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於氏嘉言
小巷暗沉,此刻空蕩蕩錯綜複雜的街道上只有晚風吹過,路上半個人影也無。
喻徽傾圓睜美眸,面上滿是獃滯。
“雍闕早在幾年前就詔令夜禁。”雲黎淡淡道,無波表情若有若無地在覷到少女僵硬的側顏時有了些微波動。
她一時大意竟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了,所謂夜景當然是人影攢動,燈火輝煌,才有意思!如此寂靜...
喻徽傾不敢看身後被強行拐來的雲黎,她摸了摸秀挺鼻尖,眼珠亂轉。
“徽傾。”
“在。”
顯然心虛的人反應極為快速回答。
雲黎淡然的面色終是綳不住,唇角微微上揚,低醇笑聲回蕩。
喻徽傾豁然抬頭就看到淺笑的人,一池淡然不驚揉碎,不再一貫淡然面無表情的人,仿若雨收黛色,煙霞散彩,真真...誘人。
雲黎眼前一晃,只感覺蓮子香氣無限之近,縈繞在呼吸間,他的腰身被一雙纖細手臂環住,溫軟身子貼近,細膩軟柔輕觸臉頰,須臾即離。
幽黑瞳仁剎時放大,閃過一縷驚愕無措,雲黎忍不住凝視微踮腳尖擁住他親吻的人。
面前的人霍然垂眸看着地面,青絲緩緩垂落遮住精緻小臉,“夜景賞不成了,父妃回宮小心,我就先走了。”
雲黎失神一般,還沒反應過來,指尖蜷曲好像要握緊什麼,淡然面容上不安分的淺淺紅雲遲遲竄上,沉默半瞬間少女已是不見。
飄渺淡然的氣息微微不穩,雲黎遵照內心恍恍惚惚看向遠方,夜似已深,俄而逝去無痕。
后廳寢室里,喻徽傾輾轉反側,滾進床榻最裏面,長長髮絲灑了一床奢華柔軟,素日任性隨意的少女露出沉思之態,腦中不斷重複着母皇與父妃的對話,這兩人簡直就不像是...夫妻,如此客氣疏離。
‘還有兩年時間,你就自由了。’母皇和父妃之間難道有什麼協議?還有兩年,她今年十四,雍闕女子十六成年,所以父妃陪伴她直到成年然後自由?!
喻徽傾坐起,揉揉太陽穴,視野里浮現雲黎的淡然身影,父妃那樣的人本就該是來去自由。
她倒也想自由,只是身為徽王她有必須擔起的責任,更何況,母皇對她的期望...
‘未來怎樣隨你心意。’
少女終於閉上雙眸,沉沉睡去。
日上三竿才悠悠爬起的懶散少女高高倚着香樟樹半坐着,手撫在灰褐樹皮上,十分閑適悠然地啃着蜜桃。
因為不用去早朝,難得着一襲百褶素白長裙,淡紫繪華貴睡蓮的綢質外袍垂下來,喻徽傾滿足地咬完最後一口,輕飄躍下,徑直走進藏書樓,直上到二層才懶懶喚道,“風生。”
“在。”
“十暗衛如何了?”
“回殿下,十暗衛已休養完畢,回歸本職。”
喻徽傾手劃過光滑的檀木書桌,拿起一本雜記翻開,“說實話,我對你的孿生哥哥有點好奇,他真的跟你長的一樣?”
奚風生忽略心中微微的堵塞,“是。殿下想...見見十暗衛嗎?”
“那樣的話,看你的臉就好了。”喻徽傾輕輕搖頭,凝神看書,“這本書挺有意思,大概我要看很長時間,你...”
“屬下會靜靜守着。”
喻徽傾聽到這篤定的話語不由投過一瞥,但見奚風生斂目佇立,黑色與暗金繚繞強大氣場。
他心中其實微微有些忐忑,不敢抬臉看喻徽傾,直到懶懶的語調混着翻頁聲,“隨你。”
喻徽傾凝神在書里,這雜記思想新穎,富有智慧,倒是頗有為官清正之風,講述為國為民,沒有冠冕堂皇的一味歌功頌德,冷靜有度地分析,她不由認真地細細看下去。
靜寂的少年屏息以守,眼一刻不離扶坐桌上的紫貴之人,看書看得入神的人輕輕晃動小腿,長裙飄動,大概是看到符合自己想法的地方,贊同地點了點頭。
偶爾一雙美眸隨意掠過他的方向,讓奚風生暗暗一驚,心底有莫名的激蕩情緒浮現。
喻徽傾花小半個下午的時間終於看完這本雜記,然而看到最後一句她愣住:於氏嘉言雜記,謹述。
於氏嘉言,於嘉言?
靈光一現,她驀然想起記憶中關於這個名字的一切,於嘉言誰人不知?
雍闕王朝史上第一位男子官員,據說長相俊逸,才華橫溢,志向高遠,胸懷為國為民的凜然清廉正氣,做官入仕與家族斷絕關係,硬是打破雍闕男子只嫁為內人無法擔當重大職務的局面,幸得母皇賞識,破例封為諫議大夫上朝參政。
喻徽傾皺眉,原主不涉朝事,儘管身為尊貴權高的徽王,但對朝中人也是一知半解,大部分人都沒有見過,何況她上朝已半月有餘,於嘉言一次也沒有闡發觀點,存在感極低,難怪她都要忘了此人。
朝堂水濁,大臣三三兩兩互結為一黨,決策事情也是私下裏就商議好,上朝先發制人,活脫脫一群老狐狸。
入朝這些天喻徽傾看她們口舌激辯,她都懶得開口說一個字,而一個男子為官怕是孤立無援。
她神色沉斂,端詳手中的書,這本書是出自他手?
若是,傳言便有幾分可信,看起來他好像就是這樣大膽有思想的清正之人,喻徽傾輕翹嘴角,她有點想見見這書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