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湯麵
如今的撫川城和她第一次見到的撫川不一樣了，雖然只過去了三個多月，可它的發展速度，是可以感受出來的。
寬大袖子掩蓋下，蕭明庭捏捏她的手，似乎有些得意洋洋。
阿續莞爾一笑，裝作不知的樣子。
華燈初上，人聲鼎沸。來往姑娘身上的鈴鐺聲清脆，小販呼喊叫賣，行人腳步聲，車馬骨碌碌聲，熱湯入碗發出滋滋滋的聲音，頗有生活氣息。
和金陵完全不同的自由。
街邊小吃攤位相連，飯香撲鼻。辣油和熏烤的炭火氣息混雜在一起，勾的人食慾大動。
阿續拉拉他的衣袖，指了指小攤上的桌子，笑而不言。
“你要吃那些？”蕭明庭有些不可置信：“等下我們回去吃晚飯好嗎？這些小攤位上的多多少少有些臟。”
阿續固執搖頭：“嘗嘗吧，我很小的時候就特別想嘗嘗是什麼味道，只可惜爹爹和娘親……”她話說一半突然停下來，似乎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瞬間低落下來。蕭明庭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緒，於是笑着道：“好好好，總是拗不過你，我也沒嘗過，走，一起試試看！”說著就拉着她走過去。
經營攤位的是一對老夫妻，見他們過來，笑眯眯地問：“官人吃湯麵啊？牛肉湯麵還是羊肉湯麵？”
蕭明庭盯着湯汁翻滾的大鍋看了看，笑道：“阿續，吃牛肉湯麵吧？”阿續笑着點頭。
“好嘞。”老婦人笑道：“要兩碗？”
“兩碗。”蕭明庭才開口，阿續便搶道：“一碗就好了，麻煩阿婆。”
“好好好！”老婦人應下：“你們找個桌子坐哦，有火爐子，暖暖手。”
兩人找了一張離火爐子近的小矮桌坐下，烤手取暖。手心暖暖的，但風吹過來時身上卻是冷的。
“可冷？在冷風地里吃東西，回去非要凍生病了不成！”蕭明庭責怪看她一眼，阿續卻不以為意。
她幽幽長嘆一聲：“尋常百姓都是這樣生活的，我只是想體驗一下罷了。”
“其實這世上最苦的便是老百姓了。”蕭明庭感嘆一句：“王公貴族隨手一撥弄，對老百姓不知有多大的影響。”
“也不全是。”阿續將手捂在臉上：“除非有大的變故，平日裏百姓的生活還是安安穩穩的，雖然是清貧了一些，但起碼沒有大起大落的變故。”她自嘲一句：“王公貴族每日山珍海味，鼎鐺玉石金塊珠礫，可是風浪和變故也來的容易不是嗎？”
“自古事物不能兩全。”蕭明庭道。他笑嘆：“管他王公貴族還是平民百姓，今日我和阿續就做一對尋常夫妻！”說罷又補充一句：“還是窮苦百姓，吃湯麵還兩個人吃一碗！”
阿續被他逗笑，心中那一點不愉快的情緒也煙消雲散了。
很快，熱騰騰的湯麵被端上了桌，放在兩人中間。老婦人笑着遞過去兩雙筷子：“趁熱吃吧，吃了就暖和起來了。”
阿續湊過去喝了一口湯，直呼：“好辣！”瞬間一股暖意從胃中湧來。她推給蕭明庭道：“好吃呢，你嘗嘗！”
“越發縱的你不像樣子了，沒個先後！”蕭明庭笑罵一句，連湯帶面吃了一大口，滿口留香，綿軟的牛肉入口即化，鮮美可口。他感嘆：“你還別說，比府上廚師做的好吃多了！”
阿續笑了起來，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分着吃完面，只覺得渾身都熱了起來，額頭上也出了一層汗。彷彿冬天也不再寒冷。
兩個人吃過了牛肉湯麵，又去買了各種酥糖、軟糕，守着烤地瓜的老人家等着出爐的第一個地瓜。
阿續從未如此放肆過，蕭明庭也是。待回府時，蕭明庭陪她坐在馬車上，馬車一搖三晃。蕭明庭摟着她的腰問：“阿續，玩的開心嗎？”
“開心。”
“其實撫川城還是蠻好的對吧？”蕭明庭笑道：“比金陵自由多了。”
“嗯，我很喜歡這裏。”
蕭明庭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喜歡就好。”
回府後，金玉金花姐妹兩正提着燈籠等在門口，見到阿續有些急切過來道：“姨娘，綠蘿姐姐不見了！”
阿續心中一驚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不必急，我猜到是怎麼回事了！”蕭明庭突然開口，他冷哼一聲：“這個周北定，也太大膽了吧？”
“周北定？”阿續疑惑了。
兩個人正說著，聽見有人說說笑笑進了院門，不是綠蘿和周北定還有誰？
蕭明庭佯怒咳嗽一聲：“周北定！”
“末將在！”
冷不丁被將軍傳喚，周北定心中一驚，忙道。他小跑着過來：“將軍。”
蕭明庭斜了他一眼卻不說話，負手而立，等着他主動交待。
“末將知罪了。”周北定暗嘆不妙，還是先請罪為好。
阿續喚道：“綠蘿，還不過來？”
綠蘿小跑過來，低着頭一臉愧疚：“姨娘，綠蘿知錯了。”
阿續抬手戳戳她的腦門：“你呀！和我進屋去說！”說罷看了看蕭明庭，又看了看周北定，轉身進屋了。綠蘿跟在她身後，臨進門時回頭看了周北定一眼。
看到她們進了屋，蕭明庭才恨恨地拍了拍周北定的肩，一副無可奈何地樣子：“你呀！就不能機靈點？不知道提前給金玉她們通個氣嘛？那綠蘿再願意和你出去，終歸是個姑娘，你讓姨娘怎麼想？”
周北定大窘：“將軍，末將什麼也……也沒做啊？”
“你還想做什麼？”蕭明庭嘆一口氣：“真是個木頭！”他看周北定一臉的茫然，好心勸道：“你要是真的下了決心娶綠蘿，就去和姨娘說，好歹光明正大的帶人家出去，明白了嗎？”
這麼一說，周北定明白了幾分，點點頭道：“那末將現在就去說。”
蕭明庭無語，他指了指周北定，無奈又放下手來：“姨娘如今在氣頭上，你去討罵不成？先回去，改明帶點東西過來再說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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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糊塗了吧？一個大姑娘跑出去和他上街去玩。”阿續心中有些鬱悶：“還不告訴金玉她們，若是出了個意外，叫我怎麼辦？”
“姨娘，這不是沒事嘛！”綠蘿罕見地拉着她的袖子撒嬌：“再說啦，周大哥人那麼好，他對我挺照顧的。”
阿續拉開她的手：“不許和我打馬虎眼，不是不讓你上街，只是大晚上你們孤男寡女出去，實在是不放心。撫川不比金陵，知道嗎？”
“姨娘還說我，你不是也和將軍出去了嘛？我可都看見了。”綠蘿小聲嘟囔着。
阿續面上一紅，嘴上卻斥責道：“混說，咱倆能一樣嗎？將軍是我丈夫，周北定是你什麼人啊？”
“我……”綠蘿無語了。她低着頭沉默了許久才道：“我曉得你是為我好，擔心我，可是周大哥人真的很好，我和他在一塊就是信任他。姨娘，遇見他我就突然想嫁人了。”
阿續突然就沉默了，她抬手摸了摸綠蘿的頭髮，心軟道：“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綠蘿道：“我知道姨娘在想什麼，那件事我和周大哥說了。”
“說了？”阿續驚訝了。
“嗯。”綠蘿苦笑一聲：“先開始他對我好，我只當是他照顧我。後來他說了他想娶我，我便唬他說我嫁過人了。他說他不在意。”
“綠蘿！”阿續伸手抱住她，內心難過，聲音哀傷道：“你怎麼能這樣說，你怎麼……”
“不然怎麼說？”綠蘿長嘆一句：“但凡我有辦法，便不會這麼說，可是這事又瞞不得，遲早會被發現。”
“綠蘿。”阿續伸手抱住她，將她攬在懷裏。
“姨娘，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我全當是被狗咬了一口。原本打算不嫁人這輩子都陪着姨娘，可是，人活着總想賭那麼一把。”綠蘿言語堅定道：“我想賭一次周北定，他要是嫌棄我，我就回來陪姨娘。”
阿續溫柔道：“好，我支持你，他要是欺負你，我就讓將軍教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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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周北定和綠蘿的事情，你就別攔着了。”蕭明庭一邊換衣裳一邊道：“咱們也成人之美，不好嗎？”
阿續默默不言。有很多事情是蕭明庭不知道的：在綠蘿跟她之前，曾經被一個客人喝多糟蹋了，這麼多年綠蘿沒再提起過，可是阿續知道，這件事一直是她心裏的痛。