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不是李白

第32章 你不是李白

許願跟曾默說了實話,她現在就想談戀愛,順便寫小說。

曾默沒流露出失望的神情,起碼許願沒看出來。她伸出手跟許願相握,說:“年輕的好處就是任性的成本低。”

許願很快遞交了辭職報告,人事部通知她去見牛總進行離職談話。任憑對方旁敲側擊、推心置腹,許願只說辭職是因為個人原因,不想多說也沒什麼可說的。即使這樣,關於她的辭職還是有各種版本的八卦流傳,光蘇蘇聽到的就有四種:“因為曾默;因為牛總;因為陳玫;傍上大款了。”

“就沒人猜我中獎了?”

“哈哈,沒聽說。”

結果第二天,上官告訴許願:“都在傳你中彩票了。”

辦完離職手續那天,跟許願關係好的同事約她吃散夥飯。席間蘇眉送給曾默和許願一人一張真人大小的海報,曾默那張是《時尚女魔頭》,只是臉被PS成曾默。許願那張玩的也是換頭術,用的海報是《我是傳奇》。

許願覺得好笑,“IAmLegend?我幹什麼了我?”

上官插話:“最妙的就在於此,你什麼也沒幹,卻給了大家想像的空間。”

“那Legend應該換成來弄我(Lenovo)。”許願笑嘻嘻抖機靈。

曾默聽見了,很認真地說:“許願,你不做編輯可惜了,這標題改得好。”

許願心裏一熱,過去擁抱了一下曾默。出於害怕失敗擔心丟臉的心理,許願對蘇蘇大喬都沒說自己真正的打算,只說“不走,也不留,幹什麼我現在不想說,以後一定告訴你們。”她向曾默坦白時,並沒特意拜託曾默保密,但直到現在也無人知曉她辭職的真正原因,可見曾默沒“出賣”她。這個擁抱是給朋友的。

徐茜也跟風要求抱抱:“我會想你的,不,我現在就想你了。”

許願怕碰到她的肚子,虛抱了她一下:“意思意思得啦。”

沒人邀請包淑樺,她是自己硬湊進飯局的,趁着大家一派其樂融融景象,包淑樺貌似隨意其實有心地向許願打探,“我們都好捨不得你。說真的,你到底為什麼辭職啊?”

許願歪着頭看她:“我說真的,你信么?”

流程走完,一切塵埃落定后,許願才告訴許爸許媽自己已然辭職,準備寫小說。為了證明自己不是胡鬧,她打開電腦讓老媽看:“看,我已經寫了小一萬字了。”但是當許媽試圖看清時,她又擋住屏幕:“不行不行,現在還不能看。”

對於許願自作主張的“瞎折騰”,許媽生了兩天悶氣,第三天質問許願:“你前幾天不還說‘我看殺掉一批寫小說的最環保’?”

“我那是氣他們浪費紙,一本書全是行間距和頁邊距,地廣人稀的。”

“寫小說有什麼前途?現在房子這麼貴。”

許願試圖跟上母親大人的思路,“關房子什麼事?”

“書太占空間,房子越貴,擁有書的成本越高,這註定它是個夕陽產業。”

“所以我才要馬上開始啊,趁太陽還沒下山。”

“你完全可以利用業餘時間寫作,韓愈就是利用業餘時間寫墓碑。”

“我的業餘時間是用來玩的!”

“等你老了怎麼辦?”

“火燒眉毛,且顧眼下。”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少壯不努力,老大當編輯!”

“編輯有五險一金!”

這句話刺傷了許願,原來自己在母親大人心目中其實是個不中用的,要仰仗五險一金才能養老。她忍着淚水尖着嗓子說;“這不符合我對自己的定位!”

許母也動了真氣,咄咄逼人地追問:“你對自己的定位是什麼?!”

許願並不曾真的有過詳細的人生規劃,一時間被問住了。屈辱、憎惡和因屈辱產生的憤怒、因憎惡產生的罪惡感象黑色的群鴉撲出來撕扯着她,她狂躁地喊:“我想當個手藝人!手藝明白嗎?只賣藝不賣廣告……”許願絕望地停下來,咻咻喘氣,心想:我永遠也無法讓她明白。

冷戰幾天後,許媽的老朋友庄阿姨來家裏做客。聊起兒女,庄阿姨勸許媽,“孩子喜歡幹什麼就隨她去吧。我這次去美國看女兒,發現她交了個黑人男朋友。”

可能是看到許媽驚嚇的表情,庄阿姨解釋:“沒那麼黑,跟***差不多黑,”她嘆口氣:“我女兒說跟那人只是普通朋友。我瞅着可不象。我跟她說了,一定要注意‘安全’,萬一有了小孩,也不是非結婚不可,如果不想打掉孩子,把孩子給我,我養!”

許媽震驚了,“你已經這麼開放了?”

“否則怎麼辦?掐斷她的經濟來源?尋死覓活逼她分手?跟她斷絕關係?我想過了,不論怎麼著都是下策,我只能讓她記住,不論怎樣她都有退路,她還有家,有什麼事別瞞着我,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她拍拍許媽的手,“所謂孝順,咱們做父母的能得個‘孝’已經很好,就別要求孩子處處都‘順’着咱們了。你劃下道來,她偏不走,這都是沒辦法的事。就算為她好,也要她領情不是?”

老朋友離開后,許媽調整了心態,許願不是要寫小說么,好,那她就火力全開全力支持,當好後勤!這下輪到許願吃不消了,每天都要回答老媽的例行三問,早上,“你想吃什麼?”中午,“你想吃什麼?”晚上,“你想吃什麼?”這個終極問題把許願的大腦打成篩子,她感覺所有的腦細胞都去思索“吃什麼”了,等回過神來,已經三頓飯吃完,一天過去了,小說卻沒什麼進展。

和十三談及此事,許願極苦惱,“本來我就有拖延症,寫之前得沏個茶,上個網,聊個天,玩會兒遊戲,現在又加上我媽,一天不知怎麼就胡混過去了!”

“你的問題就是吃太多了。”十三建議她搬出來住,“房間要小,肚子要空,環境要單調,每天上網計時,過時斷網。生活要規律,我管着你,每天7點起床,鍛煉一小時,然後像上班一樣,開始寫作……”

許願牙疼一般呻吟:“啊?上班一樣寫作,這也太不浪漫了。”

“浪漫?!你以為你是李白嗎,喝個小酒寫個絕句,喝個大酒寫個長篇?你得學村上春樹,有靈感沒靈感都得坐在那兒寫上4000字!”

許願聽傻了,好容易回過神,意識到重點不是這個,而是“我管着你”,她囁嚅着問:“你是在~邀請我同居嗎?”

十三租的房子在一個老式大院,門口立着一個告示牌,上面寫着:軍事管理區。院門口不但有門禁,還有警衛站崗,看着十分唬人。其實裏面只有一個很小的區域管理嚴格,需要持通行證進出,出入大門只要交工本費辦張門禁卡就可以。大院裏面的時間似乎比外界慢了幾年,還留有舊時代的氣息,甚至還保留了一個老式露天泳池,池底的白色瓷磚是新鋪的,但泳池周圍的地面還是那種粗礪的水泥地,池邊是高大的毛白楊。泳池南邊本來是個小紡織廠,後來工廠為了環保搬遷,廠房和辦公樓就空了出來,漸漸發展成一個創意園區,只是沒什麼名氣。

房間在紡織廠辦公樓的二層,門口還掛着“檢驗二科”的牌子。推開門迎面就是幾近整面牆的窗戶,窗欞被漆成藍色。原來的牆皮被鏟掉,露出磚牆的紋路,然後刷了層白漆。窗邊是床,比單人床寬比雙人床窄。牆角是用玻璃隔出來的小小衛生間,兩根黑色水管矗立在地面,在空中交匯到長方形的花灑,淋浴時象個小瀑布。洗臉池的支架是用一輛老式自行車改裝的,車頭的車筐用來放洗漱用品。房間中央是一張很大的長桌。

許願納悶地問:“你不是說把房間弄成藍白色跟縣政府照着白宮蓋辦公樓一樣俗嗎?”

“這是你的房間。”十三拍着桌子說。

許願用手丈量桌子的尺寸,盤算着除了用來堆東西,打乒乓球也不錯。

另一面牆是開放衣櫃,有一道隱形門藏在其中,除非用手仔細摸,看是看不出來的。

“你要是寫累了,可以從這裏去隔壁找我。一天管兩頓飯,brunch和lunchnoon。”

許願很驚訝,“你會做飯?”

“我上馬能殺賊,下馬能做飯。”十三推開隱形門,做了個請君入甕的手勢。

穿過門,迎面是一扇屏風,正是以前見過的那個。轉過屏風,眼前豁然開朗,十三的房間大了十倍也不止,白色的窗戶,原木色的地板,一層的牆壁刷的是淡得像白色的灰色,開放式廚房則是黑色,連冰箱的顏色也是純黑。沿牆邊拾級而上,整個二層都被作為卧室,牆壁保留了磚牆的本色。

許願兩眼放光地問:“我可以搬到這邊寫小說嗎?”

“不行。文藝女青年的通病就是效率低,空間越大,效率越低。”

十三帶許願熟悉小區環境,一一指給她看:“泳池要到6月才開放。廠房現在是個舞蹈學校,每天都能看到很多脖子長腿長腦袋小的姑娘。樓下還有幾家工作室,不過他們都不在這裏住。”

許願哼哼唧唧地說:“好頸不長。”

此時已是五月下旬,爬山虎爬滿了外牆,纖細捲曲的須子在陽光下幾近透明,隨微風輕擺,隨時都可能抓住什麼爬上去。

十三沒有購置窗帘,窗台上堆了一些書,其餘地方他打算養高大的闊葉植物。去挑植物的時候,許願也順便置辦了一些花花草草,十三看不上許願買的:“簡直就是雇傭童工。”

不大的房間裏各種花香混合在一起,在稍遠處聞起來卻是一股騷味,許願不以為忤,搖頭晃腦地說:“這正好說明這裏住的乃是一位騷人雅士。”

離開時許願十分捨不得,久久不肯讓十三把門鎖上,沒話找話地說:“你那隻狗呢,加上它我們就是吉祥的一家。”說著唱了起來:“哦他媽的,咕嚕咕嚕伊茲喂庫喂~~”

十三打斷她:“不行,這裏只許養不拉屎的寵物。”

許願認真想了想,問:“你知道哪兒賣貔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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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滾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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