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孽因

辛宸離開梓城已經八年了，雖然和之前的朋友還有聯繫，但也多是線上的。所以當她突然接到於媞的電話時，腦海里的第一想法是：“你這妞不會是要結婚了吧？”

網絡已經如此發達！在她們這個年紀的女人堆里，線上聊天遠比煲電話粥更讓人放鬆。而一旦要動用到真人電話，那麼想必是有‘大事’發生了。

辛宸想得很樂觀！

手機那邊的於媞語氣中也全是輕鬆的笑：“是啊！一場期待已久的大宴。妞，十四號前能回來不？”

“當然沒問題！”

於媞對於辛宸來講，不只是一個朋友。往事不堪，多講無用，但若是八年前的那個雨夜，於媞沒有收留她，想必也就沒有以後了。

所以辛宸在歡歡喜喜地準備了一堆禮物后，就以最快的速度沖回梓城了。

只是，當她衝到於媞家時，才發現：那裏竟然大門緊鎖，空無一人。

辛宸有了不好的預感。

“你在哪兒？”

“東華街第一人民醫院1019室。”

手機那邊的於媞仍然在笑，可辛宸的身體卻已然開始僵硬。她步行爬上了十層的樓梯，瞪大了眼睛足足在‘血液科’的標牌上盯了足有五分鐘后，才終於鼓足勇氣走了進去。

1019的屋子在走廊的最盡頭，紛雜的走道里其實全都是人聲。可辛宸卻只覺得這條路安靜得沒有一絲生氣。她機械地推開屋門，映入眼帘的是一室的無妄蒼白。

“你來啦？”

於媞一臉的燦爛。

辛宸卻是盯着眼前這張瘦到脫形的臉，良久良久，才艱難地牽動了嘴角。僵直地走過時，辛宸的眼光快速卻又不着痕迹地掃過了床尾的病號卡……

“別看了。是慢性髓性白血病！”

於媞的語氣輕鬆得象是在說一場普通感冒。可辛宸卻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怎麼會？你怎麼會得這種病？”

“這哪有什麼為什麼？”於媞好笑地伸手拉着辛宸坐下。沒有一絲隱瞞地全交待了：“我是四年前發現情況不對的。開始的時候控制得還算好，可兩個月前，病變了。”

“病變了？”

“對！進入急病期了。醫生說也就這一半個月的事了。”

一半個月？

辛宸的臉已經白得象一個死人。

於媞臉上的笑卻似乎比剛才更加燦爛，她輕輕地拍着辛宸的手：“別怕，也別捨不得。人生總有一死。我慶幸，自己能在全無牽挂的時候離開。還記得那年你和我說過的話嗎？生既無歡，死可何懼？”

辛宸的眼裏終於有了花、淚花……

“所以，你這次叫我回來，是讓我幫你處理後事的？”

“是啊！你知道的，我不想身後事驚動那些人。”

於媞轉身打開了抽屜，有些吃力地從裏面拿出了一疊的文件：“所有的事我都辦好了。這是我自己給自己挑好的墓地，向陽山九區27號，和我生日同一天。從那裏看過去，就是澄江。除了那間院子，其餘的東西我都已經捐走了。那間房子是媽媽的，我捨不得帶走或賣掉，就只能麻煩你接收了。以後你是住也好，還是空着也好，都行……”

於媞後面又說了什麼，辛宸似乎記住了，卻又似乎一片空白。她只知道，當她拿着鑰匙回到那間她也曾經住過兩個月的院子裏，才發現：這裏竟然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院子裏空了，客廳的沙發電視不見了，連廚房裏的鍋碗瓢盆都不見了蹤影。甚至於連她房間裏的衣物書籍生活用品全都不見了。辛宸發瘋了似的在屋子裏翻了個底朝天，卻只找到了一個盒子。

那是個很漂亮的盒子！

足有50厘米見方。淡淡的藍色清新而溫柔，藍白相間的絲帶花似乎連拆都沒有拆開過。

辛宸小心翼翼地將它一點一點的拉得脫下盒體，才打開了這間似乎沉甸甸的盒子。

打開前，辛宸猜測裏面可能是像冊。

可打開后才發現：裏面竟然是………一堆的海報！

大的，小的，不大不小的，有的似乎印刷得很專業，可有些卻似乎是自己打印的。但不管是什麼樣的，於媞似乎都對它們很珍稀。

每一張的背後都用她那娟秀的字體，認認真真地寫着心語。

“倪倪，我今天很乖噢。葯那麼苦，我都吃掉了。好想吐掉。可想起你上次受傷也乖乖吃藥的樣子，我就決定，再苦也要吃下去。”

“倪倪，我的骨節開始疼了，可是我身邊一個人也沒有。我只能聽着你的歌，咬牙堅持。你說的，心裏有愛，不怕孤單。”

“我的靈魂已經飛走，飛到你的身邊。我決定了，我要努力活下去，活到你十八歲生日。”

“倪倪，十九歲生日快樂！希望你的下一個生日，我也能祝你生日快樂。”

“醫生說我只能再活三個月了。我仔細算了一下，大概能撐到我二十四歲生日吧？真的好想在那一天，能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