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戰亂 一
榮熙二十一年。
王驍看着母親蒼老的面頰，心中有些難過。他不曾想過，眼前這個看起來平凡普通的老婦人，曾經經歷過那麼多的事情。
柳阿婆看着王驍滿目同情的神色，憐愛地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髮，慈祥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只是沒想到，母親經歷過這麼多的事情。”王驍感嘆道：“一時不知該慶幸自己生的早還是生的晚。”
“倒是該慶幸你生的晚，再大一些，就躲不了那場難了。”柳阿婆道。
王驍笑着點點頭：“也是。只是命運這事情，還真的是一件說不準的事情。”
對啊，命運，簡單的兩個字怎麼能說清楚呢？恍惚間，柳阿婆又記起來當年躲在柴房下地窖里的情景來。那時，她只記得綠蘿手腳冰涼，不住的顫抖。
太昌二十七年，七月。
地窖里陰冷濕暗，腳下似乎還有蟲鼠穿梭，帶起衣裙輕輕搖擺。阿續握着綠蘿的手，兩個人都屏住呼吸聽着外邊的動靜。
一片寂靜，什麼也沒有，安靜的彷彿這場戰亂只是一場夢。
只是她們不知道的是，在這座邊陲小鎮裏，有不少北漠人混入城中，他們在撫川城待了一個月，摸清了蕭明庭平日裏部兵巡查的規律，裏應外合才讓這次攻城如此順利。而他們之所以能混入城中，便是因為之前蕭明庭下令，讓受到北漠國侵犯的百姓暫住撫川城。
蕭明庭為了控制撫川一線，他抽調了城中一半的兵力，增援其它地方。他總以為此處有自己和幾個兄弟守着，北漠不敢來攻撫川。可他萬萬沒想到城中混入姦細，趁着撫川兵力薄弱，聚集大量軍隊趁着夜色攻打，狼煙四起時，蕭明庭才明白這其實是一出調虎離山之計，他們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攻打撫川。
此時狼煙滾滾，蕭明庭命士兵死守城門。蕭長卿盯着遠處廝殺一片的戰場，隱隱有些擔憂：“明庭，這次……”
“再堅持一會，我們要等百姓出了撫川城。”蕭明庭握緊銀槍，眉頭緊皺：“我們還要等到明盛前來支援，誓死守住撫川城！”
他話音未落，便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高呼：“將軍，大事不好！”
蕭明庭猛地回頭，見周北定快馬過來，神色緊張，振臂高呼道：“將軍！城中有姦細！正在屠殺百姓，他們從里往外殺，快要殺過來了！”
這一句話如同驚雷猛地炸開，蕭明庭狠狠握着銀槍：“干！”
他幾乎沒有猶豫，立馬做出判斷：“二叔，你留在此地守住城門，我殺回去！”
“明庭，你留下，我去！”蕭長卿橫槍於身後，言語鏗鏘：“你不可涉險，你是主將！”
“二叔，我去。”蕭明庭道還來不及開口，便見蕭長卿已經快步跑下城門，他站在城樓下抬頭喊道：“明庭，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這一仗，我們能贏！”說罷，便帶着一隊人馬朝城內殺去。
蕭明庭盯着他遠去的背影，魁梧有力，奮力搏殺。他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轉身看着城下廝殺一片的戰況，毅然決然的向前走去。他抬手橫槍，將銀槍狠狠地刺入敵人的胸膛。
溫熱的血液噴濺在他臉上時，蕭明庭內心暗自祈禱：“阿續，你千萬不要有事。”
眼看着敵人大量湧入，蕭家軍敵不寡眾，反抗越來越吃力，他快速琢磨了一下，心一橫吩咐旁邊的士兵道：“打開城門，引他們入翁城！”
士兵點頭：“是！”
撫川城的大門被打開，北漠軍人裹攜着蕭家殘軍如同洪流般湧入。
蕭明庭再次吩咐下去：“守好翁城！關門打狗！”
撫川城的大門再次吱呀呀被關上。大量北漠人都被圍困在翁城之中，隨着蕭明庭一聲令下：“放箭！”無數羽箭如同下雨般射向北漠人。誰料他們早有防備，皆蹲下舉起盾牌擋在上空，羽箭落在盾牌上，北漠人死傷並不嚴重。
眼看着北漠人又開始攻打翁城城門，蕭明庭心中有些着急，又出一招，他仍舊沉穩道：“潑油！放火箭！”
一聲令下，頓時從城門上潑下數十桶油，幾千隻點燃的火箭射下，翁城頓時淪為一片火海，尖叫痛呼聲連成一片。四處都能聽到皮開肉綻噼里啪啦的爆裂聲，燒焦的味道瀰漫開來，刺鼻噁心讓人作嘔，城門上有不少蕭家兵都忍不住開始嘔吐。
蕭明庭不為所動，聚集兵力再次攻打城門外的北漠人。大概是翁城內慘叫聲傳到了城外，其餘的北漠人紛紛膽戰心驚，皆有些退縮，攻勢沒有方才猛烈。一時蕭明庭佔據了上風。
再看身後，遙遙一桿大旗漸漸出現在撫川城的黎明中，蕭明庭這才長鬆一口氣，蕭明盛帶着援兵趕到了！他們等到了援兵！
一時城內的北漠人腹背受敵，蕭長卿和蕭明盛一起攻打，不出半個時辰，便消滅了殘兵。
這一仗，他們險勝。
此時天色放亮，城內屍橫遍野，鮮血橫流，一片烏煙瘴氣。
蕭明庭幾乎沒有停留，快步往蕭府跑去。一路上他看到的皆是尚未出逃的百姓的屍體，偶爾有倖存的人捂着傷口哎呦直呻吟，蕭明庭喉嚨中有些難受，似乎有什麼卡在那裏，瀰漫著血腥的氣息。
待他跑到將軍府，印入眼帘的便是府上一個老媽媽的屍體，直直的橫躺在院子中，血從喉嚨流下，淌了一地。
他警惕握着銀槍，輕輕穿梭在平日裏很熟悉的道路上，目光卻在尋找着阿續的身影。
隱約中，蕭明庭彷彿聽到有女人在小聲的哭泣，他循聲而去，卻見金玉和金花兩姐妹抱作一團蹲在一口空着的大水缸里哭泣。
蕭明庭過去安慰她們道：“莫哭了，我來遲了。”
“將軍！您總算是來了！”金玉哭道。
“嗯，沒事了，你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我找到姨娘，再過來接你們，您們先莫要亂跑，我怕這府上還有北漠人藏着。”蕭明庭叮囑了幾句，回頭瞧見周北定跟了過來，頓時放心不少。
“你去看看，這府上還有沒有北漠人。仔細一些！”蕭明庭道。
“是！”周北定提刀，小心翼翼地繼續前行。
蕭明庭環視一周，心中隱隱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