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滿大街的機會 - 沙漠風暴逼近
下午考完化學后,王諾岳和柳子邵沒有繼續留在學校自習,而是選擇了回家。因為兩人的家比較近,所以兩人經常一起走。
兩人背着書包,從車棚里推出了自行車。當柳子邵正準備跨上自行車的時候,王諾岳說道:“我們走回去吧,放鬆一下。”
“有啥可放鬆的,你又不緊張。”柳子邵說道。他認識王諾岳是在初一,從那時起,王諾岳就是一副學霸模式。平時學習不放鬆,但考試的時候也不着急。就算今年高三,仍然是按部就班。從來不是那種臨時抱佛腳的人。
雖然這麼說,柳子邵還是和王諾岳一起,推着單車往回走。
“你今天有點怪,心裏有事?”柳子邵忍不住說道。
“嗯,是在想一些事情。”王諾岳說道。
“不是高考?”柳子邵問道。
“高考能有什麼事。”王諾岳自信滿滿地說道。“我在想一些未來的事情。”
“你對未來有什麼計劃。”王諾岳反問道。
“先考個好大學,就算不是前十的,也要前二十的吧。”柳子邵說道。他的成績在一中排在十到二十名之間。正常情況下考個好大學沒有問題。
“計算機軟件專業?”
“對。”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推着自行車走出了校門。
“真走回去?”柳子邵再次問道。
“想看看街景。”
“潭城有什麼好看的。燕京,魔都,羊城才值得一看。”柳子邵嘟囔了一句。
“想不想去魔都讀大學?”王諾岳順着柳子邵的話問道。
“魔都的大學當然是很好的了。”
“那我們一起考交大?”
“你不是想進科大嗎?”柳子邵驚詫之下,停下了腳步。
王諾岳的以前的想法,確實是想去科大學物理。但經歷了夢境的他,不需要再走“上好大學,找好工作”這條路了。他需要的是最大地發揮自己的優勢:對未來社會和科技發展的了解,尤其是對信息產業的了解。
現在華國高科技和信息產業剛剛起步。而資源最多的地方,就是燕京和魔都了。燕京應該是最好的選擇,可惜王諾岳受不了那裏的氣候。魔都就是唯一的選擇了。
“還沒完全想好,但我想改學計算機。”王諾岳也停下來,想了一會兒,才回答到。
“你今天就是在想這個?”
“嗯,一部分吧。”
他們是沿着建設北路回家。這是潭城的一條主要街道。沿街有着不少的商鋪。王諾岳一邊走,一邊看着這個時代的街景。藉機調整自己的狀態,緩解夢境的衝擊,融合兩段記憶。
街邊有好幾個裁縫鋪。可惜成衣市場會很快的搶走這些手工業者的生意。嗯,要和自己的老爸說一聲。讓江麓開發適合服裝廠的縫紉機。
街邊還有不少小飯店,這個以後會更多。有中國人的地方,就有飯店。
現在街道兩邊還是以兩三層的樓房居多,一些機關單位還有圍牆圍起的大院子。以後,這裏會在金錢的魔力下,變成一棟棟的高樓。
現在的街道,也會被拓寬,奔馳在馬路上的,將不再是兩個輪子的自行車,而是各自各樣的汽車。
無數的念頭在王諾岳的頭腦里翻滾,最後化成了一句話,“我看到了滿大街的機會。”
“今天你裝模作樣,也夠多了,不累嗎?”柳子邵終於受不了了。
“累,但我樂在其中。”與以前相比,王諾岳的臉皮厚度明顯增加。
“我服了!”柳子邵鬱悶地說道。
建設路口,一條馬路通往市委黨校,那是柳子邵回家的路。另一條路通往王諾岳的家,江麓機械廠的家屬區。
“ByeBye!”柳子邵騎上了自行車,落荒而逃。
———006沙漠風暴逼近———
江麓機械廠,北方工業公司下屬的一個軍民兩用企業。靠着生產縫紉機和電風扇之類的民品,江麓機械廠不僅熬過了八十年代,還發展得不錯。偶爾還能分出點生產任務,接濟一下山裏的幾個兄弟企業。
江麓現在有七千多職工,三千多退休工人,連帶家屬有兩萬多人,佔據了潭城的西北角。
當王諾岳回到家裏的時候,家裏沒人。他的父母還沒有下班,老弟可能去同學家了。他的家是三室一廳的房子。王諾岳和弟弟都有自己的房間,居住條件算是很不錯的。這是因為按級別分房的政策。王諾岳的父親是廠里的總會計師,正處級的幹部,所以分了這套房子。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王諾岳覺得平靜了一點。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坐到書桌前,開始整理腦海中的記憶。
姓名:王諾岳(未來)
職業:開發部門技術總監
專業知識和技能:
信息安全和密碼學:2005年左右屬於專家級,以後屬於追蹤了解
人工智能:統計方法和機器學習方面的專家級,其他方向專業水平
軟件工程和管理:專家級,主持的最大項目,年預算千萬美元,隊伍三十多人。
編程語言:C/C++/C#等等
數據庫:專業水準
…
王諾岳正沉思,激昂的音樂突然從窗外的高音喇叭傳來。這就下班了?他把寫得滿滿的幾張紙放進一個大信封,收進了抽屜里,然後走到涼台上。他的家離廠大門不遠,觀賞下班時的自行車長龍是他的一個小小愛好。
廣播裏傳來一個甜美的女聲:“江麓廣播電台,今天第四次播音。下面播報本廠新聞,廠長林榮軍同志今天召開了廠長辦公會,在會上,林廠長向各分廠負責人強調,一定要保證五〇么步兵戰車的生產任務按時完成。”
“五〇么步兵戰車”,王諾岳瞳孔猛然一縮,想起來夢中的故事。老爸,還有這一屆的廠領導,都沒能更進一步,起源就是這批步兵戰車。
王諾岳老爸,六十年代初畢業於湘財大。然後被分配到江麓,一直工作到現在。他在八十年代,首先通過國家考試,成了第一批高級會計師;又在幹部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的浪潮中,幾年之內,連升三級,一路從副科升到了正處。又擔任了總會計師,是廠里排名第三的領導,現在正春風得意。
可就是這批步兵戰車,讓江麓的這屆廠領導,被即將發生的海灣危機和沙漠風暴無差別的誤傷了。
八十年代的軍工,日子很不好過。因為在大炮和黃油中,國家選擇了黃油。國防經濟規模猛烈收縮,兵工廠的生產任務劇降。江麓作為總裝廠,即使受到了照顧,都活得很艱難。幸虧江麓是機械加工廠,除了專業設備外,還有大批的通用設備。在開發出幾款還算不錯的民品后,終於度過了八十年代。
作為輕裝甲車輛的總裝廠,江麓在受到照顧的同時,也擔負著生產和研製輕裝甲車輛的責任。在國家不知道用什麼手段搞到一台蘇聯的BMP-1步兵戰車后,江麓立下軍令狀,又自籌部分資金,終於搶到了仿製的任務。然後經過兩年多的技術攻關,完成了生產定型。
在王諾岳的夢境裏,這個系列經過二十多年後,發展成為了PLA最主要的輕裝甲車族。可首批生產的這批步兵戰車,本該成為父親他們的功勞的,卻陰差陽錯地終結了他們的仕途。
王諾岳梳理了一下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
首先是江麓搶到了仿製BMP-1的任務。利用國家的技改資金,江麓的自有資金,大筆的銀行貸款完成了仿製的任務。
然後就是北方工業公司向外推銷。伊拉克政府訂購了五十輛步兵戰車。但兩伊戰爭之後的伊拉克很缺錢,在只支付了少量的定金的情況下,江麓被迫再次向銀行貸款,以完成生產任務。
今年八月份全部車輛生產完畢,在運往伊拉克的過程中,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海灣危機爆發。
因為聯合國對伊拉克武器實行武器禁運,江麓不得不把車輛運回來,並希望PLA接手。
PLA雖然在國家協調下,同意接手這批外銷型號的步兵戰車,但要求大量的改造,而且要求打折。
整個過程折騰到九二年才結束。對江麓來說,就是本來千萬美元的外匯收入,變成了上千萬元的虧損。雖然不是某個人的錯誤,但最後的結果就是,父親他們仕途止步。
王諾岳認真分析了一下過程,發現甩鍋還是比較容易的。因為出口合同都是北方公司簽訂的,只要江麓的廠領導向北方公司發出風險警告,不夠謹慎的帽子就扣不到他們頭上。至於怎麼解決問題,是否要求伊拉克提前支付貨款,那就是公司談判代表的問題了。
想着想着,門開了,王諾岳的父親首先回家了。
“爸,你先坐。我有點事想跟你說。”王諾岳殷勤地迎了上去,並接過父親手裏的公文包。
“要買資料,還是買書?多少錢?”王諾岳的父親叫王盛茂,四十多歲,長着一副誠實可靠的面孔。
“不是我的事,是關於你的事情。”王諾岳用儘可能嚴肅的聲音說道。
“嗯,我的什麼事?”王盛茂看着一臉正經的兒子,有點疑惑。
“你先坐,喝口水。”王諾岳讓自己老爸坐在沙發上,自己搬了條椅子坐在了對面。
“什麼事?”看著兒子認真的樣子,王盛茂也認真了起來。這個兒子很聰明,少有跳脫的時候。還經常和自己討論問題,應該不會無的放矢。
王諾岳決定開門見山:“廠里正集中力量生產五〇么戰車吧?”
“對。”王盛茂向後靠在沙發背上,用手指輕輕地按摩自己的眼睛。
“這是為伊拉克生產的吧。”
“對。”這個消息不需要保密,而且經常在廣播中提到。
“伊拉克還沒付錢吧?”王諾岳繼續問道。
“你怎麼知道?”王盛茂睜開眼睛,看着自己的兒子。
“兩個原因。1,電視報紙上都有報道,說伊拉克欠了幾百億美元的外債。2,我看見你每天跑銀行,搞貸款。”王諾岳說到。
“只付了少量定金。”王盛茂躺了回去。因為墊付了不少資金在步兵戰車上,這些天他要通過各種方式,維持資金周轉,確實很累。不過等這批車輛交付客戶,資金迴流,上千萬的利潤可以讓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江麓的野心就是,通過這批戰車打開市場。現在有超過一萬輛BMP-1步兵戰車在幾十個國家服役。只要打出名氣,撈到一小部分替換訂單,都足夠江麓吃個夠。這也是為什麼江麓願意墊錢生產這批戰車。
“要是伊拉克不付錢,怎麼辦?”王諾岳問道。
“哼!”王盛茂覺得自己兒子問了個蠢問題。現在軍貿還是賣方市場。大國出口武器,不交武器的例子不少,不交錢的情況可以忽略。
“我是說伊拉克政府失去支付能力,你們怎麼辦?”意識到自己說法有問題,王諾岳決定說清楚一點。“又比如說,我們交不了武器怎麼辦?”
“什麼意思?”王盛茂再次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
“我看最近有不少分析文章,說伊拉克和科威特的局勢會惡化,說不定就會暴發戰爭。到時候肯定又是武器禁運。”王諾岳說道。
“伊拉克擁兵百萬,又欠了科威特150億。你說最簡單的方法是什麼?”王諾岳認真地說道。
“賴賬。他們是同一個陣營,科威特不好也不敢讓他還。”王盛茂說道。在八十年代,賴賬和追帳是總會計師同志的重要工作。
王諾岳被噎住了,看樣子這些社會主義的軍火商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只是高估了侯賽因政府的節操,低估了美國人的決心。
“如果僅僅是準備賴賬,那伊拉克就不需要那麼多動作了。”王諾岳繼續努力。
“你不需要關心這些事,安心準備高考就行了。今天模擬考得怎麼樣。”王茂盛準備結束這個話題。
王諾岳心想:我也想不關心這件事,可這關係到我是處長的兒子,還是廠長,廳長的兒子。
“我覺得本着對國家財產認真負責的精神,你應該在廠務會上提出海灣地區的戰爭風險,並向上級領導報告。”王諾岳做最後的努力。
“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高考。這些工作上的事情我會考慮的。”王茂盛加重語氣,強行結束了話題。
“你去食堂打兩個菜,今天晚上不做飯了。”王茂盛一邊說著話,一邊拿起了茶几上的電話機,開始撥號。
當王諾岳拿着兩個裝菜的盆子出門的時候,就聽見客廳里傳來了父親的聲音“林廠長,你還在辦公室啊。有個問題要和你討論一下。”涉及到幾千萬資金回籠,雖然只是微小的可能,王盛茂也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