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子夫出府
太子劉徹此時才十四歲，已經與大他四歲的陳阿嬌成婚，聽聞姐姐平陽公主家中來了惡客，橫掃府中諸多護衛還堂而皇之入住府中，心下大怒，其在宮中歷練多年，早練就喜怒不顯於顏色的城府，當下就召來內衛，擺駕平陽侯府。
劉琦依舊懶洋洋地躺在院子裏，今日晨光甚好，天空不見一絲雲彩，朝陽和煦，有侍女來請用早點，劉琦也揮了揮手，這裏的食物他吃不慣，索性不吃了，反正太陽已經能夠給他提供足夠的能量，吃東西只是為了滿足一下口感而已，剛下腹就已經笑話成能量，再多的東西他也能吃下去，吃一整個月肚皮也不會飽脹，但那也太無聊了。
他也愁，感覺自己越來越不像人類了，這才一年多的時間，再過幾年難道真成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還好味覺聽覺等一向正常甚至更加靈敏，身體各部分的機能除了更加強壯之外跟普通人差別也不是很大，算是還有些安慰。
真做個太上忘情的神仙，他還真心不願意，那得失去多少人生樂趣哇！
“我知道自己長得很帥，你也不用站在那邊欣賞那麼長的時間，都快站成傻子了。”劉琦懶洋洋的聲音在院子中響起，站在屋廊下觀察他的劉徹臉上掛不住，冷哼了一聲，邁步走了過來。
劉琦睜開眼瞄了他一眼，他對後世推崇的漢武帝還是有些好奇的，不過看起來此時的劉徹還不過是個初中生大小，長得還算健壯，面容清秀，不怒自威，有那麼點太子的氣勢。
“上仙如何得知我父皇命數？”劉徹沉聲說道。
“劉徹，你可以不信。”劉琦玩味地看了他一眼，“要說人的命呢，從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有些人剛出生就得夭折，有些人大富大貴卻中年暴斃，有些人擔驚受怕膽小如鼠卻長命百歲，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你知道我？”
“漢朝太子劉徹，原名劉彘，乙酉年七月七日生於猗蘭殿。年四歲，立為膠東王。六歲與館陶公主之女陳阿嬌定下婚約，是以得到館陶公主全面支持成為太子。”劉琦笑了笑，懶散地道。“你可以認為我從別的地方打聽到的，不過說實話，我對你們皇族的破事沒什麼興趣，說白了都是為了權力勾心鬥角的遊戲而已。”
劉徹目光一寒，冷聲道：“父皇乃漢朝天子，地位尊崇，我如何能確定你不會對他不利？”
“決定權在你父皇的手裏，你、平陽公主說了都不算，反正還有兩年的時間，他會慢慢考慮，我許下的諾言，在兩年內有效，至於說不利，我問你，你們有什麼值得我圖謀的嗎？”
劉徹一怔。
“金錢於我如糞土，美色只是過眼雲煙，你們皇家，有什麼東西值得我圖謀的？權力？一言主宰人們的生死？做到這點很難嗎？”劉琦很好奇地問他。“憑我的本事，隨便招招手大把人爭先恐後地為我效勞，我還用費心費力地圖謀？”
無欲則剛，這話堵得劉徹一時無法辯駁。
劉徹煩躁地在院子裏來回踱步，心中有種難言的挫敗感。
“你就為了一個人？他很重要？”
“她對我很重要，對你們不重要。”老子才不會說截了你漢武帝的胡，把你的第二任皇后給拐走了。
劉徹憋屈地走了，劉琦忽然覺得，有時候用嘴炮懟得人無話可說，而且這些人不是太子就是公主還真有點難以言喻的快感。
完了完了，在惡趣味發作的道路上狂奔得越來越遠了。
“我已經把府里上下查了一遍，實在找不出哪些人符合入這位上仙法眼的人物。”平陽公主苦笑着對弟弟說，“你說飽學之士吧，皇宮裏只怕比我這裏更多，若說美女吧，我把侍候他的侍女換了一批又一批，他基本上沒看過一眼，他連人都不找，我實在不知道他想找哪個人。”
“姐姐說過他曾說時機到了自會出現。”劉徹目光一閃，沉吟道，“府中有誰外出未歸的？”
平陽公主一怔，道：“這段時間有幾個謳者和侍者輪流回家探親，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
“如果他要的就是我們眼中‘不重要的人物’呢？”劉徹沉聲道。
平陽公主當下找來管家詢問，從而得知如今探親未歸的唯有衛氏姐妹，均下意識地互相看了一眼。
“衛氏姐妹是何人？”
“衛少兒是侍者，衛子夫是謳者，此兩女為平陽侯府家僮衛媼，算是府中老人了，因着她的關係，兩女在府中工作補助其家中兄弟生活。”
“家中兄弟？”
“衛媼曾生有一男三女：長子衛長君，長女衛君孺、次女衛少兒、三女衛子夫。丈夫死後，仍在平陽侯家中幫傭，后與同在平陽侯家中做事的縣吏鄭季私通，生了衛青。衛家的生活艱苦，於是衛青被送到了親生父親鄭季的家裏。但鄭季卻讓這個年幼的私生子放羊，鄭家的幾個兒子也不把衛青看成手足兄弟，隨意苛責，衛青稍大一點后，不願再受鄭家的奴役，回到母親身邊，如今做了府中的騎奴。”
“都是府中奴婢？”
“衛家姐妹和衛家長子為良人，衛青為奴。”平陽公主解釋道，“衛家姐妹之父原為平陽侯家將，忠心耿耿，可惜身上戰鬥創傷甚多，英年早逝，因感念其忠心，即使後來衛媼與鄭季私通也沒有趕走她，只讓她歸衛家度日，但與鄭季的私生子就沒那麼幸運了，給他一個騎奴身份已經是看在衛父的面子上。”
“姐夫是心善之人。”劉徹點頭道。“姐夫的身子弱，要不跟那位上仙說說？”
“找個機會我會去提一下。”平陽公主嘆了口氣，“你姐夫身子弱，心性也弱，這樣下去可怎生是好。”
劉徹勸慰了幾句，又道：“看來此衛家姐妹有很大可能是他尋求之人。”
“若說衛家姐妹的話，衛君孺在家侍奉其母，衛少兒無甚出彩之處，倒是衛子夫面容俏麗，長發甚美，如此看來，極有可能是她。”平陽公主沉吟道。“如果真是她，還真是出乎意料。”
“不管是不是她，待她回來一問就知。”劉徹冷聲道。
有個明確的目標總比摸不着頭腦的好，而且，有所求就必然有其弱點。
衛子夫一行是在黃昏前抵達平陽侯府的，從老家過來京城也有上百里地，個個困頓不堪，衛長君看着衛家姐妹和衛青進了侯府後就帶着家丁和衛步去安頓，卻不知衛子夫這一進侯府，命運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衛子夫剛進府就已經為平陽公主所知，當下就命人傳她過來問話。
衛子夫不敢怠慢，強忍着疲憊打起精神來到了平陽公主身邊。
溫和地詢問了幾句家中情況，平陽公主話鋒一轉，問道：“路上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情么？又或者，認識一兩個陌生人？”
衛子夫迷惘地搖了搖頭，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短竹笛，心潮翻湧。
“你仔細想想，有沒遇上一個穿着白色長袍，黑色衣服，樣式與眾不同的人？”平陽公主盯着她的眼睛，緩緩地問。
衛子夫心中翻起滔天巨浪，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正此時，平陽公主耳邊傳來劉琦慵懶的聲音：“看來我等待的人到來了，公主，勞煩你帶她過來吧。”
平陽公主驟然起身，雙眼驚疑不定地看了衛子夫一眼，深深吸了口氣，平息了內心的震驚，道了聲：“隨我來吧。”帶着心中惶惑不安的衛子夫前往劉琦的院子。
院子裏，劉琦身下的躺椅已經消失了，他佇立在黃昏的餘暉之下，安靜地看着平陽公主身後的衛子夫一步一步的走近，也看到了她眼中的驚喜和不可置信。
“衛姑娘，我說過，當你回到平陽侯府之時，就是我來接你的時侯。”
劉琦溫和的聲音在院子中回蕩，衛子夫嚅嚅嘴唇，眨了眨有些霧氣的雙眼，露出淺淺的微笑。
一時間，彷彿天地間都只剩下兩人。
劉徹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兩人的凝視，眾人都轉頭望去，略顯氣喘的劉徹看了一眼劉琦，又轉頭看向平陽公主身後的衛子夫，雙眼有些震撼。
劉徹此刻還在與陳阿嬌蜜裏調油的時候，對衛子夫的俏麗有些驚艷，更多的是疑惑劉琦等待的人怎會是這麼一個普通女子，沒看出有什麼特別之處啊？
“沒想到，她會是你要找的人。”平陽公主看了身後的衛子夫一眼，眼神有些奇異。“給你倒是可以，沒什麼麻煩。但父皇那邊，你拿什麼保證？”
劉琦笑得有些高深莫測，轉身朝劉徹點了點頭，道：“讓衛青去除奴籍，入建章習文練武，換你大漢朝軍隊對外戰爭減少三成傷亡，如何？”
“好！”劉徹毫不猶豫就應了下來。
有這種好事，不管真假先看看再說。
劉琦從內袋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拋給劉徹，劉徹接住立時翻開，一行行整齊的蠅頭小字即時映入眼帘。
《戰場救護及衛生管理》。
參考解放軍的野戰醫院救護程序，根據這個時代的有限條件作了修改，劉琦相信只要嚴格按照上面的策劃去實行，軍隊的傷兵將大大減少非戰鬥減員的數量。
“只要你能將它推廣至軍中，嚴格實行，它不會讓你失望。”劉琦指了指劉徹手中的小冊子，自信地笑了笑，轉身丟給平陽公主一根小短棍:“等你們老爸決定好了，叫人持着這個爬到終南山山頂去，看到棍子上方的引線沒？點燃它，我就會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這裏。”
“至於現在嘛，我得帶着子夫去找大舅子喝酒去了。”劉琦走到衛子夫身邊，衛子夫朝平陽公主看去，只見平陽公主無奈地點了點頭，心中又是歡喜又是疑惑。
他到底是什麼人，連公主都拿他沒辦法，自己最大的困擾他幾句話就解決了？
雖然疑惑，但不妨礙她深深向平陽公主施禮拜別，然後和劉琦朝侯府門口走去。
“郎君，這就出來了？”出得府門，無人阻攔，衛子夫恍然若夢，喃喃地道。
“叫我阿琦就好，從現在起，你可就要和我去山中隱居了。”劉琦哈哈一笑。
“你去的地方，我就會跟着去做個小尾巴。”衛子夫甜甜一笑。
“這輩子，我奪去你一世榮華，但許你一生平安喜樂。”劉琦伸手拉住她的手，“走吧，找衛大哥去，有些事還得安排一下。”
“嗯。”衛子夫臉紅紅地頷首應是，嘴角掛着羞澀的笑意。
從今以後，她就要跟着這個令自己感到安心的男子，去走餘下未知的人生道路了。
他將是她的夫，她也將為他生兒育女，共同營造一個——家。
劉琦之所以如此大費周章地折騰，其實都是基於衛子夫的原因，人家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女子願意跟着你歸隱山林，總不能讓她的家人跟着受累。
他直接帶走她的話，跟劫匪何異？又置她的家人於何處？要知道在這等級森嚴的古代社會之中，歌姬與下人都等同於主人家的財富，劉琦若直接帶走衛子夫的話，平陽公主很可能遷怒於她的家人，上位者一怒之下，血流成河並不是很少見的例子。
如果真成了這樣的結局，衛子夫定然不會幸福，還會恨他一世。
而如今，藉助他超凡者的身份，以延命為代價讓平陽公主等人不僅不敢輕舉妄動，還得對他禮遇有加，作為交換條件獲取衛子夫的自由，又用戰場救治的小冊子引起劉徹的重視，並順便讓衛青脫離奴隸身份進入建章宮學習，順利的話，衛青在他的影響力和劉徹的注意下可以脫穎而出，從而走上青雲路。
只要對劉琦這位神秘的“仙人”有所求，皇族自然會重視衛氏一家，因而變相地保護衛家，甚至為衛家提供方便，這樣的話，衛子夫不僅沒有後顧之憂，還會從心底感激他，兩人在一起也就更加的幸福。
這，就是劉琦周密策劃的一起陽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