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流年度
秋意漸濃，百花零落，滿院子都是飄落的枯葉。白荷站在台階上吩咐小丫鬟們打掃院子，紫慧從屋裏出來，偷偷問道：“白荷姐姐，咱們這位姨娘怎麼是這麼安靜的性子？平日裏都只看看書，什麼話也不多說？”
紫慧是新來的丫頭，自從秋雁嫁出去后，便頂了她的差事。白荷聽她這麼一說，不由得笑道：“你才跟了姨娘多久？咱們姨娘，還真的有些不同。”她看看天色，道：“姨娘也看了許久的書了，我去勸一勸她，讓她出來走動走動。”
“嗯。”
白荷進屋，瞧見阿續還伏在桌子上看書，便笑道：“姨娘歇歇罷！都看了許久的書了，不如出去走走，綠蘿姐姐說今日要來府上，現在應該到了吧？”
聽到綠蘿，阿續才放下書笑道：“估摸着是要到了，一會她到了直接叫她進來，你也去備一些糕點果子來，安寧喜歡吃。”
“哎，綠蘿姐姐的女兒還真是討喜，我見過一次，也喜歡的緊。”白荷笑道。
阿續莞爾：“那孩子乖巧。”
過了晌午，綠蘿才到了府上，安寧剛進屋便一路小跑過來撲在阿續懷裏撒嬌道：“姨母，安寧想你！”
阿續摸摸她的小啾啾，忍不住笑道：“姨母也想你。”
“姨娘，我們家在金陵城最東邊，來這裏還真是有些遠，一大早就出門了，走到現在才到。”綠蘿笑着抱怨道，滿臉的笑意。
白荷端上茶來：“綠蘿姐姐，快坐下歇歇腳，喝點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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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金陵，蕭明庭因為軍功，在朝堂有了一席之地。蕭明盛也因為這一次立功，整日跟着哥哥歷練，一時兄弟二人都忙於公務。唯有蕭長卿，稱病辭去官職整日裏閑在家中。或許是因為邊疆寒冷，傷了身體，才入秋他便病了，反反覆復一直不見好。
蕭瑞和蕭琢帶着幾個弟弟妹妹在院子裏玩耍，一群小孩子嘰嘰喳喳說著笑着鬧個不停。蕭長卿坐在屋檐下端着杯茶笑着看小輩們嬉鬧，歪着頭問妻子莫氏：“哎，你看他們幾個，哪個是咱們的孫兒？”
莫氏笑道：“那個，穿藍色衣裳的，是咱們明行的兒子瑒兒。”
“只有這一個？”蕭長卿有些摸不着頭腦：“這下邊活蹦亂跳跑了一群小兔崽子，只有一個是我的孫兒？”
“明睿家的蕭琋還小呢，跑不起來的。”莫氏道：“那個穿紫色上衣黑色褲子的，是咱們的外孫兒吳晗，今日明秀回來了。”
“明秀回來啦？”蕭長卿一聽女兒回來了，登時有些欣喜問道：“人呢？”
“給爹爹拿茶葉去了。”蕭明秀笑着踏進院子來：“耽擱了一陣子。”說著叫正在院子裏玩的吳晗：“晗兒，快過來給你外祖父請安，怎麼能不給外祖父請安就去玩了呢？”
吳晗一溜煙小跑上來：“我等母親一起，給外祖父請安。”說著沖蕭長卿跪下磕頭：“給外祖父請安！給外祖母請安！”
蕭長卿笑的合不攏嘴：“我的乖孫孫，快起來快起來，去玩吧！”
莫氏也含笑點頭。母女二人進屋說些體己話。
“母親，這次來我瞧見大伯母氣色好些了，不似上次見到她一樣了。”蕭明秀剛一進屋便感慨道。
“你大伯母心裏頭苦着呢。先是沒了你大伯父，如今你二哥又去了，這樣的罪，放在誰身上能感受？”莫氏說著攜着女兒的手坐下：“只盼着時日久了，她能想開些。”
“嗯。”蕭明秀點點頭：“都說我大伯父家幾個兒子出息，可是誰能知道他們卻受了多少的苦。我的兩個哥哥雖然平庸了一些，卻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就是這個道理啊！人這一輩子，風風光光的活着和平平淡淡的活着，都不容易。”莫氏感慨一句，隨即勸道：“一會你去看看你二嫂，原先多爽朗一個人，如今都不怎麼愛說話了。還有靜容那個小姑娘，也是整日悄悄的，都不見露個臉。”
蕭明秀點頭應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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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事平定，國泰民安，大梁國庫充盈。從太昌三十年開始，大梁王朝擁有了短暫的太平盛世。
這幾年，武帝多次選秀，充盈後宮。命令劉鈺之督促造船，多次帶着皇親國戚巡遊江南，極盡奢靡。
轉眼間時光飛逝，四季輪迴，一晃多年已經過去。
太昌三十六年，夏。
白荷看着黑着臉的蕭明庭，心裏有些發毛，忙放下茶水退了出去。
阿續瞧着蕭明庭臉色有些難看，輕聲問道：“今日是怎麼了？瞧着有些不愉快？”
“還不是蕭琢那個混賬小子？老大不小了，上課和先生頂嘴不說，還帶着蕭琛一起！”蕭明庭提到兩個兒子就氣不打一處來：“我就是訓了他二人一頓，她臉給我拉那麼長做甚！”
聽到蕭明庭提到“她”，阿續反應了一下才想到是謝錦妍。謝錦妍對蕭明庭一向敬重，若非是看不下去了，一般不會反對蕭明庭。想來是蕭明庭又發火了。於是她便勸道：“琢兒正是活蹦亂跳調皮搗蛋的年紀，男孩子跳脫一些也不是什麼壞事。許是你訓斥的有些狠了，夫人才會不快？”
“跳脫？我像他那麼大的時候，天天跟着武場師父習武，整日受罰，哪裏像他一樣？我……”
聽到蕭明庭又開始長篇大論說自己以前的事情，阿續忍不住微微一笑：“快歇歇吧，喝點茶潤潤嗓子。”
他的話題被打斷，喝了一杯茶，仍舊不滿道：“她總是慣着那兩個兒子，遲早慣壞了！”
門口紫慧端來雪梨汁，示意問白荷要不要送進去。白荷忙擺擺手：“我不去，你送進去吧，將軍這幾日火氣大的很，早看我不順眼了，我可不想被牽連！”
紫慧無奈，掀起帘子進去告訴阿續：“姨娘，梨湯做好了。”
“好，放下出去吧！”阿續點頭道。
“你咳嗽了？”蕭明庭挑眉問道：“怎麼喝這些？”
阿續搖頭：“給你嘗嘗，夏日裏容易上火，清清肺。”
蕭明庭心裏明白了幾分，略帶不悅的看了阿續一眼，才冷哼一聲道：“放下吧！”
待紫慧退出去，蕭明庭才歪着頭有些詫異地問道：“我近日火氣大的很明顯嗎？”
阿續反問：“不然將軍覺得為什麼給你燉梨汁？沒瞧見白荷都躲着你么？也不知你最近是怎麼啦，遇到什麼不順眼的都要訓斥一番！”
蕭明庭抬手摸摸頭髮，又順了順鬍鬚，他往後一靠，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沉默了許久才道：“這生活是越發的不順心了。”
“可是，又遇到什麼煩心事了？”阿續問道。
“不過是朝堂上的事情罷了。”蕭明庭無奈自嘲一笑：“於是朝堂上壓抑的久了，我倒開始衝著孩子們發怒撒氣了。”
“入夏了人都有些煩躁，也是人之常情。”阿續勸慰：“你也要學會調節才是。”
“嗯。”蕭明庭感慨一句：“在這金陵里憋了幾年，我都有些悶壞了，還不如當年在撫川的日子過得好！”
“提起撫川，我還有件事沒告訴你。”阿續突然道：“昨日收到了撫川的信，說是常伯去了。”
“常伯？”蕭明庭遲疑了一下彷彿在思考哪個常伯，想了想才道：“哦，是撫川將軍府的那個老管家，他是怎麼沒了的？”
“信上說，他是在夢裏去了的，前一天還約了鄰居花匠喝酒，第二日花匠等不到人，去他房間裏一看，人已經沒了。”阿續嘆一句：“他也上了年紀，老了。”
“唔。”蕭明庭同情道：“吩咐人送些祭奠的東西和錢財去，主僕一場，讓老人家好走。”
“寫信的時候都發喪了，如今應該後事都處理了有半月了。”阿續道：“那年離開撫川的時候，他說也許那是最後一次見面了，沒想到還真的被他說中了。”
光影流轉，午後明媚的陽光落入窗檯，鋪滿桌面，輕盈澄澈。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室內一片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