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王鐸在一片黑暗中想起了小時候在門口等着王遠山凱旋的情景，當時的王遠山整個人好像是能夠充塞天地一般，能夠滿足王鐸對於英雄的所有想像，而更值得王鐸驕傲的是，這個英雄還是他的父親。
那時候，人類和屁民之間的戰鬥正是進行的如火如荼，為了動員大家參軍政府開動了自己全部的宣傳機器，連王鐸這樣從來沒有見過屁民的人都對他們有着刻骨的仇恨，恨不能分分鐘拿起手槍上戰場。
結果等他說出自己的想法之後，從來沒有動過他一根指頭的王遠山卻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他永遠都會記得王遠山眼裏那種充滿了困惑和憂傷的眼神。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的父親跟別人的不同，他不會恐懼，但是她現在看到了比恐懼更可怕的東西，那是一種充滿了沮喪的絕望。
沒有等多久，王遠山就退役了，他所掙來的軍功也足夠他們一家在這個城市裏有一個自己的小窩，所有那些英雄的光芒都從他的身上消失，他一夜之間蛻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王鐸曾經在最虛榮的時候怪過父親，但是長大一點之後他就知道這種責怪是站不住腳的，於是他就常常在想父親到底經歷了什麼。
此刻的王鐸是那麼的接近於那個真相，就是是掌握了了英雄和普通人之間的開關，他不再被英雄的夢想所引導，卻還是對那個真相那麼感興趣。
咦……
王鐸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個長方體，還有飛速倒退着的天空。長方體顯然是沒有料到自己這麼快就會醒過來，但是卻也並沒有多說什麼，繼續忙着手頭的活。
勉強站直了身子，王鐸差點被罡風給颳倒，衣服開始在風中獵獵作響，他四處望了望，才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汪洋恣肆的大海之上。
而帶着他們飛過大海的則是一頭巨大的怪鳥，這個鳥的後背就有一間房大小，即使在高空之中也依然能夠看到它投下的影子。
一聲呻吟過後，李剛也醒了過來。王鐸湊過去，問道
這就是傳說中的……大……海？
李剛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脖子，心想這個長方體也太坑爹了，一巴掌就把兩個人都拍暈了，連個反應的餘地都不給，省錢倒是省了不少。
他不急着回答王鐸的問題，活動活動筋骨之後，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有些泄氣。
別啥了，這才不是什麼大海，只是一個內陸湖而已。
不……不會吧
有什麼不會的，你一個一輩子只見過自來水的人，有資格質疑我嗎
可是書上沒有提到過這片內陸湖啊……
哼，他們自然不會提到。這次說話的正是那個長方體，兩個人不知道他是怎麼在大風中聽到自己的聲音，但是卻知道他的大嗓門是怎樣在風中鍛鍊出來的。
王鐸湊了過去，繼續問道
為甚不提啊？長方體就像是看白痴一樣的神情，搖着頭走開了。
哈哈，露怯了吧。李剛沒心沒肺的嘲笑起來。
王鐸賭氣不想動搭理這兩個腦殘，看到下邊兩個生物正在跟隨着影子，不時的還會躍出水面。三人身下的坐騎則是發出一種奇怪但是好聽的鳴叫聲，跟下邊兩條大魚的鳴叫聲混在一塊，遠遠的傳出去，有一種奇妙的旋律，讓王鐸有一種想要高呼的慾望。
李剛顯然要比王鐸蛋定不少，可也是長久的呆在城市裏，時隔多年後才有機會重返這樣的世界裏，自然也是心曠神怡。兩個人忍不住就跟着魚兒大喝起來，長方體聽到魚兒的鳴叫眉頭卻是皺了起來。
三人在空中飛行了大概有一個小時之後，李剛和王鐸就有點懈怠，一開始的新鮮感變成了無盡的無聊。四周都是茫茫的海域，除了水還是水，實在是說不上是什麼美妙的體驗。
長方體看到兩個人終於消停了一會，拿了乾糧出來吃。王鐸和李剛面面相覷，表示都沒有見過這種東西，長方體以為兩個人客氣，說道
是肉乾，吃吧，很香的。
王鐸拿起來聞了聞，小心翼翼的咬下一口，除了有點難嚼之外，倒是沒有特別難吃。看着長方體三兩下就把肉乾扔進了自己的巨嘴，吧嗒吧嗒的嚼的有滋有味，王鐸也學着多嚼了一會，果然有一股奇特的香味瀰漫出來。
李剛卻沒有吃這個東西，長方體把乾糧給他讓了讓，看他並不接受，也就不再客氣。王鐸覺得這種東西實在是要比城市裏的食物好上太多了，只是小小的一片，就讓自己不再陷入飢餓，而且還這麼方便攜帶。
他湊到李剛身邊，問道
你怎麼不吃？
你知道這是什麼肉嗎？
不知道……
這是龍肉……
龍……？
對，正是我們視之為聖物的龍肉……
長方體聽到李剛這麼說，看了他一眼。
你怎麼知道是龍肉，我說這就是普通的肉……
卧槽，我都懶得理你。李剛扭頭去看別的地方，臉色卻一點點變的慘淡起來。甚至連正在忙着手頭活計的長方體也往那個方向看去，臉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王鐸看過去，頓時知道兩個人為何是這幅表情了。只見一團黑雲滾滾而來，隱隱還能看到其中雷電在滾動，對於習慣了城市氣候的王鐸來說，能見到不同的天象固然是值得開心的，可是這種清晰的威壓還是讓他的本能戰勝了好奇心，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撒丫子跑。
抓牢了，我們現在開始走水路……。這麼說著的時候，長方體已經吆喝着那個巨大的生物緩緩向湖面駛去，李剛和王鐸趕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水浪已經鋪天蓋地的打了過來。
同時他們覺察出腳下的生物改變了形狀，成為一個船一樣的物體，在海面上載浮載沉。兩隻魚繼續上下飛舞，彷彿是在訴說著前邊的種種危險。雷電一個接着一個，轟轟隆隆的響着，下的王鐸和李剛都是臉色發白。
李剛以為自己在戰場上所見就是世界上最殘酷的事，卻第一次在天威面前感到人類的渺小和無能為力，除了等死他實在想不出別的什麼辦法。船被拋高拋低，不時的有湖中的生物被浪卷到船上來，扭動的身體把王鐸給嚇得亂蹦。
倒是長方體一邊操縱着生物，一邊不忘把這些魚收進船艙里，想來是要以後要晒成肉乾。
風浪卻並沒有因為長方體的從容而有任何變小的傾向，船身在波浪中已經失去了方向，而且有一些地方開始損壞，兩隻魚也不敢再輕易的躍出水面，而在水面以下，巨大的漩渦已經形成。
長方體咬了咬牙，從口袋裏拿出了一枚戒指，雙漆跪下，把戒指舉過頭頂，嘴裏吟唱着不知名的歌。
說來也是奇怪，原本還很暴虐的雷電和暴風，竟然慢慢在這裏形成了一個真空，王鐸和李剛第一次知道戒指竟然還有這樣的作用，也忘了心疼，只是希望戒指能夠安然的幫助兩人逃出生天。
戒指緩緩上升，彷彿是被人牽引着一樣，所到之處就像是有了某種漩渦一樣把周圍的雷電都給吸引過去消失不見。
大概十分鐘的時間，原本還是烏雲蓋頂雷電交加的天氣就放晴，露出了一輪巨大的太陽。一條巨大的黑影飛過，把那枚戒指叼在嘴裏，消失不見了。
那……是……龍嗎？
哼，要是一條龍，我又何必拿出一枚戒指。長方體顯然相當鬱悶，腳下的生物在這次雷電里顯然是受損不小，不停下來休整一下是不太可能繼續航行的。
雨後的天空上忽然多出了很多鳥類，長方體把船上的魚兒扔下去，就引起鳥類的一陣哄搶。王鐸和李剛則幫忙清理船上的積水，兩個人死裏逃生之後，除了慶幸也還有一種說不出的刺激。
鳥兒越聚越多，長方體轟不開，也只好聽之任之。三個人圍坐在一起，都是一籌莫展。
現在我們是進退不得了……你們有什麼遺言就跟我說，我可以幫你們傳達。長方體冷靜的讓兩個人害怕，卻也正是因為這份冷靜讓兩個人確定他並不是在開玩笑。
鬼才要說什麼遺言，我覺得我們應該搶救一下……。王鐸心想我這只是來陪個跑，沒想到還要把命給搭上，扭頭往李剛看過去，卻見他正在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隨便你們吧，這裏可不是城市。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人吃人的事情也是平常。長方體拿起一個斷成兩截的棒子，掂了掂又扔到了一邊。
卧槽，你這是什麼話，我們可是你的客戶。王鐸不屈不撓的想要維護自己顧客就是上帝的宗旨，長方體卻懶得搭理他，一邊盯着外邊越來越密集的鳥兒一邊嘆氣。
現在你倒是不用擔心了，因為我們都會變成這群鳥的的糞便。
王鐸順着長方體的目光看過去，頓時頭皮發麻。這群鳥兒久久的不散去，難道就是為了等待這些人死去？到時候恐怕這三個人恐怕瞬間就會變成一堆白骨，跟這個相比，能被餓死都是一種幸福。
只是不知道這群鳥兒，到底什麼時候會發動進攻。王鐸看着還在沉思的李剛，覺得這貨的反應有點不對勁。跑過去，打了他一拳，李剛卻順勢倒了下去，不知道是受到了什麼影響，竟然失去了意識。
這下可把王鐸給嚇了一跳，自從兩個人一體之後，有什麼反應都是一起的，如果李剛這次掛在這裏，那自己只能陪葬。可是神奇的是，自己竟然感覺不出一點點的不適，這他媽到底又發生了什麼，倒是有個人來跟自己說一說呀。
心裏罵了一陣李剛這個坑貨，本來自己的小日子過的好好的，結果被忽悠到這個地方來，千里迢迢的來送個人頭，也確實是沒有誰了。
但是面對死亡，他卻出奇的平靜，第一個想到的竟然是陸蕾。所有人都把她說的那麼猙獰可惡，可他始終都認為陸蕾絕不會害自己，尤其是在今天的事情過後，他更是認準了陸蕾給自己的戒指是為了自己好，絕不是像李剛說的那樣是為了害自己。
可惜這一切都要到此為止了，看着長方體慢慢的也有點失去理智，正揮舞着一根大棒跟一群黑鳥搏鬥，王鐸覺得一切此刻能夠自殺還能保留一點體面。
永別了，愛人，永別了，世界。
王鐸在黑暗中摸索，竟然摸出了一把黑色的刀，往自己的胸口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