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遲到我有經驗
星座專家說,天蠍座的人有個奇怪的特點,別人都是罵完了氣就消了,只有這個星座的人是越罵越生氣,越罵越生氣……為了避免陷入這個循環,當出租車司機問許願“幾點的飛機?”,許願強忍着不吐槽,悶悶地說:“不急。反正肯定會遲到。”
司機不服:“嗯?不能夠!”
“我有經驗,”許願望着窗外。
司機腳下暗暗加油,嘴裏也不閑着:“人不可貌相。”
許願聽他話裏有話,這才認真看了一眼司機,從後座只能看到側臉,司機戴着一副眼鏡。
許願有點不好意思,“我不是,不是說您近視……我開車也戴眼鏡,不影響喊打喊殺……”
“沒錯!有一次我和老婆小舅子逛街,不小心碰了一男的,那孫子嘴髒得要命,我小舅子要打他被我攔住了。我和老婆小舅子繼續走了一會兒,然後讓他們先走,我老婆不走,我說我一會兒就追上來。我回頭找到那孫子,把眼鏡裝口袋裏,給了他一磚頭。那孫子根本搞不清誰打的他,在街上沒頭蒼蠅一樣亂喊亂叫,我就在人群里看着他……”
許願覺得慎得慌,司機說得很平靜,不像是胡唚,像真事。
司機也察覺了,“別害怕,我不打女人。有一次我碰到一女的……”
到機場了,許願沒下車,問:“然後呢?”
司機不緊不慢地按停計價器,“那女的嘴也特臟,非說我摸她。我能怎麼辦?只能忍着,我又不能打女人。幸好我老婆也在,我老婆罵了她。這種時候只能老娘們上。”
許願默默付了錢,司機問她:“沒遲到吧?”
“遲了,我說過,遲到我有經驗。”就在司機講故事的時候,她注視着牛總走進機場大門,比領導晚到,就是遲到。
許願在《生活畫報》做服裝編輯,這次去三亞出差,卻是為了報道高爾夫比賽。
《生活畫報》的前身是一份一周出一次的四開小報,創刊時叫《生活導報》。
小報(tabloid):popularpaper,大報(broadsheet):qualitypaper,不論從名字還是定義都能看出身份和地位的高下,所以泰晤士報從對開大報改版為四開小報后,死活不承認自己小,而是自稱“緊湊”(compact)。《生活導報》的總編劉中軍劉大人跟泰晤士報總編一樣,頂頂不喜歡“小報”這個稱呼,他花了十年時間把這份小報改造成《生活畫報》周刊,把英文名稱從PopularGuide改成ChicStyle,花了一年。劉大人在fashion、trend、style、vogue、hip、chic這一堆“時尚”里搖擺不定:fashion不如trend有前瞻性;trend不如style有風格;vogue是法文,可惜有學別人的嫌疑;hip比vogue潮;chic是不是比較文藝?最後讓劉大人下定決心的是KarlLagerfeld的一席話:“Chic這個詞兒可不算是什麼恭維。如果我往更低的層次考慮,那就會讓我聯想到更不着調的地方去,比如一個想把女兒嫁入好人家的女人。在我看來,Chic是那些不能登大雅之堂的人所信仰的風向標。”劉大人心想:着啊,這正是我們的定位!看我們就能嫁得好!跟着我們買就是時尚!
“鳥人”是一個國產服裝品牌,之所以叫這麼個名字,據說一是因為老闆不是北京人,二是因為老闆特別喜歡鳥。“鳥人”為了提升品牌知名度增加影響力,決定在三亞舉辦一場高爾夫名人邀請賽。《生活畫報》憑“便宜量大、買一送一”的優勢成為這場賽事的協辦方,除了負責邀請各路“名人”參賽,還負責製作一期專刊報道這場賽事。許願正是買一送一被送的其中一員。
等待登機的時間如此難熬,許願恨不得躺在地上補眠,只是礙於牛總、黨總都在,終究不能太放肆。為了打發時間,她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記錄早上的夢。
有些人一生只做黑白色的夢,有些人的夢是默片,還是年代久遠的殘片,畫面閃爍不知所謂。許願的夢大部分屬於科幻片里的喜劇,不但有顏色,聲音也豐富,除了中文還有一種“不知什麼”文,許願經常操着“不知什麼文”在夢裏和別人交談。
一直以來許願都很想搞明白自己的夢是什麼意思,但是《周公解夢》顯然無力解釋她這種無厘頭的夢。後來她Google到一個網站叫“做夢去吧”,這網站不幹別的,就是上傳、討論夢。有人這麼寫下她的夢:“七月最肥美的草地,他坐在草地上,一臉滄桑卻不動聲色地看着我。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凝固的時光中悄悄萌發,我知道,他愛上了我。我在草地的另一側站着,謹慎地轉動脖子270度——靠,原來我是只貓頭鷹!”有人在夢裏說相聲:“我問大爺:您貴姓?大爺嘿嘿一笑:免費姓貴,叫我貴大爺吧。”有人在夢裏當編劇:“一個女服務員送來咖啡,她的胸牌上寫着:張柏芝。我看着她的臉,說:小姐,你應該去做演員。張柏芝笑得彎了腰,說:滾,死跑龍套的!我不高興地說:你這樣對我,將永遠得不到真愛!”還有人在夢裏對idol表白:“我愛您,請給我簽個名吧。”idol說:“我以後給你補簽,現在簽萬一被人發現,你就完了。”她堅持就現在簽:“估計一會兒就要醒了。”在這個網站許願有找到組織的感覺。
關於許願這天早上的夢,有人評論:我覺得這是個女權主義的夢,你騎自行車很不順手,這大概是表示“女人不需要男人,就像魚不需要自行車”。
還有一個人的回復是:我發現你的夢裏總出現植物,這也許有特別含義,往這個方向多想想吧。許願一琢磨還真是,她甚至無中生有夢到過一種名叫蛋瑩的植物。這時,琥珀上線了,開始講述她的夢。琥珀的夢一向很奇,奇就奇在——第一個鏡頭永遠是:下大雪,她在沒頂的雪地里拚命挖地道。所以每次一挖地道,琥珀就知道又開始做那個夢了。拚命挖地道是因為上課要遲到,那門課的名字是《白髮魔女的無血緣遺傳研究概論》。然後出現了一個男人,此人說一口“瀕臨滅絕的馬嘎題語”(這比許願的“不知什麼文”可牛多了),他高興地指出琥珀骨骼清奇非常適合當特務,然後開始給她派發任務。因為夢的開端每次皆如此,琥珀做夢都做油了,開頭就如按了快進鍵,只閃過幾個鏡頭交代一下,從派發任務才開始正常放映。每一次的任務都是不同的,在這次的任務里,琥珀遇到了英俊的威廉王子,她興奮地跑過去和王子握手,說:“太好了,你還沒有謝頂!”王子溫和地說:“我還年輕。”她堅定地安慰對方:“會的,你一定會謝頂的!”……許願邊看邊樂,完全不困了。琥珀也評論了許願的夢,只是使用了悄悄話功能:“我猜,你是處女吧?”許願一驚,身上激起一層雞皮疙瘩,大腦還沒來得及反應,手已經自動自發點了右上角的“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