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擇明君
太昌四十二年,蕭家軍駐守邊疆撫川城,抵抗北蠻入侵,同行者蕭明庭、蕭明行、蕭明盛、蕭琢、蕭琰、蕭瑒、蕭璐,以及嚴國忠將軍、胡岩將軍。
——《太昌記事》
柳阿婆合上書,遞給沈釗,問道:“這些書是你師父胡志宏給你的?”
“正是。”
“那些呢?”柳阿婆指着沒有書名的黃皮書冊問道。
“這些書看起來像宮廷禁書,不過是以我師父的名義寄過來的,不知幕後是誰的主使。”沈釗到現在都沒有想清楚,究竟是誰要查舊案。卻見柳阿婆盯着那幾本舊書若有所思,於是便追問一句:“阿婆,您是不是想起什麼來了?”
柳阿婆搖搖頭:“這麼多年過去了,人心易變,我也說不準了。”她拄着拐杖從椅子搖搖晃晃地上站起來,沈釗連忙過去扶着她:“阿婆,您小心一點。”
此時空中正是鵝毛大雪,滿天的雪花飛舞,天地一片蒼茫。
柳阿婆透過窗戶看着院內的皚皚白雪,沉默了一陣子才道:“沈公子,等明年開春,我們去金陵吧!”
“阿婆,您的意思是……”沈釗有些擔憂:“可是,當今皇帝對蕭家仍舊是恨之入骨,您貿然入京,會不會有危險?”
“當年知道我逃走的人不多,既然能派你來沈家莊,就說明他們還活在世上。如今有人派你來這裏,不就是為了請我再回金陵嗎?要做一件事情,總是要用心做成不是嗎?我這把老骨頭如今還能動一動,在過幾年,怕是連事情都記不清了。”柳阿婆拍拍他的手道:“放心,阿婆我這一輩什麼大風大浪沒遇到過?早已經什麼也不怕了。”
沈釗點點頭,只好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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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回溯,回到太昌四十二年,轉眼已經是初冬。這一年下雪格外的早,一場早雪,讓眾將士都猝不及防,新的軍需棉衣尚未發下,眾人都穿着舊棉衣訓練巡檢。
蒼茫的雪原上,嚴佩寧正隨着父親在軍營練箭,嚴家是武將世家,到嚴國忠這一代,只有嚴佩寧一個女兒。嚴國忠的妻子早逝,庶子皆早夭,到最後只有這一個女兒,被他當做兒子教養,就連出兵都帶着,算是軍營里少有的一名女將。
“胳膊要抬起來!太低!”嚴國忠親自指導女兒射箭,正給她做示範。他拉弓如滿月,射箭而出,正中紅心,嚴佩寧拍手雀躍起來:“父親好厲害!”
“你是女孩子,力氣小一些,要多加練習!”嚴國忠叮囑完,吩咐她好好練習,便離開訓練場去軍帳里商議事務。
嚴佩寧雙手凍的通紅,卻仍在勤加練習,不到半個時辰,便有了十箭八中的好成績。她正練在興頭上,卻聽得身後有人催馬前來,來人聲音清亮,颯爽明朗:“嚴小姐!好箭術啊!”
嚴佩寧回頭一看,只見蕭琰騎着一匹黑馬,銀色鎧甲外披着一條猩猩紅的披風,呼嘯而來,少年郎眉目俊朗,好不英姿颯爽。馬兒在她幾步開外停下,蕭琰翻身下馬,笑着走過來問道:“昨夜下了好大的雪!今日消雪最是冷的,我看嚴小姐衣物單薄,怎麼不多穿些?”
他說著話,手已經開始解自己的披風,反手一揚,脫下披風往胳膊上一搭。待走到她面前時,剛好伸出胳膊將披風遞給她道:“諾!披上吧!”
“我……我不冷的!蕭哥哥披吧,我用不着的!”嚴佩寧只覺得臉頰有些發燙,垂下目光不敢直視。
“哎~”蕭琰笑道:“我要去訓練了,這披風不是礙事么!我火氣大的很!”說著將溫熱的手心飛快的貼在嚴佩寧冰冷的手背上,又飛快的拿開,笑問:“你我誰更冷些?”
嚴佩寧不好意思地一笑:“是我冷一些。”
蕭琰執着着將披風遞給她,笑道:“這是我母親從金陵寄過來的好料子,柳姨娘給我們兄弟四個每人做了一件,可暖和着呢!”
嚴佩寧只能謝過接下披風,低頭拂去披風上的雪花。再抬頭時蕭琰已經跑到訓練場,和士兵們一同練起劍來。
少年動作利落矯健,身姿闊翩,嚴佩寧站在遠處,偷偷看着訓練場上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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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進攻大梁左右不過是這一兩年的事情,防線還是不可鬆懈。”蕭明庭指着地圖道:“如今的措達木蟄伏多年,實力不可小覷!”
“是啊,我們打發出去的探子,至今都沒能報回來確切的人數,我覺得,他們了解我們,比我們了解他們要更多一些。”胡岩感慨道:“這一次,問題比較棘手了!”
蕭明行點頭表示認同,但又提出疑惑:“只是,我們已經在這邊防線上防守有兩年之久了!北漠一直按兵不動,就好像在等什麼時機一樣,不知是不是我想偏了?”
“我看未必!”蕭明盛冷笑一聲:“我猜,他們在等我大梁內亂呢!如今皇帝年邁,在朝政上有些力不從心,太子,六皇子桓王,八皇子信王三王爭位,已經僵持好些年了。如今我大梁,算是內憂外患,空有其表嘍。”
“明盛!不得胡說!”蕭明庭斥責一句。
“哎,三哥,我可沒有胡說,咱們邊防都快因為他們爭鬥斷軍糧了!你看我們將士吃的都是什麼?是陳米!不知道多少年前積壓下來的舊糧食,這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舊米都沒有了呢!這每次後勤供糧草都是我親自去接送,這消息要是傳出去,哼,北漠國明天就可以動手了!”蕭明盛一吐心中不快。
“六爺說的確實是。”嚴國忠接話道:“我也正在擔心補給不足的問題。如今將士們穿的都是去年的舊棉衣,缺衣少食,不是好兆頭啊!”
“這些我都知道,前幾年咱們大梁,飢荒,流民,瘟疫,流寇,這一樁樁一件件,大梁早已苦不堪言了。如今北漠又蠢蠢欲動,我怕是,朝廷心有餘而力不足。”蕭明庭感嘆一句,仔細思考一番還是說到:“這樣吧,我再寫一份奏摺,詢問糧草之事,再給我的舊友蔣軼寫一封信,朝中的事情,我們離得太遠,也不知是個什麼情形,他應當最清楚!”
“嗯,也好。”蕭明行點頭,表示贊同。眾人也都點頭。
“至於軍防的事情,還是要拜託各位。胡將軍,你繼續打聽敵方消息,摸清對方的實力。明盛,你還是要負責後勤,不可走漏風聲,封鎖消息!明行隨時出去巡查各地軍防,隨時調整,不可讓他們摸清我們步兵擺陣的規律!嚴將軍,將士訓練不能鬆懈,越到年關,越要嚴格!”蕭明庭吩咐眾人,見眾人都嚴肅點頭,心中才微微一松。
散會之後,蕭明庭喚住了蕭明盛。
“大哥那邊,有私信嗎?”蕭明庭單刀直入問道。
“有的。”蕭明盛道:“今日早上才來,是托可靠的信使傳話的,蕭瑞大侄子和桓王手下的謀臣竇文濤私下裏有些來往,透露了一兩句,說桓王和太子,已經撕破臉了,意思是讓信王,暫且按兵不動。”
蕭明庭皺着眉頭,有些擔憂:“可是隔岸觀火?”
“差不多吧。”蕭明盛撓撓頭道。
只怕隔岸觀火,欲坐享其成的不止信王一個啊,比如皇九子雍王,皇十子成王。蕭明庭沒有再說話,陷入了沉思。
信王敦厚聰穎,有才幹。若為君,必能重振大梁,收拾了如今的殘局。現下蕭家暗中支持信王,欲改變這混沌的世道,還真是一條充滿艱辛的道路。
蕭明庭握緊手,嘴唇微微有些乾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