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南下
過山丹、永昌、涼州三衛,僅用三天時就到達涼州衛城武威,柳純孝決定在此休整一天,帶着二柱、高一功攜帶禮物上門拜訪楊府。楊家在涼州衛是名門望族,世襲涼州衛指揮使一職,楊府較之柳府還要大上許多,柳純孝向楊府門子通報姓名,遞上拜帖后沒有等多久就被楊府管家引入后宅拜見丁氏。
丁氏坐於高堂之上,慈善看着未來的小女婿,笑容可掬的寒暄幾句,讓柳純孝就坐喝茶,楊小姐俏生生的陪伴丁氏身邊,美眸自柳純孝進來就一直偷偷打量着自己的未來夫君,能與柳純孝見面她心裏是極高興的感覺很甜密。上次楊家人從甘州回涼州時,柳純孝正在肅州去辦事,錯過了送別,情竇初開的楊小姐,沒見着心依的柳純孝可難過了好一陣子。
丁氏也算開明,心裏認定柳純孝這個女婿,說了一會兒話,尋個借口帶着女婢丫鬟離去,給小兩口留下獨觸的機會,但也留了個心眼,讓一小丫鬟在屋守着,防備少男少女弄出人命……
柳純孝耳聰目明,心智成熟,丁氏的小動作怎能逃過他的眼睛,反正他只想與未來的妻子培養感情,並不會幹什麼出格的事情,便只當沒發現。到是楊小姐在丁氏走後非常大膽,直接坐在柳純孝身邊的椅子上,羞紅着臉蛋兒俏眼直視,聲若清脆黃鶯的道:“柳郎是專程來看我的嗎?”眸子裏期待的眼神盯着柳純孝。柳純孝目光柔和的與其對視良久,溫暖對她笑了笑,道:“是的,我要出一趟遠門,臨行想見見你,上回走的甚急,未能歡送凌煙十分內疚,故而特地來看看妳。“
楊凌煙一聽柳純孝要遠行,立即又擔心起來,出生在將門世家的她,不似尋常富貴人家的小姐,如今內有流民、強盜四起,西南土司叛亂,地方不靖,外有建虜入寇,天下震動。她父親、叔父、兄長堂兄們都京師勤王,同建奴作戰,母親、嬸母、嫂嫂們日日擔心受怕,天天求神拜佛的保佑他們平安。
楊凌煙芳心大急,小嘴巴巴的關切問道:“柳郎去往何處,要去很遠嗎?,何時回來?安不安全呀!……”絮絮叨叨的話聽在柳純孝耳中,心裏一暖,握住她一雙嬌嫩白皙的柔軟小手,輕軟的道:“凌煙莫要擔心,我是南邊兒,沒有什麼危險的。現在天災連年,年景不好,陝西好多地方絕了收成,百姓無可食之糧,餓死無數,更有易子而食,殺食肉人的人間慘劇。我聽說泰西番邦有畝產十餘石且極耐乾旱的糧食作物,故欲往極南的廣東香山縣佛朗機人盤居的壕鏡尋找,若是弄一些回來播種,或許可緩缺糧之憂。”馬鈴薯(土豆)、紅薯(地瓜)、玉米等耐旱作物,後世甘肅地區廣泛種植馬玲薯,張掖地區玉米育種基地更是全國有名,小部分地區也有種植紅薯。而紅薯主要種植區是長江兩岸以及江南和江淮地區,紅薯是耐瘠薄,耐酸鹼,耐旱作物也最高產,畝產在五千斤以上。
楊凌煙被柳純孝突然的舉動嚇壞了,萬一有人來看到羞也羞死去,急忙爭扎着想抽出被握住的手。柳純孝並未強執不放,楊凌煙是那種外柔內剛的女子,況且明代不比後世,女子在禮教約束下視名節如生命,適可而止,過於曖昧反而會讓她覺得不受尊重。
涼州名勝古迹眾多,游攬文廟、大雲寺,海藏寺、一對璧人花前月下、柔情蜜意、耳鬢廝磨,相處甚歡,泛舟於天馬湖上,柳純孝輕唱一曲喜愛的《月滿西樓》,楊凌煙聽后喜歡不已,精通樂禮的她讓柳純孝又唱了一遍就將曲調全部記下,撫琴輕唱道:
紅藕香殘玉簟秋
輕解羅裳獨上蘭舟
雲中誰寄錦書來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
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此情無計可消除
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卻上心頭……
聲音約婉優美動人,意境深遠讓不懂音樂的柳純孝聽的如痴如醉,要來一支竹笛伴奏,引來眾多踏青遊玩之人紛紛擾擾駐足觀望……
美人相伴的柳純孝沒有沉迷於溫柔鄉里,在佳人不舍美眸濛霧下依依惜別,於次日一早就起啟一路向東而去。
……
蘭州,古之金城,是歷朝歷代西北地區重要的軍事重鎮,嘉靖時北方蒙古人軍事壓力強增,甘肅鎮總兵駐地由甘州遷至此地以加強防禦。柳純孝一行二十餘人,鮮衣怒馬執有梅巡撫通行文書入城,守城軍士不敢刁難,尋一處客棧住下,吃過晚飯就早早的歇息。
柳純孝洗漱完后正在看書,讀書練字已是他閑暇之餘愛好,即可打發時間又增進了個人的修養,老師送與他的書多有註解,讀起來不會晦澀難懂。正在他看書時,客棧里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讓其甚是不悅,房間外二柱敲門進來。
“少爺,有一夥兵馬闖進客棧,似乎要找咱麻煩,馬隊長已經召集夜不收與他們對峙。”
“嗯,知道了,告訴馬守義,先不要傷人,探探來路再說。”
自己剛到蘭州就有人來找茬,十之八九是與柳府有過節的蘭州馬家,這馬家在蘭州真是勢力可大呀,想仗着是地頭蛇欺負自個年少無知?
“呵呵!”
心中冷笑一聲,放下手中書籍,雙眼眯起冰冷的目光閃過一絲殺意,片刻后搖了搖頭,自從手刃王家人後,短短四個多月己殺數百人的柳純孝,對於殺幾個人心裏早已泛不起一絲波瀾,自己還有要事要辦不能蠻幹。柳純孝站起身,在房間內來回踱步,馬家目標就是自己,看樣子來者不喜,在人家地盤即要打擊對手又不能鬧出大事。
“少爺,打起來了”
二柱又一次進來,有點幸災樂禍的道,因為高一功率先先動的手,所以他暗中心喜,這回少爺一定整治那小子,最好討厭他趕去家丁隊。
外面噼噼啪啪打鬥聲,砸東西的聲音,喊叫吆喝聲一片嘈雜,柳純孝早聽到了,平靜的對二柱道:“即然開打了,別管對錯,告訴馬守義不要慫就是干,打贏了賞,打輸了,本少爺再賞他一頓打。”
客棧大堂里一個錦衣華服二十上下的公子哥囂張的吼道:“全都給我上,打死算本少爺的”。仗着人多勢眾,完全不將馬守義的夜不收放存眼睛。
馬家來了七、八十人,皆是蘭州守備衙門的兵丁,這些人守着城門對平常百姓吃拿卡要,欺負欺負民眾還行。馬守義的夜不收是柳純孝手下家丁隊選篩出來強化訓練的精銳,個個拳腳了得弓馬嫻熟,人數不多卻壓着對面打,沖在前面的是獵豹般的高一功,一個照面被打倒三、五個人,守備衙門的兵丁很快全軍覆沒在客棧里,守在外面的幾個見事不好,早已逃之夭夭。
被俘的錦衣公子哥被押着跪在柳純孝面前,馬鈺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公子哥,那裏受過這等委屈,掙扎着叫囂道:“知道我是誰不,我叫馬鈺是馬家嫡長子,我爹是參將馬遵,快開本少爺,待會好讓你少受點苦,不然……”聽的柳純孝眉頭一皺,頗為不快。
“啪”
高一功一記大嘴巴子抽過去,將馬鈺打的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哇!出血了,你們死定了……”
“啪!”
“我要殺光你們”
“啪!”
……
“爺爺別打,我知道錯了”
被高一功反覆抽了幾嘴巴子,馬珏再也不敢嘴欠嘞,心中暗道:“好漢不吃眼前虧,待會本少爺的援兵來了,看老子不把你們一個個的收拾的生不如死。”
高一功瞧不上馬鈺這等公子哥,見他討饒便不再抽他,站回柳純孝身側,按刀而立。
柳純孝眼皮都不抬的問道:“說說吧!為何來搞事情,講笑話,莫要自討苦吃。”
馬鈺是真讓高一功抽怕了,長這麼大頭次被人抽嘴巴子,都出血牙也松,白凈的臉腫起像豬頭,疼的要命,不敢嘴硬,唯唯喏喏的說道:“你搶我婆姨,我是來尋仇的……”
“停!”
柳純孝睜眼瞅了一眼馬鈺,道:“我啥時候搶你婆娘了,把話講清楚點。”
高一功瞪大眼睛望向柳純孝,二柱、馬守義也是一臉驚奇向他望來。
“楊凌煙,是不是要嫁給你?我追求她三年了,眼瞅着就要成好事,你半路殺出截胡……”
“我截你妹”
馬鈺話沒說完被柳純孝一腳踢翻在地,冰冷眼神掃視片刻,寒聲道:“狗東西若再敢拿楊小姐說事,我便一腳踢死你”,殺氣騰騰的讓所有人都不敢出聲。
……
馬家在蘭州是豪強,蘭州守備馬全、甘肅鎮參將馬遵是馬家頭面人物,馬遵、馬全打仗不行,鑽營媚上,搜刮地方卻是好手,靠着強取豪奪,家中良數田萬畝,產業眾多圈養更是有五百多家丁。原本想讓馬鈺聯姻甘肅總兵楊嘉謨,求娶楊凌煙,可惜楊總兵看不上馬家,楊小姐更是不喜馬鈺,前幾日聽聞楊家欲將女兒許給甘州柳家獨子,馬家上下都氣憤不已。柳、馬兩家素有恩怨,柳純孝之父當年原本是要娶馬鈺姑母為妻的,可人家老柳不走尋常路,偶遇柳母趙慧后就一見鍾情,死活不肯娶馬氏,硬等了喪父守孝的趙慧三年。馬家嫡女被人退婚,寧可賠償一筆錢財也不要馬氏,卻願等別的女子三年,被傳為一時笑話,讓馬家顏面掃地,兩家從此結下了梁子。這回自家相中的嫡長子宗婦,又讓柳府橫插一桿攪黃,截了胡,讓馬家倍感恥辱,於是馬鈺一聽說柳府少爺到了蘭州,就跑去找叔父馬全借兵尋仇。光明正大的殺柳純孝馬家到是不會幹那蠢事,叔侄二人商量尋個借口打柳純孝一頓將關他些日子,暗地裏使壞弄殘柳純孝,甚至要斷了他子孫根。
馬鈺性格欺軟怕硬,看似精明強幹,實則金玉其表敗絮其中,柳純孝略施手段,他便一五一十的全說了,為了將自己摘出來,更是賣叔求生,一個勁的說自個是受人慫恿蠱惑的,錄完口供又寫下一份自白書籤字畫押,求生欲滿滿的。
馬鈺的表現讓眾人極為鄙視,柳純孝信守諾言的放他一馬,讓其帶着人滾蛋,柳純孝面上平靜,心裏卻一陣后怕,自己住處竟是馬家產業,這要是馬鈺更陰些,在食物和水裏做點手腳,還真是要在陰溝裏翻船了。想到馬家的陰險處,柳純孝心中大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柳純孝決定先收點利息,想到一個讓馬家人發現不了,又心疼的方法,不由自主笑了起來……
……
馬府內當家老爺馬遵,馬全以及幾個馬鈺的堂叔聚在馬遵處商議事情,馬鈺頂着豬頭一樣的腦袋,歪在床沓上,斷斷續續的說著,今晚之事。馬鈺瞞下自己的不堪,誇耀自己如何勇武奮戰殺出重圍,柳純孝又是如何陰危狡詐,使出詭計暗算自己,他才受的傷敗退等等。守備府兵丁不甚用大家知道都在,馬全早已問詢過兵丁,對馬鈺之言,全當笑話聽也不點,他關心的是馬鈺說柳純孝拜師梅之渙,成了巡撫大人的關門弟子一事。不似後世靠錢的師生關係,天地君親師,在古代師生關係是極為重要的,柳純孝若真是梅巡撫弟子,今晚之事沒成最好,不然的話他馬全第一個受罪。楊家還沒有結親,不會與馬家過於難看,梅巡撫是絕對不會善罷干休的,他發起飆來,馬家必受嚴重打擊。明代文官地位超然,噴皇帝和皇帝對着乾的大有人在。土木堡之變后明朝以文統武,武將面對文官地位弱勢,戚繼光多牛B的人物,在張居正面前如何?李成梁虎居遼東有八千家丁,可是面對文官一樣得賄賂、受氣。
馬遵心裏有些惱氣,你丫帶的人是柳家小子的三四倍,打輸了回家裝死就知吹牛逼,不嫌丟人嗎?非常不滿意的咳嗽一聲道:“別能了,趕緊回屋休息去吧!”馬鈺正說的起勁,被打斷心中不滿,躺下裝死任由家僕抬走。等馬鈺走後馬遵一臉怒氣的道:“馬、柳兩家恩怨自不必說,這次柳家的小崽子居然敢在蘭州,在咱們地盤上打傷鈺兒,若不回敬,定聽所有人笑話咱馬家沒人,立刻召集家丁去捉拿他回來整治。”眾人紛紛跟着表態,怒斥咒罵柳純孝,唯有馬全老神在在,不吭聲,馬遵不滿的斜看他一眼道:“老六是否有不同意見?你向來主意多,事關馬家顏面,就不要藏着了。”
馬全也不急着開口,掃視了屋裏眾人,目光落在馬遵次子馬銘身上,緩緩的說道:“柳純孝是不足掛齒,可他老師梅之渙乃甘肅巡撫,小輩打鬧就算了,若馬家公然出手,巡撫大人的顏面何存?況且楊家也不是好相與的,我看還是另想可辦法較好。我一法子,找個能力強且可靠之人,帶些財物去找盤居在蜈蚣嶺的悍匪鐵鷂子,來個借刀殺人,即便失手與我馬家也沒有干係。”馬銘生得高大威猛,力量大武藝高強且弓馬嫻熟,一直跟着他父親馬遵在軍中歷練,頗有些能力,對大哥馬鈺很不服氣。馬鈺佔着嫡長子位置,從小受家中老太太,父母親寵愛,馬銘幼時很不受關注,常常獨自一人跟着護衛玩耍,刀槍棍棒學會後,馬遵開始關注他,慢慢走上了習武之路。如今馬鈺靠着人長得好,嘴巴甜,會來事,更是早早確立為下任族長,讓馬銘怨恨不已。馬鈺丟臉他心中高興的很,早已給柳純孝點了一百個贊,見二叔看向他,忙挺胸收腹目光閃亮的抬頭傲立,若他出馬能夠收拾柳純孝,較之馬鈺無能表現,定會讓父親更加看重。
馬遵順着馬全目光看去,點點頭道:“找些人盯住柳家小崽子,銘兒明日去走一回,帶二千兩銀子去,自己小心些,鐵鷂子是積年悍匪,狡詐殘忍你莫要意氣用事。”馬銘歡喜的答應下來,暗下決心一定辦成此事,一心只想好在家中長長臉,隨後長輩們談論其它事情,他一句也沒聽進去。
……
馬遵昨晚睡在四姨娘處,一夜折騰睡到午時才起,正準備吃些東西去總兵府當值,家裏管事滿頭大汗的跑來說糧食沒了,馬遵如何肯信。今日有鋪子提糧時開倉一看,屯糧倉庫全部空空如野,下頭糧倉管事是馬遵族弟,當場嚇的直冒亡魂,聞訊趕來的族人一個個打死信,糧食一夜間不翼而飛,抓了他來向馬遵稟告。
“糧倉里五萬石糧食全不見了?”
管家結結巴巴道“沒,沒了,月初還典驗過倉庫的,昨晚當值的,巡邏的人全抓來了。”
馬全喝斥道:“豬腦子,一夜運走五萬石糧可能不驚動人嗎?那可是八百多萬斤的糧食啊!”
馬遵一口老血噴出,氣暈了過去,十多萬兩銀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