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購買軍備
柳府前院，許忠梁領着柳敬，柳寶山父子恭敬的給柳純孝行禮介紹了一遍
“坐吧，別客氣自己家人”
柳敬一屁坐椅子上，他與柳純孝同輩，四十一、二歲比柳純孝爹都大上二歲，有些古板，為人忠厚老實，沒有什麼心眼。長孫柳寶山中等身材，二十三、四歲已經娶妻生子，讀過幾年書，會寫會算，懂人情世故，心思活泛比他爹強多了，半個屁股沾椅子上，身子前傾着。
奉上茶，寒暄幾句，直接進入主題，詢問道:“兄長在肅州匠作監當管事多年，可有門路能買些刀槍衣甲。”
柳敬一愣，肅州自嘉靖39年吐魯番汗國侵佔哈密衛等五衛，邊牆回收至嘉峪關，肅州成了前線，軍備大量存儲。柳敬在軍械製作監二十幾年，若說製作修理軍械他在行，購買軍備他沒辦法，嘴巴張了張，沒出聲，慚愧的低下頭。
見父親啞口無言，有些尷尬，柳寶山笑着謙卑道“叔父有所不知，家父為人忠厚，待匠人都好頗受尊敬，時常為匠戶爭取利益，因此被上官同僚排擠，關係不佳。”
見柳純孝流露失望之色，想到自家二叔在肅州軍備庫當庫吏，心思活泛，為人處世人情世故，混得如魚得水。眼晴一亮對柳純孝笑道:“叔父若要購買軍械，可尋我二叔，他在肅州武庫為吏，頗有能耐……”
頗有能耐的武庫吏?購買軍備這事找他應該大有可為。這年頭，將領去勤王路上都敢倒賣戰馬、軍糧、軍械，守武庫的官吏把武庫搬空也不稀奇。
含笑沖柳寶山點點頭，向著柳教道:“兄長忠厚仁義，善待匠人，是好的，但與上官同僚相處也要靈活變通。”點到為止，至於柳敬往後如何，八成是改不了的。
頓了一頓寒暄道“兄長在甘州可還習慣，家裏人都過來沒，若有難處只管找我……”
柳敬人雖刻板，不知變通，但是人並不蠢，為人忠厚樸實，既然來甘州柳府當差抗工，知道本份規矩。
兄弟二人說著工作生活的瑣事，年紀差二十幾歲，但柳純孝後世也四十歲了，彼此聊天頗為自然。柳純孝更是發現這位常人眼裏不通人情世故，甚至呆板的兄長，居然是個工科男，武器甲胄，火器都頗有見解，造藝不凡，見解。心裏想着以後有自己的軍工廠，讓柳敬去管事參與研發改良，當米糧鋪子的管事實屬人才浪費。
柳寶山臉上滿是古怪之色，對這位小叔叔好奇不已，平日裏父親除了與匠人話語多些外，都是沉默寡言，與誰都超不過三句話，二人居然相談甚歡近一個時辰，看架式再說一二個時辰都說不完……
吃完一頓酒席，送父子出去，臨別，柳純孝叮囑柳寶山三日隨他去肅州。
丁氏、柳李氏作客柳府，府里酒席不斷，又請來唱曲戲班，整日裏歡聲笑語，自柳純孝父親去世，已經有十年沒有如此熱鬧過。
此刻柳純孝帶着三百人馬，已至肅州衛，這次四百五十里路程行軍拉練，只用三天，在城外十里一偏僻小樹林處紮營，自己帶着李師爺、許忠粱、柳寶山打馬入城。
肅州衛歷史上是漢武帝時期設置河西四郡之一的酒泉，歷來就是軍事重鎮。其它三郡為涼州衛武威，甘州衛張掖，還有被土魯番佔去的沙州衛敦煌。
柳禮最近心情不錯，對誰都笑臉相迎，今日下值買了幾斤羊肉，打上一壺老酒準備回家享用。自崇禎二年臘月二十一，甘肅巡撫梅之渙要肅州衛武庫送武器甲胄火器至甘州裝備勤王大軍，可把肅州參將、守備、武庫官吏急壞了，武庫賬面上的東西足夠近萬兵馬換裝精良裝備，可實際上拼湊二千人換裝都不夠。梅巡撫軍令要一千八百領鐵盔，鎖子甲八百，齊腰甲一百，布面甲一千二百套，鴛鴦戰襖三千，制式腰刀一千把，長槍三千，槍頭三千個，還有鳥銃三百桿，抬槍，三眼銃，虎尊炮等等。
肅州衛上下相干人員如熱鍋上的螞蟻，一邊拖延推諉，一邊東拼西湊，濫竽充數以壞充好，在正月湊齊東西押解輸送時。先後傳來消息，甘州衛參將王國一路人馬東調行至金縣，把總李自成和侄子李過聚眾鬧餉，殺死參將王國和金縣縣令劫掠金縣叛亂，這是“有名”的“榆中起義”，不久甘鎮兵馬還沒到蘭州集結就在西定鬧餉逃回。於是，趕緊派人追回押運的東西，勤王甘州兵馬都散自然不用送了，大家一起又可以發財了。
柳禮雖只是個武庫小吏，因是肅州武備都司的妹夫，又心思靈活，能言善辯，是“自己人”，讓其負責聯繫倒賣軍械當代言人，一且出事，八成是背鍋俠，當替罪羔羊。
剛到自家院子門口，迎面而來幾個牽着高大俊馬，衣着光鮮的人擁攜着一位俊美少年往自家而來，其中一人僅是他大侄兒寶山。
柳禮停下腳步，揉揉眼睛心道:“中午就喝二兩白酒，怎麼眼花了，寶山才去甘州柳府做事當差，怎會在家口。”
“二叔，二叔快來迎客，甘州柳府叔父前來拜訪，莫要站着發獃。”
柳禮剛要搭話，柳純孝滿臉笑容，快速幾大步迎上去，對柳禮拱手道:“二哥當面，小弟純孝有禮了，冒然來訪二哥可別見外。”又對許忠梁一揮手，讓其近前來，指着他手裏的禮品道:“來得匆忙，沒有準備好禮物，這是壇西鳳酒是二十年份的老酒，二哥好酒之人正好享用，還有一匹江南蘇州錦緞給二嫂子制辦身衣裳。”
柳禮機靈過人，混跡官場多年，世故練達，誇張的笑道:“哎呦！來二哥家還拿這麼多東西，見外了不是，快快進去家裏，二哥家比不得你家，小了點，也破落，純孝弟弟不嫌棄就好。”非常自然的把住柳純孝手臂，一同進了院子。
院子是三進小院，比起同樣是三進的王家小了一些，確實有些破敗，好些處牆上白粉掉落露出裏面青磚，房舍也斑駁陳舊，卻收拾的乾淨整潔。
主客落坐，柳純孝吩咐柳寶山帶許忠梁去城裏酒樓訂桌酒席送來，自己與柳禮拉家常閑聊一會，給李師爺一個眼神暗示。
李善文會意，咳嗽一聲，嘆氣道:“少爺咱們還是儘快回甘州吧!那事怕難成。瞧着柳二爺也是個有本事的人物，不想家中如此清貧，寶山還說二爺在肅州頗有權勢，常與參將、守備喝酒吃席，故特來尋二爺幫個忙，現在看來寶山的話多半是虛的。”
柳禮先是聽李善文吹噓自己很是自得，在肅州與參將、守備等人吃酒席雖不經常，一年二、三回也是有的，只是倒賣武庫房裏的東西，自己一般只掙個三、五十的小錢，偶爾有大宗買賣時能分一二百兩銀子，大頭都被上面官員瓜分。
聽話聽音，柳禮意識到這次柳純孝來怕是為買軍械，寶山跟他們說自己有本事，肯定是這方面的，有買賣上門就有銀子掙，心裏高興，面上不動聲色道:
“弟弟有何情找二哥幫忙，先說說看，二哥能否幫到你，自家人能幫肯定幫。”
柳純孝曬笑一聲道:“多謝二哥，待吃完酒席再提這些小事，不着急。”
李善文急忙搶道:“怎能不急，三百多號家丁養了快三個月了，好吃好喝的一個個都養得膘肥體壯，大把銀錢撒出去，就因刀槍不齊，缺衣少甲沒法訓練演武不堪使用，眼看商隊去西域通商，若沒再不訓練一二，武備短缺如何護商行走。”
柳禮附和道:“李師爺老成持重說的在理，不是二哥說教，你承繼了千戶職，往後肯定要去邊軍歷練，如今上至指揮下至百戶，襲職子弟都是如此，雖然你家業靠行商，但是若不去邊軍掛職，沒了人脈，家業能安穩?至於購買些刀槍弓弩，二三十套甲胄之事，我還是能辦下來的。”心裏盤算有一千多兩銀子的，自己能分五十兩，不少了夠家裏開銷一陣子。
李善文愣愣的瞧着柳禮，一臉詫異道:“二爺是不是弄錯了，我家少爺有三百家丁需要精良腰刀三百把，戚家刀三十把，戰矛三百柄，騎弓三百張，箭矢一萬支，三百套鎖子甲，三百套布面甲和三十套鎖子勾嵌梅花甲，鐵盔三百領，鳳翅盔三十頂。這二、三十套甲，十人才一套，差太遠了。”李善文似極度失望，連連嘆氣。
柳禮剛入口的茶水，嗆噴出老遠，幸好沒有對着人。
咳、咳、咳……
緩了好一會兒才止咳，激動不已，心裏粗略計算這全部買下少說也要三、四萬兩，這還是打折后的價錢，自己若是辦成，分三、五百兩，甚至千兩也不無可能，就是東西太多太雜，不知有沒有足夠存貨。
柳禮穩住情緒，裝模作樣思考一會，訕笑道:“這事情太大我作不了主，待我與上官商議后，明日再給弟弟答覆如何。”
柳純孝端起茶杯，緩緩輕吹茶水，飲一口，淡淡道:“不急”，放下茶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柳禮。
“我在肅州要呆幾日，二哥慢慢籌備就是，有些事情你知我知，咱自家人好說話，少不了二哥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