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離家

“娘，我想去京城”聽到這話，絲語母親正在綉刺繡的手停了下來。

“怎麼突然想去京城呢？”

“娘，您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單靠刺繡，咱們不能再繼續買葯。還有小葉，他的私塾費用，咱們也要支撐不起了。我想過了，只有去京城。聽說那裏大戶人家的丫鬟可以拿不少的銀子，而且到了一定年紀，丫鬟就可以被放出來了”

“不行，你知不知道當丫鬟多危險，萬一萬一。。”絲語母親拒絕道。

“娘，咱們已經沒有可以選擇的餘地了。更何況，您想啊，在咱們這種小地方，女兒可能長得不錯。可是到了京城，那裏美女肯定很多，女兒肯定不算什麼的，您不要擔心了”

絲語母親再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了。女兒說的沒錯，家裏現在的錢已經不夠開支了。自己的病沒什麼，可是兒子的私塾費，卻也是出不起了。“好，但是小語，你要答應娘，好好照顧自己，愛護自己。其他的不要想，專心做事，早日回家”絲語娘說著，就哭了起來，“是娘沒用，娘沒用。。。作孽啊作孽啊”

“娘，您不要哭，女兒會沒事的。”

辭別了母親和弟弟，絲語拿着這幾年積攢的一點積蓄，踏上去京城的路。

絲語運氣很好，到京城的第二天，她就應聘丫鬟成功。主家據說是皇親國戚，京城裏有名的名門望族。

“主家地位高，也許自己拿到的銀子也能高一點。”絲語想。

國公府里，此時站着不少的丫鬟，着綠色丫鬟服，整整齊齊站在那裏。管事嬤嬤正在教大家府里的規矩，以及大家將要被分配到哪個主子的院子。

“春花、小草，還有絲語，你們到府里大小姐的院子裏”

“是”

“小姐的院子，那就不會出現娘想的那種齟齬事了”。正當絲語為自己慶幸分配到小姐的院子時，遠處走來一抹白色的、修長的身影，但是沉浸在自己的小幸運中的絲語完全沒有注意到。

管事嬤嬤看到來人是管家，連忙堆起笑臉道。

“這些丫鬟是剛進來的？”

“是是是，這是剛招進來的下等丫鬟，正在給他們分配院子呢。”

“二姨娘的吩咐，你可記着”

嬤嬤連忙點頭，“記着記着，給老爺的院子派的丫鬟的姿色不要太好”

“恩，記着就好”

說完，白色身影就走了出去。

“剛才來的竟然是管家，你看到沒有，長得好俊俏啊”“你這是思春了吧，哈哈”。。。丫鬟群中不時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嬤嬤連忙收起笑臉，重新走到丫鬟們的面前。

“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這些不知羞恥的話。要是被我聽到了，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是，嬤嬤”丫鬟們齊聲回答道。

“恩，現在去各自分配的主子的院落，向主子稟報，然後開始工作吧！還有，事情我嬤嬤今天將的很清楚，要是你們以後犯了錯，嬤嬤懲罰起來，可不會手下留情。”

“是，嬤嬤”

胡嬤嬤滿意的離開，“一幫小驢蹄子，剛進來就思春，看我嬤嬤以後教訓你們。”

來之前，絲語都已經打聽過了，她伺候的小姐閨名高萱萱，是國公府二姨娘的孩子，是小姐中最大的，也是最討國工爺的女兒。坊間傳言，高大小姐才貌雙全，是京城貴女之首。這樣的小姐，性格應該很好吧，絲語默默思考到。

“小姐讓你們都進去”。招呼絲語他們進去的是小姐的貼身婢女雪兒。

“是，雪兒姐姐”。

絲語小心的走在小草的後面，頭都不敢抬一下。剛才胡嬤嬤的話可言猶在耳，在這樣的貴門府邸，可容不得一點差池，被開除是小事，嚴重點，性命都有可能丟。

“把頭都抬起來”從主位傳來一個冷情又高傲的聲音。

絲語等依言都抬起了頭。

這時，雪兒開口，“還不和小姐叫什麼名字”

小草明顯是鄉下來的丫頭，沒見過世面，此刻畏畏縮縮，不敢說話。春花則顯得比較老道，她第一個開口，“奴婢春花”；絲語接下去道，“奴婢絲語”。春花和絲語都說完了，小草才結結巴巴的說，“奴，奴婢小草”

大小姐高萱萱顯得有點不耐煩，她看了一眼絲語和春花，說，“行了，下去吧。雪兒你來負責她們”。說完，不等絲語她們回話，就回房間去了。

沒過多久，雪兒就重新回來了，說，“小草你負責掃地，春花你負責擦桌子，絲語你負責端茶。以後小姐就是你們的主子，記住，小姐才是你們最大的主子。你們絕不可吃裏扒外，否則，小姐和我一定不會輕饒你們。”

“是！雪兒姐姐”

“行了，下去吧”

這天天還沒亮，絲語她們就被管事嬤嬤喊起來。

今天是小姐受皇後娘娘之邀進宮賞荷的日子。這麼重要的日子，怪不得丫鬟、小廝們比平常早一個時辰被喊起來幹活。

大越王宮裏有一座聞名國內外的荷花池，這裏的荷花池，經宮中匠人的精心栽培，四季不衰，艷麗非常。各國使臣出使大越國時，一定會主動請求欣賞這舉世無雙的荷花。

而每年的七月份，皇後娘娘都會邀請京中貴女一同賞荷遊園。而京中貴女，也都以被皇後娘娘邀請為榮。國公府的大小姐高萱萱今年是第一次參加，所以顯得格外隆重。去年高小姐也曾受到過邀請，但是去年受到邀請時高小姐由於意外感染傷寒，所以遺憾未能去成。

天還沒亮，高萱萱的院子便燈火通明，所有小廝、丫鬟們都在忙碌的工作。

絲語正拿着掃帚在默默的掃着地，同時心裏腹誹着，自己一個掃地的丫頭，為什麼也要這麼早被叫起來，該被叫起來的應該是那些負責洗漱、裝扮的一等、二等丫鬟們吧。哎，算了，誰叫自己只是個低等丫鬟，在這高門貴府，哪有什麼講話的餘地。

正在絲語心裏腹誹不斷時，突然聽到“斯拉”一聲，好像是衣物被撕裂的聲音。絲語小心的抬頭朝四周張望了會兒，發現大丫鬟雪兒手裏捧着一件精美華服，正焦急的四處張望。為了避免被雪兒看到，絲語連忙把頭收了回來。此時絲語所在的位置，剛好位於轉角處，所以雪兒並沒有發現絲語的所在。

絲語在來之前，娘親就告誡過，當了丫鬟之後，對於府里的事情，能閉一隻眼就閉一隻眼，對於不該自己聽到、看到的東西，一定勿聽、勿言，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畢竟在這裏，人如草芥，尤其是他們這些低等丫鬟、小廝的命。

就在這時，絲語聽到有人在凄厲的喊叫。絲語心裏咯噔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她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那個小草啊，才來多久，就敢把小姐去參加皇後娘娘賞荷的衣服弄壞，果真是鄉下野丫頭”

“你不知道，我聽她們說，這個小草平時做事就毛毛躁躁的，頭腦也不好。”

“管事嬤嬤怎麼招了這種人進來”

“可不是，現在，小姐都氣瘋了，正到處召集綉娘呢”

“那肯定的呀，這件衣服可是小姐用了三百兩黃金製成的金線，請了全京城最好最貴的綉娘做的”

“誒，我們別站着了，免得被連累，趕緊走遠點”

“對對對，走走”

等到兩個丫鬟走遠，絲語才從轉角的陰影處走了出來。絲語很擔心小草。當初一起進來三個丫鬟，絲語、小草還有春花，絲語和小草被分到了一處。而春花呢，本來就看不起她們，再加上她做事伶俐、嘴巴又好，很快被提拔為三等丫鬟，更加不屑與她們為伍。因此整個院子，絲語只有小草一個朋友。更重要的是，絲語聽小草提起過，小草身世凄慘，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弟弟和年邁的爺爺，本來，小草是萬萬不可能賣身為丫鬟的。但是很不幸，因為小草長得好看，被村裏的惡霸看上，上門硬娶，小草這才沒辦法，賣身為奴。而且小草由於性格懦弱，所以做事也格外的小心翼翼，這樣的小草，為了弟弟和爺爺，她萬不可能弄壞小姐的衣服。而且，自己明明看到。。。雪兒姐姐。。。。

思來想去，絲語不能看着小草快被打死了也無動於衷，她必須做點兒什麼。

“小姐，門外有個丫鬟求見，說自己有辦法幫小姐的宴服恢復原樣。”

“一個丫鬟，倒也是敢”

“小姐，依奴婢看，要不我們就讓那個丫鬟試試，現在咱們也沒有其他什麼辦法了，新做一件肯定是來不及了”

“你警告那個丫鬟，要是補不好，和外面那個是一樣的下場”

“是，小姐，那那個被打的丫鬟呢？我看她快不行了”

“先讓外面的人暫停，要是本小姐的衣服沒有恢復，兩個丫鬟一塊打！”

“是，小姐”

絲語被雪兒帶到了專門辟出給小姐制衣服的偏方里。雪兒從一個錦盒中捧出一件衣服，輕輕的把她攤在桌面上。

“這件衣服是小姐要穿去參加皇後娘娘賞荷遊園會的宴服，非常珍貴，你一定要好好補”

絲語應了一聲“是”

“哦，對了，小姐讓我告訴，你只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來綉，一個時辰后，你要是綉不好，你和門外那個丫鬟，你們是一樣的下場”

“是，雪兒姐姐”

等雪兒走出去后，絲語就開始坐下來，開始仔細打量起這件衣服來。是這件衣服沒錯了，但是雖然天色比較黑，但是自己眼力一向是很好的，這件衣服確實就是當時雪兒手裏拿的那件。這麼看來，小草，就是無辜的替罪羊。

絲語輕輕“嘆”了一口氣，便不再想這件“冤案”。畢竟她能做的，就是盡量修補好這件衣服，其他的，她也着實無能為力。

根據衣服的毀壞面來看，衣服被損壞的只是在外衫一層。由於外衫是由金絲製作而成，金絲的韌度使得里衫沒有遭到損壞。絲語小小的慶幸了一下，畢竟給自己的時間太短，如果里衫也遭到損壞，那麼自己就不能保證衣服的完成度。絲語小心翼翼的把外衫攤開來，放在燭火下仔細查看。這件外衫是以金線為絲，玉帛為布，整個衣服的材質金貴非常，怪不得，那個丫鬟說小姐光是金線，就花了三百兩黃金。針腳的走向，也是以鳳凰針來印。鳳凰針是綉工中最難的一種，也是最華麗的一種，為宮廷大內娘娘們的所好，但不適用於普通百姓，因鳳凰針針腳繁複，耗時耗力，價格高昂。再看整個針面，所採用的花紋也是以荷為主題，各種不同種類、形態的荷花，以美麗妖艷的姿態，卧於金絲玉帛之上，競相輝映。着這件宴服的人，在宴會上定能艷壓群芳，步步生蓮，但是又不至於喧賓奪主，奪了皇後娘娘的面。確實是妙！

在欣賞完這件巧奪天工的宴服后，絲語開始欣賞自己要如何下針，才能不讓他人看出衣服被損壞的痕迹。如果直接以鳳凰針，那麼即使旁人看不出，那麼但凡是稍微精通點綉針的，那也是逃不了她們的法眼的。可是如果不用鳳凰針，另外綉一個花紋的上去，又會破壞衣服本來的靈性。突然，絲語相起了娘親曾經教過自己的一種繡花方式，叫流雲式，這種針法以細密的腳線來編製花紋，旁人看上去是花紋，但是摸上去卻又是沒有花紋。這種針腳使得整件衣服呈現縹緲、流雲之感，故稱流雲式。定下心神，絲語邊開始下針，手法嫻熟，陣式自在心中。

“稟告小姐，奴婢已修好這件廣袖流雲衫”絲語雙手呈上，不疾不徐的說道。

高萱萱看了一眼呈上的衣服，說道，“廣袖流雲衫？倒也是有趣，打開來看看”

“小姐，這件衣裳奴婢藉以流雲式的針腳來進行縫補，使得整件衣裳呈現流雲縹緲之感，故斗膽起名為廣袖流雲衫”說完，絲語便將整件衣裳展開在眾人的面前。

當衣服被展開呈現在大家面前時，在場眾人包括府里養着的綉娘都張大嘴巴呈驚艷之狀。只見不久前因斯拉而破裂的華服，此刻不僅沒有絲毫的破裂痕迹，而且在原本斯拉之處，被有心人縫以水紋來遮掩。這淺淺流動的水紋，配合各種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荷花，就如同大越王宮裏那一池蓮花，被天上的仙女施法貼在了自己的裙裾之上，栩栩如生，裊裊翩然。

這時，一個綉娘驚呼道，“你們看，這水紋並不是以花紋形式貼在玉帛之上的，這，這好像是沒有花紋的，可為何有水紋之感”。

聽到這話，一個膽大的綉娘，也不管小姐有沒有在場，就用手摸了摸水紋之處。而這遠觀是水紋綉樣的斯拉處，摸上去竟然是平坦光滑，彷彿玉帛未曾破裂！

高萱萱先於眾人從經驗之感中回神。“衣服繡的不錯，來人，服飾本小姐穿上”。雖然高萱萱沒有說什麼，但是從她的神態和語氣可以看出，大小姐是消氣了，眾人都在心裏“呼”了一口氣。而小草也被帶了回去整治。

雪兒服飾高萱萱穿上廣袖流雲衫，不禁讚歎道，“小姐穿上這衣服真是美！真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高萱萱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看來那丫頭手藝不錯”

“是啊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