。
“我能行的，我能行的，我一定能行的……”唐野不停的在給自己催眠，大腦里什麼都不想，腦海中除了那棟目標房子之外，就空無一物。
或許自我催眠真的起了作用，唐野感覺自己似乎越來越輕鬆，雙腿也變得越發的有力，那棟房子也離他越來越近。
秦可卿趴在唐野的背上，聽着他低聲呢喃自言自語的自我催眠，看着他艱難的一步一步往前跑，眼淚就像打開了水閘的大壩，不停的往下流。
秦可卿感覺，她心裏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火熱過，趴在唐野的背上，即便是那冰冷的海水，都無法凝結她心中火熱的血液。有一種愛戀，不知不知的在她心中開始慢慢的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