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兄友弟恭
()這夜胤禛大婚,乾東三所張燈結綵,才到日沉,來道賀的兄弟,賞予觀禮的官員,已經紛紛來到。一身大紅吉服襯得胤禛是唇紅齒白,不知道是不是前不久才隨駕出征討伐噶爾丹,身着皇子吉服的胤禛已經完全脫去稚氣,整個人看起來威風凜凜,叫平日裏伺候他的宮女們也看直了眼。
在外間落座的胤禟轉頭就對坐自己身旁的胤禌小聲嘀咕:“弟弟你看,四哥今夜看起來是不是與從前不同?隨皇父出征的幾個兄弟,回來以後全是這樣幅威風凜凜的樣子,我當初就應該也央着皇父,求他讓我也跟去的!”
胤禌根本沒有用心在聽胤禟的話,他努力的在人群里找還不見人的胤祥和胤禎,胤禟久等不到弟弟的回應,當下不悅撇嘴,坐在他另一邊的胤禩來不及散去面上的笑容回頭就說他:“九弟你怎麼這樣幅面容,今夜是四哥大婚,做弟弟的我們,應該為四哥高興,還不把你的表情收起來,別叫臣子看到了,說我們這些做弟弟的不懂事。”
“是。”胤禟訕訕道,被胤禩這樣一說,胤禟也想起自己身份,臉上立刻露出喜氣洋洋的笑容,就好比今夜要小登科的是他。
沿着迴廊正要往第二進走的胤祥,望着前院無不是笑容滿臉的賓客們,他臉上不但沒有沾上半分喜氣,反而是滿臉愁容,離遠便看到他的蘇培盛直迎上來,蘇培盛往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的問胤祥:“十三爺,怎麼樣?人找着了嗎?”
胤祥低下頭,輕輕搖了搖,蘇培盛急得幾乎想跺腳,只覺得那十四阿哥實在太不懂事,怎麼就在自己主子大婚的日子裏鬧這樣個破事,他難道是想攪黃主子的婚禮不成?等他們走到第二進門外,已經聽到裏頭伺候的嬤嬤宮女們不斷驚呼聲。
“主子您……您這是要做什麼。”
“四阿哥吉時快要到了,您現在把吉服換下,這是要做什麼啊!”
此起彼伏的勸告聲、驚呼聲叫胤祥急忙推門往裏走,進到屋內一旁稍間就見到已經脫下白玉腰帶的胤禛,胤禛見他來到連忙就問:“十三弟弟怎麼樣,找到十四弟他人了嗎?”
胤祥為難地望着胤禛,胤禛見了也不說話,低頭就去解外袍的紐扣,周圍的奴才大急圍着胤禛說:“使不得……使不得啊!”
“四哥,您相信十三弟這會,胤祥向您許諾,吉時前一定把十四弟給找到。”胤祥面上透出分不屬於他這年齡的堅決說。
沒等胤禛答應,胤祥就轉身朝外面走了出去。另一邊兆祥所東路的大門被人敲開,王伯益望着門外的小主子,激動得幾乎要嚎啕大哭,胤禎抱着個有他半身高的大紅錦緞禮盒,跨步進門就吩咐左右道:“伺候更衣。”
王伯益顧不得去擦已經流下的眼淚,就與其他奴才擁着胤禎往屋裏走去,屋裏嬤嬤太監們早已將金黃皇子吉服備好,胤禎把懷裏的錦盒小心翼翼放到一側床上后,才接過奴才送上的暖毛巾擦臉,擦過臉后,胤禎看了眼急得如熱窩上的螞蟻一般的王伯益不滿道:“毛毛躁躁的做什麼。”
“主子,您瞧都這時辰了,前往迎接的吉轎怕都快要到神武門了,一會若吉轎進到三所,那主子您就沒辦法在儀式前向四阿哥道喜了啊!您叫奴才怎麼能不急!”王伯益邊伺候胤禎穿衣邊着急道。
胤禎合上眼露出個疲憊的笑容說:“放心,我沒到去到三所前,吉轎是不會進神武門的。”這句話說得輕,屋裏的奴才也只有王伯益聽到,王伯益還來不及驚訝,胤禎已經睜眼目露精光說:“那還不快些。”這話說得就好象剛才那話從沒說過一般。
等胤禎抱着個半身高的禮盒出現在三所時,大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他身上,作為胤禛胞弟卻最後才出現,如此失禮的行經叫不少宗室中人側目,高居客席首座的大阿哥胤禔眼眸里更是滿滿的失望,胤禔心裏只想這礙眼的小啞巴何不再來遲些,若能叫吉轎堵在門外進不來就更好了。
胤祥幾乎是和胤禎同時間進來,胤禌悄悄走近胤祥就去扯他袖子問:“十三弟你是在哪找到十四弟的啊?他是不是像你前段日子那樣躲到哪處假山哭鼻子了?”
瞪了眼自己十一哥,胤祥也不說話就轉頭看着胤禎的背影,十四弟不過去了趟塞外,為什麼回來以後卻好象變了個人似的,他這個做哥哥又怎麼會不知道,自己這十四弟有多喜歡四哥,要不是這樣十四弟也不會冒着生命危險去塞外,可從塞外回來后,十四弟就只是躲着四哥,可他知道這不是因為討厭,而是因為太過喜歡,每次當無人注意時,十四弟望向四哥的眼神熾熱得叫他看不懂,為四哥勸自己,自己卻依舊我行我素,也不讓四哥知道,自己在背後為四哥做的一切,他們的這個十四弟啊,看來真的長大了。
胤禛望着抱着錦盒站在自己面前道喜的胤禎,真想立刻把這不能叫人省心的弟弟抓過打屁股,不過在眾兄弟與賓客面前,他只能保持着臉上的笑容,接受弟弟的祝賀和接過弟弟手中的禮物,這類賀禮,一般都是由內侍處理,可見到弟弟殷切的眼神,他不覺將手中的錦盒抱緊說:“謝謝弟弟,這份禮物哥哥會好好珍惜。”他不知道這只是自己弟弟送給他的其中一份禮物,胤禎還送了份叫他意想不到的禮物。
胤禎壓抑着心中狂涌的悲傷,面上仍舊維持合宜的笑容說:“十四弟祝願四哥與嫂子琴瑟和鳴,白頭偕老。”
坐在一旁的胤禔聽得不耐煩,望了眼胤禛懷裏的錦盒,想到剛才胤禎珍而重之抱着的樣子,扯動嘴角就說:“四弟,十四弟這份賀禮一定是費盡了心思,要不是又怎麼會拖到此刻才來,你且把禮盒打開,讓兄弟們也開開眼界才好。”這樣句連槍夾棍的話,聽得胤禛心底大怒,可因為胤禔是兄長,他這個做弟弟的按規矩不能反駁而只能忍下。
胤禔說完就朝胤禩方向望了眼,胤禩自然心領神會,當下合著其他弟弟一起起鬨,賀禮打開給賓客看本無什麼,只是這樣近乎逼迫的情況下打開,胤禛心頭大感憋屈,卻仍舊不得不忍下,胤禎不着痕迹的握了下胤禛的手,安慰他,胤祥也帶着胤禌來到胤禛身邊,比起胤祥肆無忌憚地瞪胤禔,胤禌也生氣的看着有份起鬨的胤禟,胤禟收到弟弟生氣的眼神后,當下聲音小了下來。
胤禛望了圈下首坐着的兄弟們,讓蘇培盛跪下捧着那錦盒,自己雙手把盒子打開,當盒子裏的禮物出現在大家面前時,屋裏的人全靜了下去。
巨燭下,一柄閃着寒光的長刀出現在眾人面前,看樣式這不是柄內造的兵器,而應該是來自塞外,再看刀仞上流淌的光芒,這是柄極鋒利的兵器,胤禔驚地從自己位置上站了起來,刀鋒上那隱而不發的光華,他曾在一些戰將手中的兵器上見過,他知道這並非全因鋒利,還因為沙場上砍殺過無數生靈,才造就出這樣的光芒。
大喜的日子竟送上這樣的賀禮,他們這十四弟該不會是個瘋子!胤禛對收到這樣份禮物,驚訝並不比大阿哥少,但是這是弟弟送給自己的禮物,他仍舊歡歡喜喜地給收下,只想弟弟是不是認為自己武力太差,所以送這樣柄兵器給自己幫補。
與屋裏人的心思不同,于成龍在屋外看見那柄長刀時,嚇得血色盡褪,轉身就從人群中找到,臉色同樣蒼白的隆科多,推着隆科多去到無人的一角,劈頭就問:“這柄長刀不應該是在你那的嗎?為何會去到十四阿哥手上,現在甚至作為賀禮送給四阿哥,若四阿哥日後知道自己收到的竟是柄差點要了自己弟弟性命的兵器,你以為他會在怎樣想!”
隆科多腦海里已經一片混亂,他萬萬沒想到,胤禎命他把查乾巴拉的長刀找來,竟是為了要送給胤禛做禮物,把一柄差點奪去自己性命的兇器送到另一個人手上,這到底意味着什麼,十四阿哥他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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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乾東三所的喜慶熱鬧不同,毓慶宮裏四處寂靜無聲,體制所限,身為皇太子的胤礽不能出席胤禛的婚禮,後殿寢宮中大宮燈照得內外通亮,胤礽在自己畫的工筆仕女圖上最後點上朱紅,捻筆不放站着左右看了看,又抬頭問凌普:“奶公您過來瞧瞧,本宮這副仕女圖畫得如何。”
凌普大字尚且不認得幾個,更談不上什麼賞畫了,走近看了那仕女圖幾眼便恭維胤礽,說這仕女圖畫得是形神兼備,胤礽抬頭失笑,不覺嘆息就說:“本宮這畫讓奶公您賞評,怕是對牛彈琴,早知道就該把十四弟,叫他為此畫評說一番。”
雖不通文墨,凌普卻是個伶俐人,他知道自己能當上這內務府總管,全憑皇帝寵隆皇太子胤礽,怕旁人伺候不周,叫皇太子委屈了,才讓身為太子奶公的他擔任此職,現在被胤礽這樣貶低,也不生氣反而笑着逢迎道:“是,太子殿下說得很是。”
胤礽抬頭再問凌普:“十四弟趕上了嗎?”
“殿下放心,十四阿哥趕上了,其實即便趕不上,也不必擔心,奴才早就按殿下的吩咐,命人令吉轎緩行,十四阿哥未進三所道賀前,喜轎是進不了神武門的。”凌普這樣胸有成竹,是因為前往迎親的隊伍里,大半是內務府的人,他一聲令下,那邊自然拖延。
聽到胤禎一切順利,胤礽放心點頭說:“這就好。”四弟畢竟是十四弟的同胞兄弟,他一時興趣留了十四弟在毓慶宮,陪了自己大半天,若因此令十四弟錯過四弟的婚禮,他難免會有些過意不去。
凌普偷偷望了眼胤礽,見胤礽面帶笑意,才開口說道:“殿下,老奴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胤礽把小狼毫掛上筆掛,接過凌普奉上的濕絲帕,把手擦乾淨才說:“奶公是不是覺得十四弟,今日所求有違常理?”
凌普揮手讓屋裏伺候的奴才全退下,又邁近胤礽半步說:“老奴的確是想不明白,宮中諸位阿哥為母族親眷求恩典的,不在少數,可輪到十四阿哥,他竟求殿下您不要起複費揚古,要知道費揚古的女兒今日就要成為四阿哥嫡妻,十四阿哥這樣求,不是存心和自己胞兄過不去?這會連累殿下您與四阿哥交惡的。”後面這點也是凌普擔心的,如今大阿哥自持立有軍功,在朝中拉攏勢力,大有要與太子爭一長短之勢,太子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傷了四阿哥的心,把四阿哥推到大阿哥那邊。
胤礽嘴角帶笑,走到一邊羅漢床上坐下說:“十四弟還小,那七彎八拐的心思,他還沒養成,之前去喀爾喀一事,就可見十四弟弟是個直性子的人。十四弟思慮的,本宮能理解,你想四弟雖由皇貴妃撫育長大,可說到底是德妃所生,那拉費揚古向來驕橫,又好聽人阿諛奉承,從前任內大臣時,他就因此,而被革退,如今十四弟求我設法不要起複費揚古,留待日後給四弟向自己岳父賣這個人情,十四弟一個孩子能為兄長考慮至此,奶公你不覺得難得嗎?”誰又會想到,十四弟竟為自己兄長準備這樣一份賀禮。
雖然胤礽這樣說,可凌普心裏仍有些不安。若真按胤礽所說的,結果會是個皆大歡喜,可讓胤礽想不到的是,胤禛大婚後不過一個月,費揚古突然急病離世,這讓原本已經準備好,叫胤禛賣給自己岳父那人情頓成了鏡花水月,也叫費揚古在遺憾中離開人世。
更叫胤礽措手不及的是,大阿哥竟不知從何處得知,吏部原要請旨起複費揚古,是被胤礽給壓了下來,這件事看似無意地被人說進了延禧宮、永和宮和乾東三所幾處,一時間與胤禛有關的三處開始流言滿天,其中最傷心的莫過於新近成為胤禛妻房的那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